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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合文化在天台①丨干漆夹苎上的高贵

神秀天台 2022-05-10

1999年初秋,碧空如洗,故宫博物院收藏了一尊木雕“千手观音”像。仪态端庄的观音,微露着娴静的神情,那一只只纤手,仿佛赋予了生命一般生动鲜活。这是来自天台山的工艺美术大师汤春甫的作品。在这座中国最大的古物瑰宝荟萃之地,怎么会收藏一件当今的作品?答案是,这件作品的制作工艺是天台山古老的“干漆夹苎”手工技艺。


漆夹苎,从字面上看,漆、苎是材料,而干、夹则是工序。其实,“干漆夹苎”技艺远远不只是两种材料,两道工序。它要用13种天然原料,经过夹苎、包粘、打磨、上漆、贴金、彩绘等40多道工序才能完成。它是天台山古代工匠创造的一种用于木制品髹饰的技艺。它能使笨拙憨厚而又素面朝天的木制品,神奇般地灵动起来,变得雍容华贵、美轮美奂。更可贵的是,它历经千年仍完好如初,当我们轻轻掸去尘埃,会惊奇地发现它的容颜却丝毫未改。

▲千手观音 通高3.36m  故宫博物院视国宝珍藏

1999年荣获中国工艺美术创作大战世纪杯金奖


它何时出现,又是出自何人之手,都已无法追溯。它在某一位或是几位能工巧匠的手中呱呱坠地,也在世世代代工匠那飞溅的汗珠里长大成熟。作为木制品上的髹饰,有人往往以为它与“油漆”是沾亲带故,其实不然。历史上,能做“干漆夹苎”的,或许是竖柱架梁的木匠,或许是刻花琢草的雕匠,或许是刷红涂绿的油漆匠。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能将“干漆夹苎”做好的,必然是谙熟于木雕的巧匠,也一定是懂得油漆的好手,更是一个有着艺术天赋的能人。

干漆夹苎,最早见诸文字的是在公元三世纪。

当时,一位名叫“戴逵”的人,他与儿子远道而来的使命是为天台山周边一带的寺院雕刻佛像。这位工诗善画的艺术大师,雕出的佛像造型厚重,线条流畅,神情端庄,令人赞叹。可是几年以后,当他回到寺院,仰望着一尊尊出自他手的佛像时,一股凉气掠过心头。庄严的佛像还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怎么能够让佛像不开裂,不变形,戴氏父子作了一次次的尝试,终究未能如愿。一天午后,云涌电闪,雷雨轰然而至。在田间小道上赶路的戴氏父子,赶忙跑进一座新建的祠堂避雨。只见在祠堂里,有几位工匠正在用生漆将苎麻包裹在梁柱上,戴氏父子甚为惊奇,他们上前询问:“你们这是在干嘛?”答曰:“做干漆夹苎。”又问:“为什么这么做?”答曰:“能牢固永久,不开裂,不变形。”戴逵从工匠手中接过一小块苎布,心中也如雨过天晴,豁然开朗。不久,中国第一尊木雕的“干漆夹苎”佛像,在戴氏父子的手中诞生了,也就是从那时起,这门技艺开始走进了高大而庄严的佛教殿堂,中国的佛教造像艺术也有了一次划时代意义的推进。戴逵也被冠为中国晋朝“百工之范”的大艺术家。


在中国这个悠久而绚烂的手工技艺的大家庭中,“干漆夹苎”似乎格外孤傲与冷峻。它虽然出自那些粗糙的工匠之手,可工序之繁琐,配料之讲究,都堪称手工技艺之最。就像大户人家的礼节,细说起来颇有些琐碎,不像木匠、漆匠、泥水匠那么简约明了,而且它每一道工序,都是工匠凭着自身经验,用手的掂量来完成的。它的用料几许,也是来自工匠的心知肚明,如果稍有不慎,便不能呈现出它最佳的风采。

物以稀为贵,物以繁为贵。干漆夹苎,以复杂精致的工序,以凝聚众多工匠的才智与汗水,而使它始终凌驾于别的手工技艺之上,始终是阳春白雪的风骨。它就像从深山老林里走出的一位气质典雅的女子,虽然发梢上还沾着草叶,裤脚上蒙着尘土,可她的眼光却是傲慢和不羁的。

在祠堂庙宇的雕梁画栋上,在寺院道观的造像上,干漆夹苎技艺激情四射,熠熠生辉。正因为它的气质太高雅,行头太繁琐,也使得它很难像旧时王谢堂前燕一般,飞入寻常百姓的陌巷。同样,布衣人家也很难亲近它。偶尔,你会对朱门大家的案桌上摆着的精致礼盒,或是悬挂在厅堂上的匾额,发出赞叹,呵,这漆得真好!可是你的赞叹却是文不对题,张冠李戴,将昂贵的“干漆夹苎”与平常的“油漆”混淆了。


