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十年：一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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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背山》刚上映儿那会儿，不知谁说了句名言：人人心中都有座断背山。一晃十年过去了。文字和故事的力量依然在每个人的心中震荡。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and the Word was with God,and the Word was God.
断背山十年：一段历史
文/yoko
不久前，美国最高法院对同性婚姻合法的裁定引发热议之际，三五编辑同事闲谈中有人突然说起，今年是《断背山》上映十周年。大家细想都有些吃惊，恩尼斯和杰克，那两件套在一起的衬衫，那句“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都还刻在脑海里，怎么一晃就十年了。安妮·普鲁的原著小说《断背山》刚出了精装新版，这下成了镶着金边的“十周年纪念版”了。
也许很多人跟我一样，用了十年时间来记住这部影片，但也用了同样长的时间来遗忘很多细节，因为它们让人心里又酸又胀，说不出的难受。为了照顾和我一样心很软胆子很小的读者，这篇文章基本不涉及故事情节，只来谈一谈赋予《断背山》生命力的那些人和那段往事。
《断背山》首次发表在1997年10月《纽约客》杂志上，篇幅不长。编剧戴安娜·欧莎娜在那期《纽约客》上读到了这个故事，她半夜读了一遍，第二天早上又读了一遍，立刻就联系搭档拉里·麦克穆特瑞，让他也读。
拉里：“读完之后，我只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写这么个故事。”
戴安娜：“我们给安妮·普鲁写了一封‘粉丝信’，问她如果我们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她怎么看。她回信说：‘我不觉得它能改编电影，不过你们试试看吧。’我们花三个月写完了剧本，分发出去。大概过了五天，格斯·范·桑特出现在我们面前，说他要拍。但他找不到演恩尼斯的演员，所以进度延缓了。拉里认为，演员都被他们的经纪人劝退了，他们说直男演同性恋是自毁职业生涯。真是无稽之谈。”
导演们都很爱这个剧本，但是没人愿意签约。2002年底，戴安娜让制片人詹姆斯把它给李安看看。几个星期以后制片人告诉她，李安喜欢这个剧本，但他要拍《绿巨人》。
李安：“詹姆斯向我推荐了安妮·普鲁的《断背山》。快到结尾处他们说到除了断背山，他们一无所有。杰克说：‘我们只有断背山’。那时候我看哭了。这让我很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感动，因为我在台湾长大，怀俄明州的同性恋牛仔离我十万八千里。当时我决定拍《绿巨人》，但这个故事就是不肯离开我。”
“试试这一次你能不能懂，”杰克说，“而且我只说这一次。告诉你，我们本来可以一起过不错的生活，好得不得了的生活。你却不愿意，恩尼斯，结果我们现在只有断背山。……你对我太重要了，恩尼斯，你这个贱货婊子养大的杂种。要是我知道怎么戒掉你就好了。”
当然，李安后来还是接拍了《断背山》，不仅如此，他还跑去怀俄明待了两天，和作者安妮·普鲁沟通感情。一开始并不顺利，李安觉得普鲁太严厉了，有点怕她。第一天晚上他们共进晚餐的时候，李安看到菜单上有一道名叫“落基山牡蛎”的菜，他好奇地点了这道菜。普鲁尝了一口之后说：“女人们不应该吃这个。”说着露出了笑容。自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就融洽了起来。
关于两位男主角恩尼斯和杰克的扮演者，李安设想了好几对组合人选，每一对都是绑定的，不能随意搭配。他和吉伦哈尔碰面之后，便开始考虑后者和希斯·莱杰这个配对，但如果希斯不想接这部戏，吉伦哈尔也拿不到他的角色。幸运的是，希斯在去澳大利亚过圣诞节的路上读了剧本，并表示这是他读过的最美的本子。后来安妮·海瑟薇也加入了，她试镜的时候，选角导演告诉李安，下一位演员为她的衣着和装扮致歉，但希望能让她读完剧本再做判断。接着安妮进来了，画着浓妆，穿得像个公主，因为她刚在片场拍完《公主日记2》的一场戏，用午餐时间来参加这次试镜。
