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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马寅初的女儿马仰兰,她给予母亲尊重和友爱

空间作者 二湘的十一维空间 2021-03-26


中央大学外文系45年毕业照。二排左一为马阿姨,左二为母亲。右二为丰子恺女公子丰陈寳。前排右二为蒋和。后排左二为家父,中为丰子恺公子丰华瞻。


母亲的闺蜜之马仰兰


文/沈宁


此文为沈宁《母亲的闺蜜》系列第四篇(终篇),前三篇分别是陈琏许湘苹杨苡,讲述的是这些民国才女们的悲欢人生,她们的命运在时代的暗流里起伏波动,令人唏嘘动容。

 

母亲曾经不止一次自己总结,她的一生苦难多于快乐。而她生命中真正可算幸福快乐的时段,只有四个:一是北伐战争后回到上海,她读小学头几年。二是外祖父在北京大学做教授,她小学毕业进中学的几年。三是在昆明西南联大和重庆中央大学读书四年。四是跟父亲结婚后在南京度过四年。


我的父亲和母亲两人不约而同,一九四二年分别从暨南大学和西南联大转学到重庆中央大学,就读外文系二年级,他们那个班是一九四一年开始,称作四一班。加上父亲和母亲,全班不到二十名学生,女生多于男生。一九四三年国民政府从西南联大和中央大学外文系抽调学生,担任美军顾问团翻译,中大外文系四一班男生报名从军三人,所以男生更少,只剩四人。女生十人中,除了母亲,还有好几个名门之后,如无锡荣老板的千金荣墨珍小姐,丰子恺先生的公子丰华瞻先生和女公子丰陈寳小姐,以及两三个南洋华侨小姐。


母亲班里的一个同学,是蒋百里将军的小女儿,名叫蒋和,我们叫她蒋和阿姨。母亲说,蒋和阿姨胖胖的,很可爱,特别喜欢跳舞。经常周末时候跑到重庆去,参加各种舞会,据说她最喜欢的舞伴是蒋介石的小公子蒋纬国,当时是蒋纬国上校。后来母亲带着我们从上海搬到北京,跟父亲团聚,好几次带我们到蒋和阿姨家去拜访,听蒋和阿姨讲出国访问的故事。那个时候,蒋和阿姨是中国煤炭部的德文翻译,经常陪代表团出国。那时候我年纪小,只知道听故事,不了解蒋和阿姨的姐姐是蒋英女士,中央音院的声乐教授,大名鼎鼎钱学森先生的太太。否则,或许可以请求蒋和阿姨带我们去拜会一下,听听蒋英阿姨唱歌,看看钱学森先生算题。


而从小到大,我听母亲讲得最多的同班同学,则是马仰兰阿姨,我们叫她马阿姨。马阿姨是马寅初先生的女公子,曾经跟父亲母亲同班,毕业后又分别与父亲和母亲同事,按现在的说法,确是母亲的闺蜜。母亲讲过,她如何跟随马阿姨回家,如何见到马寅初先生,但是从来没有讲过,她曾经听过马寅初先生讲课。从西南联大到中央大学,母亲听过很多名教授讲课,也都曾一一讲给我听。如果她听过马寅初先生讲课,又跟马寅初洗先生的女儿是闺蜜,一定会讲给我听。所以我想,母亲从来没有听过马寅初先生讲课。事实上,我查阅史料,也从来没有发现马寅初先生在西南联大和中央大学任过课,至少母亲在这两所学校读书的时候,马寅初先生不在那里教书。


根据目前中国大陆可以读到的官方数据,马寅初先生因一九四0年发表反对国民党政府的演讲,惹恼蒋介石,被关进贵州息烽军统集中营。一九四二年获释后,继续被蒋介石软禁。一九四六年抗战胜利后回上海,在中华工商专科学校任教,后出任浙江大学校长。从一九四一年到一九四六年的六年,官方没有公布任何马寅初先生工作及生活的具体史料。