在木雕佛像的髹饰上,“干漆夹苎”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神韵。它高贵的技艺,与至高无上的佛像结合到一起,仿佛在歌词上跳动的音符,是这般和谐亲切,这般珠联璧合,这般天衣无缝。当佛像矗立在寺院的台座上,掀开红布那一瞬间开始,它就不是一件普通意义上的工艺品,而是笼罩上一轮轮神秘的光环,成为一尊尊庇护百姓平安幸福的神圣的佛陀、菩萨、罗汉、诸天……,它们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万寿无疆。而“干漆夹苎”的崇高理想,也是依附在令人仰止的佛像身上,使自己与这些崇高的佛像一起普度众生,佛光闪烁,生命永恒。

不可想象,没有“干漆夹苎”的出现,中国的木雕佛像艺术能否有今天这般光彩照人。当我们伫立在那仪态万千、栩栩如生的佛像前,面对它的温润如玉,丰韵犹存,恍若时光倒流到很久以前,仿佛能触摸到古代工匠那跳跃的脉搏,我们不得不折服于“干漆夹苎”技艺这种穿越时空的魅力。


唐宋期间,在与我们隔海相望的东瀛岛国,有两件佛教界的大事与“干漆夹苎”息息相关。一是公元763年,东渡到日本的鉴真大师在弥留之际,他的随从弟子思托等人,怀着悲痛之情用“干漆夹苎”为他的师父制作了一尊写真的彩色坐像,从此日本有了第一尊“干漆夹苎”雕塑作品。二是公元984年,一位不知姓名的日本僧人,从宋朝运回了一尊用“干漆夹苎”制成的“伏真王释迦瑞像”,这是天台民间工匠张延皎、张延裘兄弟俩的杰作。如今,一尊供奉在唐招提寺,一尊存于清凉寺。当今天的人们轻轻地靠近它们,久久凝视时,似乎能感受塑像散发的气息,心中不由地有些激动。历经千余年的寒来暑往,它们竟然神采奕奕,依旧青春永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技艺,神奇般地使它们变得如此鲜活不衰?

如今,我们透过历史的云烟,回眸“干漆夹苎”的漫长轨迹,就会发现它的薪火相传都只是草丛中的涓涓细流,从未形成滚滚洪流。有时觉得这细流断断续续,时隐时现,战战兢兢,稍不留神,就会绝尘而去,销声匿迹,留下千古叹息。


可历史还是一次次地垂顾了这个虽穿梭于山林田野,却心比天高的“干漆夹苎”,使它一次次逃过劫难,幸运地传承了下来。

当我们在故宫的梁柱、藻井上,在十三陵地下宫殿的棺椁上,惊奇地发现“干漆夹苎”已经留下深深的印记。它是何人所为?又怎么会从天台的深山里悄悄走出来?迁徙到遥远的皇宫大殿,或是更远的地方,没有人能告诉我。也许是为了养家糊口的工匠,他们闯荡江湖,而将技艺传到远村他乡;也许是皇宫某位大臣在民间慧眼识宝,从而将纯朴的工匠领进了皇宫……在不经意间,“干漆夹苎”得到了恩宠,但终究没能因为沾上那皇家之气而大红大紫,随后而来的,又是相当漫长的蜷缩和黯淡。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天台山很多寺院开始整修,佛像重塑,梵声响起,一切都如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一些在民间蛰伏多年的工匠,背着行囊,走进了寺院的山门。一尊尊用“干漆夹苎”制成的佛像,巍然矗立在大殿上。


与历史上许多场严冬过后一样,“干漆夹苎”又一次无拘无束地伸展腰肢,抖落着青翠,摇曳着火一般的激情。“干漆夹苎”技艺传人汤春甫创办了天台山佛教城,用古老的“干漆夹苎”制作出一尊尊光彩夺目的佛像。数年后,一座宏大的“干漆夹苎技艺”传承基地,在缓缓流淌的赭溪岸边拔地而起。终于有一天,那充满东方神秘美感的佛像,开始走出天台山。它们飘过了蔚蓝浩渺的太平洋,飘过了微风荡漾的莱茵河。许多惊讶的眼光开始聚集在它们身上。那些不同肤色、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他们不仅惊叹它的优美,更惊羡它技艺的精湛。在古老的中国乡间风雨飘摇了1700多年的“干漆夹苎”,终于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殿堂。

质本贵来还贵去。降生于野林草屋而又自命不凡的“干漆夹苎”,终究是那么高贵,终究不会是下里巴人。
 
(2006年,“天台山干漆夹苎”技艺被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通讯员  孙明辉
部分图片来源 天台山佛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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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陈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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