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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志:开会睡觉被立案审查,不给领导面子比贪腐还严重?

2015-10-03 王文志 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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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志:开会睡觉被立案审查,不给领导面子比贪腐还严重?

作者:王文志(新华社《经济参考报》首席记者)

来源:《记者王文志》微信公号(2015年10月2日)

【东写西读】

开会打瞌睡并不新鲜,隔三差五就能看到相关的新闻。领导往往对此吹胡子瞪眼睛,又是怒斥又是撤职的。总之“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最严重的,莫过于海南省澄迈县的一个副科级干部。国庆节的前一天,该县社保局副局长蔡汝柏在“全县奋战90天全面完成全年目标任务动员会”上睡觉,被就地免职。当天下午,县纪委宣布对蔡汝柏立案审查,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亲自到场以案释纪。


这一觉睡得代价太惨重,不仅政治生命彻底终结,而且可能身陷囹圄。这算是官场的一个奇迹吧。也因此,干部在会场睡觉被被痛斥、被免职,今后都算不得新闻了;干部在会场睡觉被处分并且被纪委立案审查,后果的严重程度达到或超过这个重量级,才算是新闻。


以前读这类新闻,什么领导怒斥瞌睡干部的,纪委偷拍公务员上班时间打牌、炒股、吃早餐的,开会打个瞌睡被免职的,红头文件规定公务员上班时不准闲聊、玩游戏的,诸如此类针对公务员的“紧箍咒”“撒手锏”,每每被领导的严厉所感染,油然生出一种纳税人的快意。不过当这种打瞌睡引起的怒斥和问责新闻数不胜数,官场也传出“官不聊生”的感慨时,有如喝到洗澡水沏出的茶——不是味儿。


具体到澄迈县这位倒霉的蔡副局长,开会的确不应睡觉,尤其是关乎全县工作大局的会议。而一旦出现开会睡大觉现象,说明这个会议有了问题:不是睡觉者的原因,就是会议本身的原因。蔡副局长是身体有恙,还是开会前一日过于忙碌劳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个暂且不去揣测,依据党纪国法,哪一条规定了开会睡觉就要受处分?另一方面,会场瞌睡虫也是从文山会海中慢慢养成的,澄迈县的这个大会是否也属言之无物、冗长乏味的会议?现在开会有无数昏昏欲睡的听众,往往对应着主席台上极具催眠作用的空话套话,如果要处分睡觉的听众,是否也要处分讲空话套话的领导?


蔡副局长被“就地免职”,这种看似很有威慑力的做法,显然不符合程序。公务员法明确规定,对公务员的处分,应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定性准确,而且公务员有权进行陈述和申辩。蔡副局长属于县管干部,对其免职,应该由县委常委会议集体研究决定,而不应是县委书记一人说了算。仅凭个别领导的意志或判断,一言九鼎,说免就免,未免太草率,无疑逾越了法定程序的“跨栏跳”。


说蔡副局长倒霉,还在于其迅疾被立案审查。开会睡觉和立案审查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莫非此前该县纪检部门就初步掌握了其足以立案的违纪事实?从现有报道的信息看,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当天亲自“以案释纪”,似乎是就蔡副局长“开会睡觉”案,而非其他严重违纪违法的案由敲警钟;如果蔡副局长被立案审查牵涉严重违规违纪问题,尚有一个复杂的调查认定过程,当天便被当做典型案例拿出来“释纪”,显然不到时候。蔡副局长的问题,出在没给领导面子。


以当今的语境和现实,被纪委立案审查的,几乎百分之百跟贪腐沾边。从这个角度看,就更让人疑惑:难道开会睡觉的都贪腐,不睡觉的都清廉?澄迈县领导是否笃信在本县随便挑个干部,没有不贪不腐者,正好借开会睡觉查一把,反正一查一个准,不会冤枉人的?或者说,这次拿蔡副局长开刀,就不信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没有骨头也先打碎蛋再说?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澄迈县日常的反腐败工作秉持的原则,难道不是“有腐必反”,而是“伺机出手”?


蔡副局长开会时睡觉,最多是个工作作风不正、工作纪律不严的问题。如果非要拔高一点予以定性,大抵可归为“怠政”“惰政”之类。不少人对这种官场顽疾,表现出相当的焦虑和急躁,推论出“不为即贪”。前者确是后者的土壤,在一定程度上,怠政惰政是腐败的同盟军和后备队。对于这类干部,当然不能将就,用目前的一句流行的话说,该“扯扯袖子”。开会睡个觉就施予立案审查,是一种情绪化行为,很容易让人想到是一种无限上纲。


最让人不爽的是,这种对干部看似很严厉的管理,只不过都集中于一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在真正涉及核心吏治问题上,比如官员财产公开、公务员配偶子女就业和经商、隐性“三公消费”、干部选拔任用等方面,却很少看到这种雷厉风行的严厉。以小事上不近人情、近乎苛求的严厉,营造了一种严治幻觉。小事上的严厉,掩盖了关键事务上的制度真空。反不了腐败就严惩打瞌睡,严惩的手段不断升级,看似管得很严,而宝贵的吏治资源,就浪费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在我看来,澄迈县领导这种情绪化的举动,除了强化下级对上级权威的绝对服从,向官员传递“做坏事可以,但千万别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被盯上”的暧昧暗示外,压根儿难有其他威慑效果。我不知道澄迈县的廉洁指数有多高,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跟其他地方一样,该县也一定不乏亟待查办的贪腐官员。而蔡副局长的“落马”却给当地官员透出一个信号:开会睡觉之类不给领导面子的事,其后果可能会比贪腐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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