马寅初  图源网络


台湾资料里很难找到有关马寅初先生的记载,大概因为他亲共反蒋。而大陆关于马寅初先生的资料,又经常一笔跳过,很不详细,甚至互有矛盾。比如有的说他一九四二年获释,有的则说他一九四四年获释。有说他从一九四0年起,被监禁一年的,两年的,三年的,四年的,而后继续被软禁重庆歌乐山上。一九四九年后的中国人,都被告知重庆歌乐山是中美合作所的所在地,所以此说似在暗示马寅初先生被关在重庆中美合作所内。可是一九四四年马寅初先生出版了一本专著《通货新论》,他是什么时候写的,又在哪里写的呢?


我听母亲讲马寅初先生故事的年代,无处获知马寅初先生曾坐过国民党的监狱,上世纪五十年代,流行于世的大陆官方说法,恨不得说马寅初先生原本就是蒋介石心腹,哪里还会重提他曾被国民党下狱的历史。母亲没有对我讲过马寅初先生曾遭国民党逮捕,她也许不知道,母亲从来对社会政治不大关心。从年代上看,她与马阿姨同学的时候,马寅初先生已经出狱。是否继续被软禁歌乐山,母亲看来也不知道,因为马阿姨上学回家似乎很正常,母亲并没有感觉到她家有什么不自由,甚至还曾跟随马阿姨回家,见过马寅初先生。后来马阿姨给我写的信里,提到当年许多同学单身到重庆读书,没有父母在身边,生活比较苦,言下之意,她有家在重庆,生活好得多,并没有父亲被软禁的苦恼。


但母亲告诉我,一九四九年以前,马寅初先生确以公开批评蒋介石政权而著称于世,国民党对他是又恨又怕。我就不明白了,记得曾经问过母亲,一九四九年后的中国人,一直骂蒋介石独裁专制,无恶不做,马寅初先生那么公开反对国民党政府,怎么他的女儿还能读中央大学呢?母亲听我问这样的问题,沉默片刻,然后说,当时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还是基本按照宪法执政,相对开明和民主,并不像后来几十年所渲染的那样。二伯伯沈钧儒先生最反对国民党政府,整天在议会里骂蒋介石,外祖父还跟他做朋友甚至结亲,蒋介石也没碰过二伯伯一指头。还有章乃器先生,章伯钧先生,储安平先生,当年都是骂蒋介石独裁的好手,国民党没把他们怎么样,照样自由自在,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有一次谈及这些,她叹口气说﹕如果那时像现在这样子,仰兰是无论如何不能读大学的。我知道她是在为我们三个孩子难过,我们没有马仰阿姨那么幸运,生不逢时。我读中学时,中国发生文革,大学都关门。七十年代中期,有些学校召工农兵学员,弟弟在内蒙改造表现好,被农垦兵团推荐进北京大学考古专业,因家庭出身不好,被北大除名。一九七七年大学恢复高考,我和弟弟同时参加,成绩都高过北大录取线几十分,还是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北京大学又一次把我们兄弟二人抛弃。


我相信母亲讲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她没有任何理由不对我们讲真话,而且母亲因为不肯做昧良心的事,受了几十年迫害,可她到底还是不会讲假话。但我仍然很多年无法证实,蒋介石国民党政府究竟是独裁还是不独裁,到底是残暴还是不残暴。一九七九年马寅初先生被官方平反,大陆有关马寅初先生的历史资料渐渐公布出来,忽然转而反复强调他当年被蒋介石逮捕的事情,极力把马寅初先生描绘成一个反对国民党的大英雄。


虽然我对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法非常不耻,不过这些资料,也证实了母亲对国民党政府的总结。据大陆官方资料,马寅初先生从一九四0年到一九四六年,被国民党逮捕入狱或软禁,可是他一九四四年出版新著作。也是他还蹲在国民党狱中的时候,重庆各界公开集会庆祝马寅初六十大寿,并没有被国民党指控为反动集会,没有遭到警察局的禁止或者破坏,更没人因此被捕。