吉伦哈尔：“拍摄的第一个月，我们都住在河边的小拖车里，我还带上了我的狗。我们都住在一个露营地里，走着去片场。你知道，在商业驱动的世界里，尤其是在电影产业，没有时间用来和大家相处，个人关系都转瞬即逝。而李安在片场创造出一种老派的方式，我们都待在一起，最后变得好像家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是很亲近，不仅是因为电影的成功，更是因为这段经历。这是个亲密的项目，我们每天早上起来，为彼此做早餐，然后出去闲逛。希斯和米歇尔坠入了爱河。那是一段非常非常特别的时光。”
人们都知道希斯·莱杰才华横溢，而他塑造角色的投入程度让同行都怀有敬畏之心。安妮·海瑟薇：“希斯拍一场戏的时候差点骨折。那场戏是杰克开车走后，恩尼斯转身沿路走开，然后突然胃疼得不行，倒进一条巷子里。希斯弯下腰，原计划是让他把脸抵在墙上，而他激动得用拳猛击砖墙。所有人都吓坏了，因为那是一堵真墙，不是电影道具，那是真的砖墙！而他就那么做了，他们说他的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两人握手，彼此捶肩一下，随后两人站离四十英尺之遥，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朝相反方向驶开。开不到一英里远，恩尼斯感觉有人用手一下接一下地拉出他的内脏，一次一码长。他停车路边，在回旋而下的新雪之中想吐却吐不出东西。
也许每个故事的结局都是一个人送走另一个，在断背山的世界里，现实与小说正好颠倒。2008年1月22日，我们失去了希斯·莱杰。吉伦哈尔：“尽管现实中有很多悲伤的事，但最令我悲伤的是再也不能和希斯交流观点和灵感了，这本来是从这部电影而来的最美好的事。”
安妮·海瑟薇：“我记得我看着希斯拍戏，他走过杰克父母家的前院，那里除了灰和土什么都没有。在希斯的设定里，恩尼斯在某个时候遇到了事故，跛了脚。他的动作特别不易察觉，但就好像他已经瘸了4年一样。我只记得那一刻我望着他，心里想着：这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员之一。”
衬衫拿在手中感觉沉重，后来恩尼斯才发现里面另有一件衬衫，衣袖小心穿过杰克衬衫的袖子内部。这件是恩尼斯的格子衬衫，很久以前误以为洗衣服时弄丢了，如今沾了泥土的衬衫，口袋裂了，纽扣掉了，被杰克偷来藏在自己的衬衫里，一对衬衫宛若两层皮肤，一层裹住另一层，合为一体。他以脸重压布料，慢慢以口鼻吸气，盼能嗅到微乎其微的烟味与高山鼠尾草，以及杰克咸中带甜的体臭，然而衬衫并无真正气味，惟有记忆中的气息，是凭空想象的断背山的力量。断背山已成空影，硕果仅存的只有握在他双手中的东西。
没有人能想到，在《断背山》上映仅仅十年之后，同性权益能在美国走得这么远。安妮·海瑟薇：“有一天制片人带我们四个去卡尔加里的餐厅吃饭，我记得我坐在那儿，看着迷人的希斯、杰克和米歇尔，灵光一闪发现我们都不到二十五岁。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我们离同性权益还很远。拍这部影片的感觉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它表达了爱，人们对爱的需求，还有限制人们去爱的后果。”
李安接拍《断背山》之前，曾经认真考虑过引退。当时他的父亲刚刚去世，他整个人心力交瘁。“《断背山》让我找回了拍电影的感觉，也找回了人生。”
这让我不禁思考，一个故事的力量能有多大？一种理念对人们精神世界造成影响的极限在哪儿？如此想来，作为这一切的源起，安妮·普鲁的《断背山》似乎是一本不可不读的书。你有再被虐一次的勇气吗？
本书选收安妮·普鲁短篇小说精华11篇，其中《半剥皮的阉牛》入选《1988年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和《二十世纪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荒草天涯尽头》入选《1999年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身居地狱但求杯水》入选《2000年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
《断背山》不仅获1998年欧·亨利短篇小说奖和全美杂志奖，还被著名导演李安搬上银幕，夺得多项国际电影大奖。所有故事均以怀俄明州为背景，讲述了在蛮荒严酷、狂暴无常的自然环境中，农场人生活的艰辛、凶险、孤寂与奋争。
人民文学出版社外国文学
shijiewenx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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