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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呢?”关于尊重受害者的自我反思

2017-05-12 奇女 每日豆瓣
我们还是很难走出这种高高在上,给出明显解决方式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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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最近也在被一则强奸新闻刷屏。一个22岁的女大学生在凌晨做完兼职,在地铁站出口附近天桥上被人抢了苹果手机,她企图追抢劫的人,结果反被他引到偏僻的地方强奸并掠夺走其他的财物。


这在出名安全的香港是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因为在抢劫案略显平常,甚至会有恐怖杀人藏尸案的香港,甚少有强奸案发生,而案发的地方,是九龙一个居民聚居区,并且案发的时候,地铁还没有停驶。(也就是说,时间还不算特别晚。)


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在听到整个案发过程之后,震惊害怕之余,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怎么那么傻,还去追抢劫犯,不追不就不会被强奸了吗?!


林奕含也算是吧?不会保护自己不跟男人去没人的地方么?


阿廖沙的情况我昨天也看了——这样名目张胆,你怎么不举报不告状怎么不收集证据起诉他们?反正毕业证也没有了,还不拼个鱼死网破!?


这些话,本是出自我们好意。我们恨其不争,怒其不智,因为她们受到的伤害让我们心痛,让我们觉得感同身受,要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去避免它发生——避免它发生在更多人,包括自己身上。


突然,很多年前一句话自己跳出来回荡在我的脑子里:


“你怎么不找个港大的男朋友?”


第一份工作,八年前了,带我的小姐姐三十多了,没有男朋友,知道我港大毕业的,然后告诉我:“港大的男生都是富二代哦。你怎么不找个港大的男朋友呢?”


我找了,富二代,对方心理病严重,分手了。还有一个跨国公司经理追我,扬言要当时工作没着落的我去他的team上班。这人倒没什么,就是他和我一个生肖的——比我整整大了一轮儿……我这些都是心里在说,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之后,她会说:“那你怎么不找个心理健康,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富二代呢?” 


她在等我说“我也想啊,在哪儿啊这个男朋友?”好让我这个比她年轻十岁,名校毕业的人承认和她处在同样窘迫的处境中么? 


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她恶意满满。


与多年不见的内地旧同事吃饭,肯定说到结婚房子的问题,我说和男朋友存钱买房子呢。她一脸不理解:“你怎么不让你家里人出钱给首期?”还好我的旧上司救了我:“为什么她要家里人给首期?”


与多年不见的旧同学吃饭,我还是说我和男朋友存钱买房子呢。同学的老婆一脸不理解:“你婆婆有房子,你们为什么不和婆婆住一起?”我说:“我为什么要和婆婆住一起?”其实我心里说的是:“让你和你婆婆住一起你住么?艹!”


我们总是故作关心地给别人提出意见或者建议,这些建议简单直白,直接解决你眼前的问题,看似关怀,实际屁用都没有,还外带给接受意见的人一个暗示:你这方法都想不到,傻啊!但是他们却没意识到无论是被强奸那么严重的伤害,还是存钱买房子跟不上房价上涨的窘迫,都不是对方想要的啊!这背后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许是不能说,也许是说不清楚,更也许是她们不过是新闻上的人物,根本不会走出来争辩!


可是我,或者我们,还是很难走出这种高高在上,给出明显解决方式的“陷阱”。


同在香港,朋友天天抱怨这不好那不好。她说上班远,我说那你搬近一点儿啊。她说香港的淘宝运费贵,我说怎么贵了?我上次集运了一大麻袋的东西才70多块!后来她走了,走的时候留给我一句话:“香港太高大上了,不适合我。”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在给她解决问题的方法,我是在逼她跟我认输:我能适应香港,她不行。我在淘宝兴起之前就来了,而她之前很多年,买淘宝是不需要什么“国际集运”的!我没有那样的经验,所以不觉得贵……而她学经济的,在港岛区上班(就是维港后面那片最出名的夜景那里,最贵),我学物流的,在码头附近上班,租金比不了的……


一个无话不谈的香港姑娘,乐队主唱,相貌平庸但是唱起歌来自带光环,如梦婉转。她的梦想是考香港警察,现状是某外资银行的柜台。每次和我吃饭的主题就是抱怨她的同事和上司:别的窗口故意放慢手脚让她接多点客人啦,上司故意装没看见不批她的假期啦......每次抱怨的结论都是:我要辞职!可认识她四五年了,她都没有辞职。我也是直率,每次她抱怨完我都说:“你怎么还不辞职?这么一帮八婆,为什么不辞职!”她那时候却蔫了。后来我慢慢意识到,她辞不了职。香港的小孩不兴啃老,上了班就要给家用,就算你在家睡,在家吃,只要上班了就要开始付款,不是免费的了。而她考了几年,不是体能测试差一点儿,就是最后面试通不过……后来我转换了策略,当她抱怨的时候,我说:“赶快加油考警察啊!这样就可以离开那些八婆!”果然,这样说她会开朗多了。


看到林奕含,阿廖莎这样的新闻,谁都有同理心,谁都会有反应,可是我要说的是,“你怎么不……呢? ”的反应,也许对她们,是另一种伤害。


简简单单,我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抢了手机,会不会冷静地想:“呦?抢手机啊?为了不让我被继续伤害,还是回家找妈,让她打电话报警好了。”


我会么?


你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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