有一点我很存疑,就是我的外祖父从来没有讲过一句有关马寅初先生的回忆。从年代上查对,一九一九年马寅初先生任北京大学教务长时,外祖父在北京大学读法学院。可在外祖父有关北京大学学生生活的回忆里,包括五四运动的前前后后,有许多蔡元培校长和其他教授的纪录,却从未见提及马寅初教务长的名字。顺便说一句,我所见到的其他有关五四运动的文献,似乎也没有提到过马寅初先生。若论起来,马寅初先生当时是中国顶尖级的经济学家,外祖父是中国经济史学界的一派领袖,两人无论如何不至于互不相识吧。


到四十年代初,外祖父脱离日寇魔掌,逃出香港到达重庆,大概不知道马寅初先生被捕入狱的事。但不论马寅初先生获释是一九四二年还是一九四四年,那时外祖父已经进入蒋介石的权力核心,并且主持国民党文化宣传工作,碰上马寅初先生那样响当当的铜豌豆,到处批评国民党政府,外祖父绝不会无所知或无所为。可是遍查外祖父的回忆录,我始终没有找到一处提到马寅初先生的文字。


我怀疑是否外祖父不够尊敬马寅初先生,但我知道,外祖父尊敬一切真有学问的人,可因为马寅初先生曾得罪过蒋介石,外祖父避尊者讳,所以不能讲他的好话,又不愿意讲昧心的话,所以干脆一字不提。可是在外祖父的回忆录里,并不忌讳提及当年曾激烈反对国民党蒋介石的人物,如郭沫若,许德珩,甚至中共领袖周恩来董必武等。外祖父在庐山会上,曾专门拜访周恩来,林祖涵,秦邦宪三人,并称赞他们言行温文尔雅,颇得众人好感。外祖父也曾具体地纪录了他在北平与延安代表凯丰先生的密谈,好像并无禁忌。


不论马寅初先生与外祖父是否相识,相敬,或相仇,他们的两个女儿却是同学,同事,好友。也因为马寅初先生是母亲非常尊敬的人,马阿姨又是母亲异乎寻常的朋友,我们后辈甚至愿意尊称她做恩人,因为马阿姨在我们家受迫害最深重时,从美国回归特别找到我家来看望母亲。所以我们对于马老的身世特别关心,对于中国政界史界对马老生平所表现的选择性记忆,那么多轻率的忘却,那么多粗暴的歪曲,十分不满。

家门口合影。1946年马仰兰出国前,在上海借住母亲家。前排左为马阿姨,中为母亲,右为南洋华侨同学。中排左为我的叔叔。后排左为我的祖父,中为家父。


记得我还在小学时候,父亲母亲曾带我们三个子女,到北京大学去过几次,拜访他们的老师俞大絪教授。我想那是一九五七年以前,因为我的母亲被打成右派以后,就不大敢同亲友来往,以免给别人添政治麻烦。母亲的右派帽子被摘掉之后,六十年代父亲获准参加《毛选四卷》英文版翻译,似有受重用的迹象,父亲母亲才又带了我们重返北京大学,再访俞大絪教授。那时我已读中学,记得很清楚了。


我记得有一次去北京大学,拜访过俞大絪教授后之后,在北京大学校园里走路,母亲忽然提出:我们是不是顺便去看看马老?好几年了,也不知仰兰情况如何。不记得父亲当时怎么作答,反正我们没有去看望马寅初先生。当时马老是北京大学的校长,很多人特别是知识分子们,也都听说他几次向共产党中央和毛泽东本人,提出关于人口问题的看法,因此受到批评。


中国很久以来就有一说,读大学的多出身书香门第,读英文系的更多是阔家子弟,都是准备将来出国留洋,然后归国做大事业的。就当年母亲那个班看,此说似乎是有些道理。我的父亲虽出身世族,但因祖父英年早逝,家道中落,到他的父母亲,都只做小职员和教师而已,社会地位和经济情况,在中大英文系那个班里,就是最差的一等。


