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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生的“受骗后遗症”:我的身体感受失灵了 | 短故事

一壹 三明治 2018-10-31

文 | 一壹

导师 | 万千


一辆黑色轿车正在路面疾驰,车窗紧闭,我倚靠在副驾驶上,一阵阵困意袭来,意识沉沉时突然惊醒,窗外一个人也没有。“这条路我好像没走过,这是哪里?”


话并没有被问出口。我挣扎着清醒,看向驾驶座陌生的年轻男人以及后座两个中年男子,车内安静得可怕。我整个人开始紧张,有恐惧在脑中叫嚣,甚至觉得舌头逐渐发麻,困意却依旧不减。


我摸出手机给闺密发微信,“早上六点我就拼车回城了,现在在车上觉得不舒服。”“晕车了?”抓到一丝与外界的联系后,我稍稍心安,同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不过又是一次那场经历的后遗症,没什么不一样的。


 1 


最早的不安全感,来自于一次问路。

 

一个夏日午后,重庆的高温季刚刚过去,我走在树荫浓密的大学校园里,周围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熟悉的样子。


“同学,你知道二食堂怎么走吗?”


“嗯,那边直走,然后左拐,第二个路口那再右拐,然后······哎,我就要去那里,我们一起走吧。”

 

这个男生二三十岁的模样,穿着蓝白T恤,背着黑色双肩包,拎着华为的笔记本,一副理工科男生的样子。他介绍说自己刚来重庆准备参加一个工作面试,我问他学的什么专业。


“口腔医学。”


“哎,我前两天刚刚去补了牙齿,你们学的跟这个有关吗?”


他就此给我介绍了一些专业知识,我最近刚了解一些,倒也听得明白。


很快到了目的地,他问了我食堂Wi-Fi便打开电脑,我也准备离开。这时他又跟我确认了Wi-Fi,并表示一直连不上网,语气里有些着急,这才告诉我自己钱包在火车站被偷了,联网就是想把银行卡挂失,身份证也在钱包里,朋友汇钱现在还没到,但明天的面试不能耽误,问我能不能先借点钱给他,刚说完就掏出自己的学生证,说可以押在我这里,并解释说电脑里面有重要资料所以不能压它,语气诚恳。

 

我一边表示吃惊一边瞄了一眼学生证,确实是某某大学,随即回忆了一下这一路的经过:我主动带路;他也有专业知识以及最后才表明的困境,不像是预谋,我还非常有同理心地设想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也很无助,所以最后我留下了学生证借出了五百元。


他离开之后,我忽然觉得这个决定做得有些仓促,最起码应该有些更可靠的东西,就拿出手机搜索学生证上的信息,没想到随即映入视线的就是“谨防诈骗······”,我也没看详细内容,就再次比对了网络上学生证的信息,不仅学校、学号,还有头像照片都跟我手里的一模一样,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拨打他留给我的手机号,果然,是空号。


坦白说在决定借钱时自己也有预设可能是遇上骗子,好在这笔钱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就决定赌一把,万一是真的救急呢。可是当骗局在眼前一览无余时,还是觉得非常沮丧并且生气。


我立马找来几个朋友,简单描述了这个人的外貌穿着,然后大家分头去学校几个大门处找,询问行人甚至学校保安,但是没有人再看到他。


后来我从网络上知道,这张学生证其实是那个人捡来的,他已经多次在不同大学作案,可笑的是每一次讲述的故事几乎都没变化,我只能认为在一次次演练中他早已把人的心理掌握得炉火纯青:什么时候该展示自己的能力、逐步带你走进他的困境、并且“处处为你考虑”······


几个月之后受理我报案的警察通知我他被抓获,但他身上的所有家当并不足以偿还他诈骗的钱,况且排在我前面的多着呢。我还听说这个人不仅骗财,还有女生被他骗色,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我不禁暗暗感叹,这么懂得心理学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呢?


 2 


可能命运觉得给我上次的教训不够深刻,临近毕业时,让我遇到了更离奇的经历。


同样是夏天,下午四五点左右我像往常一样从做家教的小姑娘家出来,这里属于高档住宅区,相对偏僻,我来到大约一公里外的公交站台等车回家,车站也只有零散的几个人。突然一个穿黑色T恤的女孩走到我面前,年龄看起来还没有我大,个头不高扎个马尾辫,非常自然地把她左手袖口散掉的两根绑带伸到我面前,问:可以帮我系下吗?


因为她的动作过于自然,我停顿了两秒钟,下意识就伸手帮她系了,系完之后就觉得这动作有一丝奇怪,接着女孩道了谢就走到几步远处停下,看起来也是在等车,这时我拿出手机,给闺蜜发信息说:刚刚遇到特别神奇的事情,在车站一个不认识女孩居然让我帮她系袖口。


刚发完这个信息,我突然感觉舌头根微微发麻,因为意识很清醒,就在那几秒钟里我甚至能感觉到这个“麻”一点点从身体里爬上来,又花了零点几秒我确认了这个感觉确实不是幻觉。我心底一沉,想到:难道我中迷药了?


