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30s

中国人

写作日常

  6月

26日

“每个人都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家庭也不一样，都可以理解。”

姜涛《30个人的故事》

摩天大楼里的保安，便利店售货员、建筑工人……城市里这些与我们的生活密不可分，却常常被忽视的小人物，他们来自哪里，生活得如何？

今天的「中国人写作日常」作者姜涛，就在去年12月记下了几位小人物的故事。作者现为36氪新媒体负责人。

  30个人的故事  

姜涛

坐标：北京

职业：36氪媒体运营

每日书主题：《30个人的故事》

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姜涛，刚毕业不久，在一家创投媒体做新媒体运营。参加每日书可能目的性强了些，想要逼自己持续产出一些想写的文字，希望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保安刘师傅  

他姓刘，61岁，中关村海置创投大厦的一名保安。

两个月前，他从老家河南鹤壁来到了北京。“在家闲着没事儿干”，刘师傅憨憨地笑了一下。今天他值夜班，聊天时，他一直看着手机上播放的电视剧，旁边的电暖气上放着一个馒头和一瓶热水。“就吃这个？”我微微有些惊讶。刘师傅点点头：“晚上得吃点啊，上一顿是4点多的时候了。”我注意到，在桌子上，还压着一包没开封的方便面。

刘师傅每个月挣2000多元，保安队管两顿饭，他住大厦的地下室，平时一般都值夜班。“白班都留给年轻人了，夜班还能坐着，白班就不能咯。”说着说着，电视剧播完了一集，刘师傅摁了一下“快进键”。“儿子给买的，是乐视手机，我这看的是腾讯视频，还是会员呢。”61岁的老人，这两个知名的互联网公司说起来却也不含糊。

刘师傅的两个儿子都在深圳，大儿子结了婚，小儿子去年去深圳找了一份房产销售的工作。“那您为什么不去深圳啊，和儿子们在一起。”这个问题说出来，感觉刘师傅第一次有些语塞。“额……跟着儿子吧。其实也是大儿子还没买房，准备来年买了，我和我爱人就过去，带着孙女去那边上学。”说罢，刘师傅又补了一句：“300多万吧，还得准备准备，在东莞买。”

在说起两个儿子的近况时，刘师傅明显提到小儿子的次数多些。“他开始去是给5100，后来一年多点做了领班，涨到了6000多，前两天他给我来电话，说涨到7000多了。”看得出来，他更担心小儿子一些，听到这些消息也很舒心。“他在金帝上班，那可是全国第二大房地产商，嗯，可大了。”刘师傅反复强调“金帝”这个公司，显然，他觉得我一定知道。

“那就这么看一晚上吗？”

“可不是嘛，快，看到明儿早上6点，站一个多小时就交班了。”

“不能睡一会儿吗？”

“这都有监控，有时候队长还来查，不能睡，站着的时候，玩手机都不行。”

“晚上有什么事吗？”

“有时候会有，像那边饭店开到很晚，有人就会在这边抽烟，我就得跟他们说，不让抽。”

说罢，一个女生下班走了过去，几秒钟后，刘师傅的眼神从我身上移开，站起身来。“她没关门，我去给关上。”

我跟着刘师傅走了过去，寒风刮了进来，刘师傅压紧了帽子，对门旁在叫车的女生说道：

“来姑娘，起开点，别冻着。”

两个售货员

23:00，一幢写字楼旁边的“天天宜家”24小时便利店，收银台前并没有售货员的身影。

进入便利店时，小张在忙着洗刷盛着快餐的锅碗瓢盆，小赵在搬运着饮料，填充有些空旷的货架。

小张和小赵今晚值班，小张，女，来自甘肃，20岁；小赵，男，来自河北。

“每天大概能卖个七八箱吧，冬天卖得少。”小赵回答问题时蹲在地上，没有抬头，不断地从箱子中拿出红茶、可乐、牛奶等瓶装饮料，分好类别、颜色，整齐地摆在货架上。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棉袄，头发显然没洗，有点乱。

“像这些剩下的包子、关东煮，我会记好数量然后他们运回公司。”小张一边拿手机记数，一边说道。“第二天公司就会拿微波炉热一下，给那边的员工当早餐，算一顿饭。”小张两侧脸颊一直红彤彤的，盘了一个丸子头，很可爱。

23:21，一位头发微卷，戴着细框眼镜，着装利落的男士拎着一袋麦当劳走了进来，买了一大袋薯片、几支雪糕、几瓶水。“又加班啊？”小张边扫码，边和他聊了起来，看起来这是位老顾客了。“他们公司老加班，好多天了，这个点他都会来”，小张跟我说，“还有大厦里的保安大爷、旁边烟店的老板，他们总来，我们都熟了。”

我和小张聊天的时候，小赵几乎不搭话，货架也一点一点地被填满，从饮料，到方便面、到面包、到香烟。我注意到他在摆放饮料时都会把名字和商标露出来，“对，这是我自己琢磨的，得让客人看见，也省得他们瞎翻了。”

23:38，一位穿着皮衣，挎着黑色皮包的女士匆匆跑了进来，“你们这能充钱吗？充话费。”