马阿姨五十年后,写信给我说,有许多同学(大多是男生),只身赴重庆就学,父母都不在,他们的生活比较苦,好像就是靠政府发的一点生活费。我最记得你爸爸的一件事是,他似乎总是穿着一种灰色长袍,冬天把棉花(或丝棉?)塞进去,夏天又拿出来。至于你们的妈妈,有家在重庆,生活就舒服得多。


一九四五年夏初,父亲母亲那一班毕业。母亲由外祖父介绍,进中国农业银行研究室工作。父亲经沈钧儒先生介绍,进重庆的美国新闻处,现在美国新闻总署前身。而马阿姨也同时一起进入美国新闻处任职,跟父亲成了同事。


八一五光复,父亲被美国新闻处派往上海筹备新办事处,母亲辞去中国农业银行工作,跟着回到上海。一九四六年初他们结婚以后,母亲在上海的国民政府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编译处找到一份工作。同年马阿姨也从重庆回到上海,借住父亲母亲在狄斯威路的家。然后也到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找了份工作,又跟母亲成了同事。


马阿姨当时没有准备长期在上海工作,她已经联系好了美国的学校,正在办理出国留学手续。不久一切就绪,她便登船出海。母亲对我讲过好几次,马阿姨出国的时候,她和父亲两个人送到轮船上去。那时父亲转入上海《新闻报》做记者,有一部黑色的奥斯汀汽车,把马阿姨连行李一起运到码头。后来父亲到南京做特派记者,报馆派一部吉普车给他用,他的奥斯汀就留在上海。我弟弟出生,母亲抱着他照相,家门口背景还有那部汽车。后来父亲到中共上海市委主办的英文《上海新闻》工作,就把那部汽车捐献给国家了。文革期间,因怕被当做资产阶级生活证据,把母亲抱弟弟那张照片背景上的汽车也剪掉。


母亲对我讲,本来父亲母亲在重庆中央大学读书时,都曾决心毕业后要出国留学。母亲获得英国一所私立女子大学录取,父亲也获得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录取。他们当时正处热恋,不肯一欧一美,远隔大西洋。而且父亲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供他出洋留学。最后两个人决定都不出国了,宁愿厮守国内。


这情况下,马阿姨乘船出海,自然引动父亲母亲的伤感。他们在码头上告别,马阿姨要母亲尽早去美国。父亲说上海《新闻报》也许会到美国开设一个通讯处,他会努力争取,派到美国工作。那么三个同学同事朋友,可以在美国相聚。他们庄重约定,不论天涯海角,他们一定再见面。我至今仍能记得母亲跟我讲这段往事时的表情,神往而凄凉。没有想到,马阿姨的这个承诺,经过三十年曲折磨难,终于实践,而两个闺蜜再度见面,给母亲的心里造成巨大的震动。


我们从上海搬到北京,已经跟不少亲友失去了联系。一九五七年母亲被打成右派,更不敢跟别人联络。到了文革,我家被抄几次,父亲被关牛棚送干校,期间我家又被赶出旧居,几乎再不会有人找得到我们,但是马阿姨找到了。她对我讲,中美建交后她头一次回国,便打听到父亲在外文局工作,可是没来得及打听出我家住址,便返美了。隔了一年再次回国,决心打听出我家地址,从西城找到东城,终于成功。


我清楚地记得马阿姨一九七四年头一次来我家的情况,我那时本已下乡陕北插队,刚好回京,碰上了马阿姨。我们那时住在东单一个极破旧的小阁楼上,狭窄的木楼梯没有灯,黑洞洞的,马阿姨走上楼的脚步,犹犹豫豫,走一步停一停。我听到了,开门出去。看到一位中年妇女,瘦瘦小小,头上蒙一块花头巾,一副大眼镜占去脸的大半。她穿的那件半长不长外衣,那双淡黄色小巧玲珑的皮鞋,当时中国看不到。嘴上涂了口红,在七十年代中期的中国,也绝对没有。我便猜她从海外来,但我不认识她。


