为什么他们可以合法捕杀这种濒危动物

首先，用贾兰科蜥蜴（jaranko lizards）、植物和香烛一起制成的“愈合贴”敷在病人伤口上。一天后，开始用含有蜥蜴成分的软膏涂抹伤处，直到疼痛缓和。

玻利维亚，拉巴斯-在玻利维亚安第斯山区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维多利亚·弗洛雷斯（Victoria Flores）赶着大羊驼和美洲驼穿过积雪的湿地和清凌凌的天然泉水。突然，一只橄榄色的蜥蜴从藏身处忽然出现。

这只身长15厘米的爬行动物被称为“贾兰科”（在本土艾马拉语中指“蜥蜴”），它爬上岩石，晒起了太阳。趁它分神之际，弗洛雷斯俯身抓住它，用棍子将它砸死了。

“有时候贾兰科很恐怖——它会追人，还会咬人。”弗洛雷斯说。她本人就是艾马拉人，可以合法杀死贾兰科做成传统药方。

生活在安第斯山脉恰卡塔雅地区的福氏平咽蜥。 | ANDRES SALAMANCA

她用蜥蜴碎肉块做“愈合贴”，当地人认为这剂药方可以治疗肌肉问题。

回到家，她用石磨把肉碾碎，与野生中草药——诸如当地称为乌奇罗、黑壶和阿尼卡的草药——混合在一起，直到变成黏糊糊的绿团，接着，她把这种膏体敷在伤口上面。

“没有药房、药品，什么也没有，所以我们像这样给自己包扎，把贾兰科当做药方。”她说。

但很快，连这种蜥蜴也会消失。

根据玻利维亚野生脊椎动物红皮书，世界自然保护联盟（The 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IUCN）把福氏平咽蜥（学名Liolaemus forsteri，英文又称Forster's tree iguana ，福氏树蜥）列为濒危物种。

2023年6月，在玻利维亚的埃尔阿尔托（El Alto），精神引导师与替代医学医生正在观赏一幅描绘地球母亲的壁画。人们在这里献上酒与古柯叶，表达对自然的崇敬。

只有玻利维亚有这种爬行动物。在这里，人们把它称作“贾兰科”。它们栖息在拉帕兹城市周围的高山峡谷中海拔4084~4937米的地方。

除了传统医学的使用，采矿和开发造成的栖息地减少也威胁着这种蜥蜴。

但只要是出于生存目的、采用了西班牙入侵前的方式、并且捕杀范围限于原住民祖先领地，玻利维亚法律就允许本土民族捕杀贾兰科制作传统药物。

然而来自玻利维亚爬虫学研究人员网络（Bolivia’s Network of Researchers in Herpetology）的生物学家布鲁诺·米兰达（Bruno Miranda）补充说，迄今为止，还没有科学研究支持蜥蜴具有药用价值。

贾兰科蜥蜴栖息在拉帕兹城市周围的高山峡谷中海拔4084~4937米的地方。

如图所示，拉帕兹的天然药物市场正在出售这种包含贾兰科蜥蜴的膏药。

事实上，使用这类药方时，“人们可能暴露于其他具有危害性、传染性的成分，甚至可能感染某些人兽共患病，”例如沙门氏菌感染。

“因此，就我看来，我们现在需要重新评估这些传统医疗实践。”米兰达说。

爬行动物黑市

作为一味传统安第斯药方成分，贾兰科渊源已久，可以追溯到前哥伦布时期。

“我们从我祖父那儿学到这个方子。每当我们弄伤自己，他都会给我们治疗。”弗洛雷斯说。她仍在给孩子们用这种叫做动物疗法的治疗手段。

埃尔阿尔托的黑市供应蜥蜴与中草药的浓缩混合物。这种物质作为治疗肌肉酸痛的搽剂出售，也可以充当药膏原材料。

她说，自己主要担心外来者也进入山谷抓捕贾兰科。“他们把蜥蜴装进桶里，可能准备在‘7月16日大赶集’（16 de Julio Fair）上售卖或制成药品。”

我在每周兴办的跳蚤市场上闲逛，穿过了埃尔阿尔托城的200个街区，空气里弥漫着木炭静静燃烧发出的一股芬芳。

拉帕兹的“7月16日大赶集”是拉丁美洲规模最大的集市之一。当日，我在4个不同摊点见到了25只供出售的活体贾兰科蜥蜴。

“不准拍照！”当我把手机凑近装着活的爬行动物的玻璃箱时，一位妇女吼道。

在传统医学中心卡拉瓦亚·阿美特拉（Kallawaya Ametra）的入口处，有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脱臼、骨折、开裂、脱落及其他问题”的治疗方法，包括古柯叶疗法、驱邪庆典以及供奉社区保护灵的仪式。进入内部，埃莱奥多罗·索托·华卡特（Eleodoro Soto Huacatite）在办公桌前欢迎我的到来。