“可以的，充多少？”小张立刻回复道。

“100吧，1821019xxxx，麻烦您尽快给我们充上吧，我们打了个滴滴，没话费了联系不上出租车。”另一位看起来是同伴的女子也赶了过来。

小张重复了一遍号码，得到确认后，用微信支付充了过去。“谢谢哈，我把钱给你，正好有现金。”说罢，女子从包里抽出一张100元钞票，放到了小张面前平日盛关东煮的玻璃罩子上，钞票并不平整，翻了两下落到了汤里。“诶呀。”小张叫了一下。女子也有点尴尬，“没事没事，晾一下就好了。”旁边的同伴补了一句。小张将钞票捡了出来，没有说什么。

之后两位女子用小张的手机联系到了司机师傅，并言谢离开。“这种事倒也不常有，能帮就帮一点呗。”当被问到刚刚掉落汤里的钞票，小张嘿嘿一乐，“没事，我心比较大。”

0:02，小张和小赵开始进行日结。他们这一天一共卖出了11620.5元的商品，从23点到零点，交易额是675元。

0:04，一个戴着绒帽的男子进来要了一包软装白色红塔山，这是他们新一天的第一笔交易。

0:21，小张和小赵开始整理一些商品。叠毛巾时，小张自言自语：“这么淑女的活儿怎么能让我做？”小赵瞄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这是给你一个成为淑女的机会。”小张先是哼了一声，随后扑哧一笑，“机会是个好机会，可……毛巾不是条好毛巾，哈哈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终毛巾也没叠出个样子。可我忽然觉得，这间不大的店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不冷清，也不寂寞。

0:29，我打算离开。小张问我，“你打算在北京留下吗？”“留不下，北京房子太贵了，我可能找个二线城市，攒钱买两套房子，给我爸妈接过来。”

“哎呀也不一定，慢慢努力呗。额，我有一套房子就行了啊，别管在哪，哪儿都行。”听完小张的话，我推开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道别。

在我观察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共有34批顾客到过这家店。他们中，有穿着工服买泡面可能打算值夜班的保安；有衣着独特买泡面香肠估计要去网吧包夜的两兄弟；有神色疲惫买了一堆吃喝打算犒赏同事的白领；有戴着耳机用英语打着电话逛了一圈什么也没买的中年男子；有冻得不行要两瓶热饮取暖互相依偎的小情侣......

“每个人都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家庭也不一样，都可以理解。”

小张说。

地下的声音 

杨师傅在刚刚挖好的坑中抬起头，头上绑着探照灯，有点晃眼。

他爬了上来，佝偻着身体，放下了手上的镐，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你问我干啥呢？安（装）管啊。”杨师傅今年60岁，他在北京做这行，20多年了。

一个中年男子向我们走了过来，戴着蓝色安全帽，穿着布满灰尘的深黄色大衣，端着一碗老坛酸菜面，“哪人啊，小伙子？”

杨师傅叫他小赵，“小赵”今年40岁，来自山东。他俩负责我们小区门口这块管道的“挖坑”、“填土”工作。

杨师傅和赵师傅刚刚花了三个小时，刨出了一 45 33621 45 15289 0 0 3356 0 0:00:10 0:00:04 0:00:06 3356长约6.5米，深约1.6米的坑，6根管子将会接入并埋在这个坑里，具体的焊接、切割工作，另有四个人负责。

 “咕隆咕隆...”6根约6米5左右的钢管被卸到布满碎土的柏油马路上，两个人抬起、扔下，看起来不算费劲。

“咚、咚、咚...”另一个年轻人在用镐将坑里的石头清理出来，石头旁的土很紧，他挥了几下镐，歇一下，再挥动几下。

“滋滋滋...”轰隆隆的电钻声响起，一个小伙子在粉碎着坑里的石头，使管道可以平整地铺上。石头很滑，钻了几下，并没有钻碎多少。

一个队长模样的男子也跳入坑中，趴下了身子，匍匐着将管子和旁边的管道接在一起。夜深了路灯很暗，他调了调探照灯的位置，身体在地上蹭了几下，将管道衔接到一块。

杨师傅这时没什么事，也去吃了碗泡面，回来的时候在旁边的草坪上解了个小手，勒了勒不算紧绷的裤带，跟我说：“没干过这样的活吧。”

赵师傅瞧见了那个用镐的小伙子，叹了一声：“这是年轻人干的活儿啊，你瞧，年轻人干都挺费劲。”“你说干这个多减肥，那帮人还花钱减肥，来干这活儿得了，嘿嘿。”杨师傅嘬了口咽，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几近凌晨，我经不住寒风的侵袭，和六位工人告辞，“别走啊，再聊一会儿，你上班不挺晚呢么。”杨师傅显然不常见我这样的，没事和他们聊天的，“白领上班族”。

赵师傅说他们可能干到一点，不顺利的话三、四点也有可能，“俺们住在昌平，有点远，但开车一个小时也就到了，白天睡觉，晚上继续干活。”

我回应了杨师傅几句，转过身，准备进入小区。

耳边传来了切割机的声音。

“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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