请问,你找谁?我问。


她说:你是宁宁?我是马阿姨。


马阿姨?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


听到是马阿姨来了,母亲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张着两手,迎接她的朋友。她们拥抱在一起,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剧烈抖动。马阿姨的肩头上,母亲干涩的眼睛,流出不断线的眼泪,冲刷她布满皱纹而浮肿的脸。


母亲说:你回来了,又见面了,真想你啊!


马阿姨说:又见面了,二十七年了,我也真想念你。


母亲说:很多年没人来看我了。


马阿姨说:我答应过你,一定来看你,可惜来得太晚了。


母亲说:是,你答应过,我记得。再晚,我也等着。


听她们简短的对话,我心里难过得要命。马阿姨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手绢,轻轻替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然后又轻轻擦去自己脸上的泪。


母亲说:你万里迢迢来看我,我站不起来,不能招待你。


马阿姨说:我们老同学,还讲客气吗?你们当年在上海,我住在你家,待我那么好,送我到码头上船,就够了。我会记得一辈子。


听了这话,母亲哇哇放声痛哭,张开两条弯曲的胳臂,搭在马阿姨肩上,猛烈抽搐,说:有人记着,有人记着。


母亲一生,经受多少苦难,付出多少心血,蒙受多少冤曲,承担多少离别,她都无怨言。她只希望得到别人一点理解,一点尊重,一点记忆。而这,只有马阿姨才会给予她。我悄悄离开母亲的屋子,给她们留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两个人在母亲屋里坐了一下午,没有叫过我一次。母亲自己动不了手,指挥着马阿姨,给两个人煎了两个鸡蛋。马阿姨甚至记得,母亲当年送她上船去美国那天早上,给她煎蛋煎焦掉了。母亲则笑骂,都是马阿姨拼命喊叫催着上路,才煎焦了。


我在外面独自坐着发呆,听她们快乐的谈话,羡慕母亲一代的真诚友情,也为自己这辈人的孤独和薄情而悲哀。


天暗淡下来,我送马阿姨回家。黄昏之中,我们走出院门。马阿姨把手插在我臂弯里挽着,边走边说:你母亲年轻时会唱昆曲,活泼得很。我们约好,她到美国去找我的,真没想到现在她会这样子。


我说:我知道,都是天灾人祸。天灾并不可怕,恐怖的是人祸。


马阿姨说:母亲常跟你们说她的往事吗?她有很多故事可讲。


我说:有时候讲一些。我们这样家庭的人,都怕接触过去,太痛苦。


马阿姨说:你们应该记住母亲的一生,她是很伟大的女性。


我说:我会永远记住。不是因为母亲的支撑,我们这个家早就没有了。


马阿姨说:真可惜,她当年多么有才华,她立志要做冰心一样的人。


我心想,冰心自己又怎么样了?还不是倒霉到家。然后我说:马阿姨,谢谢你今天来,姆妈可以吐一吐自己心里的感受。


马阿姨说:我懂。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她的欢乐,她的痛苦。


我们再没说什么话,默默走到东总布胡同马老先生家门口,在苍茫中告别。我说:谢谢你,马阿姨,二十多年了,今天是姆妈最快乐的一天。


马阿姨说:宁宁,请你替我好好照顾母亲。会有一天,她能够到美国来,跟我们聚会,也看到她的父亲和弟弟们。


我沉默着点点头,跟马阿姨道了别,独自一人走回家去。

~the end~

作者简介:

沈宁:浙江嘉兴人,南京出生,上海长大,北京读书,陕北插队。西北大学中文系七七级,八三年赴美留学。历任美国联邦空军官校教官,科州雷市文化委员会委员等职。业余写作。微信公号,秀州公子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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