索托是一位来自阿玛蒂社区（Amarete，当地称为Kallawayas，即卡拉瓦亚人社区）的信仰疗法术士。阿玛蒂社区因祖传药方而出名，就位于查拉萨尼（Charazani）附近。“印加时期开始以前，我们的祖父祖母们就在使用纯天然的传统药方了。我在这个摊位也已经工作了近44年了。”

一种流行的手段

索托承认，除非出于生存目的在祖传领地内捕杀它们以制作传统药物，其他情况下法律都禁止杀害贾兰科。而他不同意这种规定。

“我不明白国会为何决定禁止使用动物。蜥蜴可是能救命的，当你在远离城市的地方骨折了，周围也没有医疗中心，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救自己呢？”

而且在一些配备了医疗设施的地区，比如“有的城市，现代卫生服务更易获取，专门性也更高，但人们仍然继续拜访传统的疗愈术士，说明这类医疗手段具有文化认可度。”2011年一篇关于动物治疗的文章里如是说。

作者还写到，总体而言，对拉丁美洲动物治疗的研究与探讨还很欠缺，考虑到其广泛的接纳程度，这种欠缺就更加显著了。

动物治疗“不仅对保护工作构成挑战，也对许多人类社区的健康构成严重威胁。”

2023年6月，在玻利维亚的埃尔阿尔托，这些活生生的蜥蜴被装在一个个塑料瓶中，之后，作为传统疗愈仪式的一部分，它们将被牺牲，接着与植物混合在一起。

打击野生动物犯罪

来自拉帕兹的环境律师罗德里戈·埃雷拉（Rodrigo Herrera）已在玻利维亚经手了多个野生动物贩卖案，他认为，法律划定了明确的界限。

“任何被售卖的野生动物都将得到救治，而贸易人则将受到惩罚。”他说。

“社会应当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停止需求这类产品。因为并没有证据确保这些用野生动物制成的药膏能够减轻任何种类的疼痛。”

2015年，在玻利维亚环境部的指控下，警察与公共部在“7月16日大赶集”上查抄了一个售卖贾兰科蜥蜴身体部位及药膏的摊点。

摊主违反了宪法有关捕猎贾兰科蜥蜴的特许条例，“因为他将蜥蜴身体部位卖给了卡瓦拉亚人以外的顾客，所以他的行为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而不再符合他个人的生存目的。”埃雷拉说。

埃雷拉作为原告代表环境部起诉该商贩，在随后的庭审中表示，没有任何民族学证据表明埃尔阿尔托城属于任何本土原住民领地。埃雷拉说，该商贩被判处三年监禁。

2021年12月，当局从本地市场带走了61只贾兰科蜥蜴，最终将它们带往维斯提·帕科斯生物园（Vesty Pakos Biopark），一家野生动物康复中心。据园内兽医福图纳托·乔克（Fortunato Choque）说，2012年，该生物园接收了560只在类似情况下被没收的贾兰科蜥蜴。

乔克说，由于新增的监督条例，卖方换了种方式销售爬行动物，比如只展示5到10只蜥蜴，其余的则放在摊位里面。

而且，他们“不再售卖整只蜥蜴了。他们把蜥蜴碾碎然后当酱卖。”

林业与环保公安（Forestry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Police，POFOMA）国家主任劳尔·罗德里格斯（Raúl Rodríguez）说，很多商贩都是“低收入人群，他们找到这种方式，靠肆意捕猎和后续商业化活动挣一点钱。”

米兰达说，问题解决方案的一部分是开展环境教育，尤其是在有蜥蜴偷猎情况的社区。“我相信通过教育与儿童共同努力是至关重要的，我们应教导孩子们尊重自己生存的环境。”

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当我回到弗洛雷斯所在的湿地，属于维多利亚·弗洛雷斯的大羊驼和美洲驼仍然安闲地吃着草。靠着自己的阿维沃（aquayo，一种传统彩色安第斯包袱）坐下，她又一次强调了贾兰科蜥蜴在她的生活里有多么重要。

“我会跟当局说别禁用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东西——贾兰科真的能治愈病痛。”

在玻利维亚安第斯山区研究福斯特树鬣蜥长达5年的米兰达不同意这一点。

寻找贾兰科蜥蜴时，他在该地区石块到处散乱的地方看到了偷猎的直接证据。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地方的贾兰科数量也比别处更少。

“它们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米兰达说，“我们本应予以珍惜。”

国家地理学会支持野生动物观察项目，我们的考察报道项目聚焦野生动物犯罪及利用。

撰文：EDUARDO FRANCO BERTON

摄影：SARA ALIAGA TICONA

译者：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