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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领导去调研,河北保定来取经,“军埔传奇”是如何炼成的?

边城蝴蝶梦 码头青年 2023-06-12
去年的七月底,广东天气特别热,连续多日,气温飙到40度。在这样的大热天,我从广州驱车三百公里,去了粤东的揭阳军埔村。
于我而言,这是一次难忘的采访。
2022年是极为特殊的一年,相信很多人都会毕生难忘。这一年,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写,包括我自己。在命运的潮水将我推离我所挚爱的一切之前,我想再一次去感受那些发轫于民间的原始生命力。
很多人至今不知道军埔村在哪里,更不知道它的代表意义。

在电商和物流业内,有“北义乌、南揭阳”的说法。2022年,粤东小城揭阳的快递业务量达到37.29亿件,仅次于义乌、广州和深圳,位居全国第四。揭阳有今天的江湖地位,离不开军埔村的标杆示范。
2011年,军埔村还是揭阳全市79个问题村之一,村里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村里一片凋敝。如果这样的问题村都能发展起来,其他基础相对较好的地方就更没问题。当时的揭阳市委市政府决定用电商赋能军埔村,让这个问题村成为标杆村。这个决定也引来争议,有人认为应该雨露均沾,不能把资源都往一个问题村身上倾斜。揭阳有关领导经过深入调研,最终顶住了压力,坚持要以点带面,决意让“最会做生意的揭阳”,成为“最会做电商生意的揭阳”。
天下成事做于久。照着蓝图,一年打基础,三年出框架,五年一中变,十年一大变。十年之后,军埔村不负众望,成了揭阳乃至广东的一面旗帜,被封为“中国最具互联网精神的村”。
其实算下来,揭阳给军埔村真金白银的投入并不多,无非是水电网路等基础设施的投入,以及软环境方面的一些改善。最有智慧的一招,也是关键一招,是十万电商人才免费大培训。小小军埔村,一下成了“电商的黄埔军校”。
十年前,各地重视的是楼市和土地财政。因为一是来钱快,GDP好看;二是城建搞好了,有面子,升官快。而电商网店、快递物流,虽然有利于老百姓就业和增收,但是交给地方政府的税并不多。五年一换届,认真栽树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放眼全国,由政府出面扶持电商的地方,少之又少。
近代以来,广东人中,很少出大官,但常出做大事的人。这片远离中原和中枢的岭南之地,琢磨事的人多,琢磨人的人少。20年前,我刚到广州时,常听身边的朋友说起珠三角的风气,说这里的人教育子女的口头禅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去当公务员。
做生意搞钱,是广东人的精神图腾。
有人将“军埔传奇”总结为“民间主动、政府支持、社会协同”,其中的“民间主动”是第一位、首要的。粤东经济虽然不如珠三角发达,但是粤东民间的商业文化传统,较之广深佛莞,并不逊色多少。包括揭阳在内的潮汕人,甚至有“东方犹太人”的雅称。“军埔传奇”,也是粤东民间商业文化精彩演进的硕果之一。
大事做于细,万事做于一。不怕事情小,小村庄反而可以实现要素资源的最紧凑聚集。军埔模式看似简单,实际上它是把完成市场交易的三大网络——市场网络、交通网络和信息网络,整合成一个数字化、智能化的电商体系,不但有生产,还有物流、结算、派送、仓储等。
以前粤东受限于山水阻隔,交通不畅,经济不如珠三角发达。如今,随着近十年来广东省内交通网络建设的突飞猛进,粤东和珠三角已经越来越融为一体。从广州开车去揭阳,四个小时而已。这么短的距离和时间,可以产生很多想象空间和化学反应。
有统计显示,现在揭阳一张电商单的费用,包括接单、仓储人员的费用,要比在广州少30%左右的成本。市场是最灵敏和聪明的。如今,广州、深圳、东莞很多电商企业已把总部和仓储、发货地点,从珠三角搬到了揭阳。
过去十年,电商给揭阳带来了大量就业机会,留在本地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电商产业,商品生产到开店运营,再到内容生产,一家成功的电商店铺,往往能够带动上下游产业链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就业。如今,户籍人口不足3000人的军埔村,有着上万家网店,每年交易额达100多亿元,带动40多万人加入电商
如今的经济形势下,全国上下高度关注就业问题。就业关系老百姓的吃饭问题,就业解决不好,必定地动山摇。军埔村的发展经验证明,只要尊重民间首创精神,少点干涉多点支持,老百姓不但能自己过得好,还能带动更多人一起好。
去年采访时,我认识了一位军埔村青年创业者许冰峰。5月14日,我问他,现在村里招工情况如何。他发给我一张截图,称现在村里相关岗位人员还是不够用,每天市场都在招聘,工资由去年的3000多元,涨到目前的将近5000元。今年实体店的数量,比我去年来时增加了100多家。周边地区都是做电商生意,本地人都不够用,而外地人又对军埔村还不够了解,所以经常缺人。

这里也顺便帮军埔村打个广告,现在他们大量招聘会打字、记性好的18周岁到30岁左右的年轻人。
因为种种原因,当然最主要的是不能立竿见影带来财政上的增收,所以军埔模式一直名声不显。但是事情正在起变化,金子总会发光。
雄心勃勃的河北重要城市保定,现在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数字建设,争取努力建成京津冀电商高地。为此,他们响亮提出了学习军埔经验的口号,还请来了军埔村的电商老师,帮助保定培养电商人才。
培训,是走进电商新时代最廉价、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保定,找准关键点,下了步好棋。
出身中办的保定现任市委书记说,电商是创新消费场景的有效抓手,对于促消费、稳就业、稳增长发挥着重要作用。
这位懂经济的官员,几年前还是保定市委副书记时,就曾随队考察过军埔村。他对这个生机勃勃的电商村印象深刻,主政保定后,便力主向军埔村全面取经,雄心勃勃地提出,要把保定打造成“北方直播电商之都”。
更强的信号来自于广东本省。
据南方日报5月7日报道,五一长假期间,广东省委主要负责同志赴揭阳军埔村调研。在军埔村,他与电商经营者深入交流,希望他们抢占更大市场。他还要求当地党委政府加大扶持力度,推出更多关心关爱快递小哥的暖心举措,以优质配套服务营造良好电商生态,推动电商经济蓬勃发展。要求立足优势大力发展电子商务、物流商贸等生产性服务业,助力实现买全国、卖全国。
这是近十年来军埔村迎来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意味着军埔模式得到了更高层级的认可和重视。
新形势下,军埔模式将有更大作用和更强生命力。几十天前,广东发布相关方案,明确提出,到2025年底将累计组织10万名青年下乡帮扶、联系服务10万名青年返乡实践、培训服务10万名青年提升兴乡技能,力争实现带动1万名青年入县下乡就业、培育支持1万名青年县域创业。
动员30万青年下乡兴乡,广东自有考量。
今年1月,广东还提出“再造一个新广东”,把目光投向广袤的农村大地,让县域这个重要支点强起来。
热土广东向来出经验,新时代的广东如何精彩布局农村,非常值得期待。
农村是广阔天地,确实可以大有作为,但前提是要尊重市场规律,尊重人民首创精神,不干扰少干扰就是最大的支持。无形之手和有形之手,要懂得适时出手和缩手,其中分寸把握,既考验智慧,更考验定力。
军埔之路,看似平凡,其实非凡。望各地主政者,多思量,多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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