站在路边,我转过头看到那个女孩确实就站在不远处,这时身体里的“麻”逐渐加强,甚至开始有一丝眩晕,公交车还是没有来,我便看向周围其他人,在车站近一点的地方站着一个女生,再旁边一点是一对牵着手的情侣,街对面大树边上还有一个男人,更远处还有零星的几个人,我开始有点慌了,我不知道该向谁求助,看每一个人都觉得可疑,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同伙。


就在这时,我等的那辆公交车到站了,但我突然想到,下迷药的团伙随机寻找目标可能性不大,而我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等车,说不定早就被人盯上了,现在上了车他们一定也会上车,我要是在车上真的昏迷不就惨了,所以不能上车。


车停靠之后,我慢慢移动到车门处,那个让我系袖口的女孩也过来了,我假装排在她后面,等她上了车我就退了回去,好在,车开走了,她也没有下来。


我定了一下神,努力压制着脑中的眩晕,同时保持警惕,拿出手机给距离最近的朋友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我现在的情况,并且时刻向她报告我目前的动向。


我想现在最紧要的是离开现场,但路上一辆出租车都没有,我担心拖下去药效真的发作,就用有些危险的动作拦下了一辆路过的黑色轿车,车里坐着一男一女,非常吃惊地看着我。


“您好,我刚刚好像被下迷药了,现在很不舒服,可以把我往前带一段吗?”


“下迷药?在哪里?”


“就在车站,我不能呆在这边,可以把我往前带一段吗?”


“你上车吧。”


可能是我惨白的脸色加强了我言辞的可信度,最终我成功逃离现场。


在车上眩晕有一阵最厉害,但开窗吹了会风之后就渐渐好转,也没想到去医院,就打车回了家,觉得非常口渴,喝了很多水,不知道是迷药剂量不够还是我身体素质好,整个过程我并没有进入昏迷。


身体好些之后,我决定报警。


“您好,今天下午五点左右在***我被下了迷药。”

跟我确认了一遍地址之后,电话那头问:“有什么财产损失吗?”

“那倒没有。”

“好的,那我们记录下这个情况。”

“不能立案吗?再有别人遇到怎么办?”

“我们有规定,没有财产损失是立不了案的。”


当时我有一个感受,因为经历不一样,可能在自己看来的大风大浪,在别人眼里只是日常,也谈不上对错。最终,这场迷药案在我当晚沉沉的睡眠中宣告结束。


 3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月之后,我回到学校参加毕业答辩,晚上跟同学去大学城步行街逛街,需要取现金,就独自加入了取款机前长长的队伍,等到我前面一位在取钱时,排在我后面的一个女生突然抬手掸了一下我的头发,动作很突兀,我余光里看到一点粉末,感到奇怪,转头问她怎么了。


“有一只蛾子。”


当时是在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她掸了之后也并没有蛾子飞起。我再次问她为什么掸我头发,这次我已经转过身直面着她,但她不再回答并且十分回避我的眼神,忸怩的动作加强了我的疑心,队伍排到我时我放弃了取钱,转身急忙去找同学汇合。


大约一二十分钟之后,我觉得自己舌头隐隐有些发麻,渐渐地身体也有些乏力,就由同学搀扶着回了寝室。心中暗自思忖到,莫非我长了一张要被下迷药的“标准”脸?或者这是一个不迷倒我不罢手的执念组织?


在自我调节的戏谑中,我完成毕业答辩,准备返程,火车票早就定好,因为可能是最后一次搭乘夜间火车,以前也很轻松坐过,并没有多想,就按原计划进行。彼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发生改变。


火车匀速行驶,窗外的树木快速向后退去,远处空旷的平原上,太阳带着一片红晕正在慢慢向下落去,夜色降临。“嘶啦”一声,火车上的窗帘被拉上,睡在我对面铺位的中年男子用这个动作结束了我的眺望。


我把视线转到他身上,他穿了一件短袖的深色格子衬衫,牛仔裤,因为躺着的缘故全身衣服被压得有点皱,一头黑发有些厚重,并且凌乱,他看了我一眼,然后闭眼睡了。


火车上广播响起,即将熄灯,我翻身下铺,随手把水杯放在台子上,带着东西去洗漱,回来后喝了两口杯子里的水,刚好熄灯,我准备上去睡觉。


刚躺下一眼我就瞥到对面的男人在黑暗中看着我,惊了一下,我就侧过身面对墙壁睡,脑中突然想到那杯水,觉得不应该把杯子放在公共区域,人离开之后也不应该再喝。


在黑暗中,我回想着那男人的眼神,以及回来喝下去的水,心跳居然开始加快,睡意全无,甚至觉得头晕,我便睡正了开始留意对面的情况,那男人每动一下或者转个身我的心都跟着一紧,可能过去了十几分钟也或者只有几分钟,我心跳越来越快,每个神经的敏锐度都被极度放大。


我受不了了,于是借着手机灯光起身,离开铺位找到警务室,向乘警表达了我身体上的不适,以及被下药的担忧和怀疑人选,我不知道我的表述哪里出了问题,那两个乘警简单查看铺位信息之后,带着笑意向我解释比如列车夜里并不会停,比如那人明天一早就到站了等等等等,我不知道他们这么说想要表达什么,但我从他们脸上轻松可乐的表情看懂了——他们不相信我。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一概听不进去,并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最终乘警同意帮我调换到工作人员车厢才肯罢休。


一段时间之后,我跟朋友复述这段经历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说法做法都站不住脚,也是那时候,我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记住了中药后的反应,并且能根据紧张程度作出配合,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感受有点失灵了。


失灵?这么说也不对,身体是诚实的,是我的心里感受引起了它的变化,或者应该说,我的反应更加敏锐了。


 4 


没遇过过去这些事之前,我对人心、对环境确实很迟钝,对整个世界几乎是完全信任;刚遇到这些事之后我又变得过度谨慎,毫无安全感。那么如何找到一个平衡点,是我接下来要做的功课,相信也是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


黑色轿车还在路上疾驰,渐渐地,我看到了熟悉的街景。


后座的一个人睡着了,脑袋向下垂着,会不自觉地点头,很好玩,另一个人在跟驾驶员聊着家常,终于我放下心来,轻轻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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