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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城记》

一部书写“80后”成长史的长篇小说，聚焦主人公顾明笛的命运变迁。同时直面当下中国城市生活，以此为原点辐射社会各个阶层的生存和精神状况。新兴时代，小资青年，有多少人在“逃离北上广”，就有多少人在这里寻找归宿。

张柠

作家，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文学创作研究所所长。著有长篇小说《三城记》，长篇童话《神脚镇的秘密》，中短篇小说集《幻想故事集》等。著有学术著作《土地的黄昏》《文学与快乐》《民国作家的观念与艺术》《感伤时代的文学》《白垩纪文学备忘录》《枯萎的语言之花》《叙事的智慧》《中国当代文学编年史》等。

最近，一篇《南方正在全面碾压北方》的微信文章又一次让逃离“北上广”“一二三线城市”“南方北方”等成为了社会热搜关键词。

张柠教授本人就在青年时期经历了北上广三城的生活与迁徙，他在文化研究中对城市有着许多精辟的见解，而所有这些，都融入了他的小说《三城记》，融入青年主人公的成长史。

正如《三城记》中的“80后”主人公顾明笛，从上海到北京，从北京到广州，将来的人生路途又将通往哪里？沙龙、报社、高校、互联网，立足的城市与遥望的乡村，哪里才是顾明笛们的出路？那些声称要逃离北上广的青年最后去了哪里？

让我们与张柠教授一起聊一聊关于我们安身立命的城市。

怎么看本地“土著”的孩子，如《三城记》中的顾明笛，从上海到了北京？

张柠：他是一个特例。说他是特例，因为这样的人数量并不多，但是他可能有我们这个时代年轻人内心深处普遍的一个想法，通过小说呈现出来。这些一线城市的“土著”孩子，目前来说他们的压力是不大的。

顾明笛是上海人，他家里的经济条件不错，不需要他打拼，他自己大学毕业以后在一家国企单位坐办公室，喝喝茶、看看报，给领导写写讲话稿，干这些事，一点压力没有，可是生活就是干这个吗？他对自身有比较高的想象，一个人完美的形态应该是什么样？他有这样的追求，而不是混混日子，这个叫“立命”。

安身他没有问题，但是立命他有问题。他要找到一个更有意义的形态，从而实现我对我自身价值和意义的想象。

辞职最初他没有离开上海。但是后来，他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得他厌倦那个城市，他想寻找一种新的可能性，换一个环境，这样就来到北京。

来到北京，他发现这个世界变得很大很大，不再是他从小在上海看到的那样一种洋气的生活，尤其他下去采访，接触了底层社会以后，他才觉得原来中国是这样的。他接触到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群人、另外一种生活和另外一种风俗，所以他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他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意义，他的生活和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南方城市已经全面超越北方城市？

张柠：全面超越不可能的。以北京为代表的北方城市，有很多方面南方无法超越的。

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他要安身立命的依据不一样，所以他们对城市的评价也不一样。

每个人站的角度是有偶然性的，比如（在一座城市）碰见一个好人，让这座城市永远留在记忆之中，永远说这座城市好。如果恰好在这个城市里面碰到坏人，这个坏人有可能从南方移民到这里来，或者也可能从北方流浪到南方去，这都有可能，个人的评价是有偶然性的，所以还是要具体的问题，具体的讨论方式，具体的城市具体评价。

怎样看待北方青年南迁？

张柠：年轻人南迁，因为年轻人的事业没定，各个方面都不确定，在北京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年轻人他的资历不深，方方面面都没有打下一定基础的时候，他在北京确实很难扎根下来，因为北京生活成本很高的，门槛也高。

有着同等条件的教育背景和才华的人在工作之中没有机会往上升的时候可能就会走，走到南方去，南方可能留给他的空间更大一些。

那些迁移的年轻人到南方去，他有另外一番天地，有另外一种起点，他们会很开心。

怎么看待从一线城市到二线城市的趋势？

张柠：一线到二线我也能理解，一线城市竞争激烈，还有就是房价高，如果你不想太拼搏了，还是想过得潇洒一点，从一线到二线城市也是一种选择。

从一线城市到二线城市，或者从二线城市到三线城市，因为有的人觉得太辛苦、太累，不想过得那么累，就选择轻松一点的。

另外一方面，国家发展战略也在发生变化，比如“十三五”规划以后的城镇化，主要是发展那些原来薄弱的地方、薄弱的环节，重新开始发展那些三线以下的城市，给了它很多机遇，给了它很多发展空间，有一批人下去，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原因。

“北上广”对青年人的影响？

张柠：不是它影响青年人，而是青年人在影响它。

因为这一代青年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城市文化，是现代文化。

青年人看到的是彩色斑斓的一个世界，他们的思维方式都是城市文明的思维方式，他们会用这样的思维方式去影响一个区域的发展。

逃离北上广，可能吗？还是无处可逃？

张柠：不管你逃离，还是留在这个地方，你都得行动，你都得做事情。

现在的年轻人，如果真正领略到这里的道理，他们的行动能力还是蛮强的，所以他们一旦行动起来，我们觉得他们还是会成功的。关键是对自己的实践能力有一定的信心和信念，而不是一味的“宅”，宅不是办法，宅迟早要出来的。

逃离的是北上广还是自己？

张柠：其实要逃离的不是北上广，而是自我，逃离的是自我。我们在八十年代一直强调自我、自我、自我，寻找自我，做回自我，觉得我们以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形态不是我自己，要寻找到自我，这个自我就是“我我我”，以“我”为中心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新的一代又开始成长起来，他们也有了自我，最后发现这个自我可能是束缚，一个蚕茧把他包裹起来了。行动的目的就是让他从自我的茧里面出来，社会化，从二次元里面出来。

安身立命在何处？

张柠：我觉得东南沿海城市的现代性程度比较高一些，还是讲规矩大于讲人情。北方的城市是讲人情大于讲规矩。所以这里面都是要辩证的看，在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条件下讨论问题，没有一个绝对的东西。

人不断的反思自己，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去实践，不仅仅思考你从多大意义上受惠于别人，你也得思考多大意义上你能使别人受惠，这是一个人长大的标志。

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你们这代人跟我们这代人相比能力高很多，受的教育也好很多，一定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另外一个是多多的实践，做事情，做的事情既要对自己安身立命有好处，也要对他人，特别是对别人有好处，让别人能够安身立命，而不是说只让你自己安身立命。

—— 张 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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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丨戴佳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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