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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 魏时珍:格在梅之上,品在竹之间。

青春川大 青春川大 2022-10-07


走过一道道石街,穿过一条条弄巷,奎星楼街原13号,曾有一座中西合璧的小公寓,魏时珍先生晚年长期居住在此,公寓是魏时珍先生自己设计的。奎星楼街原为清代少城的光明胡同,民国初年改名奎星楼街,奎星在中国民间信仰中是主宰文运的大吉星。


奎星楼街上魏时珍的照片及简介


书香门第,少年英才


1895年,四川蓬安县周口镇魏家村,魏时珍在这里出生,他原名魏嗣銮,字时珍。魏家是书香世家,祖父魏鼎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举人,大伯父与二伯父皆是秀才。魏父魏锡远则是当地商贾,魏母雷氏生有四男四女,魏时珍是老大。


蓬安县金溪镇魏家坝魏时珍故居


家中浓厚的读书氛围给年幼的魏时珍带来了许多启发,尤其是其祖父对他的影响很大。祖父魏鼎有广阔发展的视野,虽为清朝举人,戊戌变法以后,却转而对康有为、梁启超的维新变法产生浓厚兴趣。据记载,祖父对他期望很高,时常以古今中外贤者大儒的事迹勉励他。魏时珍自幼聪慧、悟性很高,又勤奋好学、博览群书,经书子集、中外名著无不潜心研读,年少时就表现出异于同龄人的聪慧,可谓是少年英才。但年少的聪慧过人并没有使魏时珍骄傲而不思进取,他选择以勤奋慧敏、好学严谨的治学态度继续自己的人生之旅。


志同好友,共筑学道


1908年,魏时珍考入了四川高等学府分设中学(位于成都)。幸运的是,他很快遇到了一些志气相投的同学,如王光祈、李劼人、郭沫若、周太玄、蒙文通、胡少襄、曾琦等人。和好友的交流给了身处异乡的魏时珍慰藉,像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样,他们常在一起交流学问、针砭时政、畅谈理想。魏时珍的这些同学,后来都成了一代才俊。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十分深厚。据记载,王光祈、李劼人、魏时珍等人还曾一起来到成都东郊沙河堡菱角堰周太玄家中聚会,效仿“桃园结义”,相约死后同葬该处,足见其深厚情义。在毕业后,魏时珍和几个好友也一同留学海外。


1919年7月1日,“少年中国学会”正式成立,魏时珍是学会最早的会员之一,秉持着“奋斗、实践、坚忍、俭朴”的会员要求准则,魏时珍以矢志报国、忠贞不渝的精神坚守着初心,渴望在这个时局动荡的年代为祖国和社会作出贡献。魏时珍后来还热心介绍宗白华、沈泽民、沈君忾等人加入学会。


少年中国学会成员合影


除了激荡着少年热血和激情的经历,魏时珍也曾度过迷茫岁月。据记载,同年末,老同学王光祈又与陈独秀、李大钊、蔡元培等在北京、上海组织了“工读互助团”,魏时珍也欣然入团。然而,很快,魏时珍便步入了迷惘——“少年中国学会”因内部出现重大分歧,“工读互助团”随之解体。

面临挫折,魏时珍内心十分痛苦,一度无所适从。“忽忽半年,毫无建树,清夜思之,汗如雨下,加之一年以来,……思想破产,直欲赴郊外放声痛哭一场”,王光祈的这段感伤的文字,正是当时魏时珍等人迷惘心情的写照。


在迷茫之后,魏时珍和几位朋友又去其他地方寻找实现抱负的途径。

1920年8月,魏时珍进入德国著名的哥廷根大学深造,师从希尔白特、科朗、波尔恩、列尔松等国际知名的数学、物理、哲学教授。大师的风范与见解令此时的魏时珍大开眼界,他对数学也产生了日益浓厚的兴趣。从此,哥廷根大学便时常能看到一个中国学生的身影,他穿梭在大学的数学报告与各位导师之间,用其一直以来的勤奋好学的治学态度要求自己,以踏实行为和优异成绩在异国赢得了一片赞誉。


哥廷根大学


4年后,魏时珍取得了数学博士学位,这既是四川省第一位数学博士,也是当时中国人在哥廷根大学获得的最高荣誉;除了钻研自己的学业之外,魏时珍也关注国内学术的发展,他曾写信给爱因斯坦,请求将相对论介绍到中国,成为最早介绍相对论的学者之一。


1985年,德国哥廷根大学同学、德国科朗数学研究所所长汉斯·勒威(Has Lewy)教授来访,与魏时珍夫妇合影


耀眼的成就背后离不开魏时珍辛勤的汗水。他以勤奋踏实的态度求知,以好奇敏慧的态度求学,以大胆创新的态度求变,以严谨务实的态度求证。

 在关注个人与祖国之外,魏时珍也对好友报以深情,他真挚待人、乐于助人,过世后有多位友人写文纪念他,文中透露出对他的深切怀念和赞誉。


魏时珍精通德语,也以此为机缘认识了志趣相投的好友,比如朱德将军。据记载,1923年初,朱德与孙炳文来到德国,寄居在魏时珍宿舍附近。朱德、孙柄文起初不会德文,便想以每月两英镑请魏时珍辅导,魏时珍婉言谢绝酬金,平时有时间便过来帮助两人补习德文。不久,孙炳文先行回国,朱德仍坚持学习德语。由此,魏时珍和朱德结下了深厚友谊,两人既是老乡,又是朋友,朱德时常用自己拿手的川菜招待魏时珍,并对这段患难交情铭感难忘。上世纪50年代初期,朱德来成都视察,百忙之中仍邀请魏时珍共进午餐,观赏戏曲,畅叙当年往事,倍感亲切。


魏时珍和王光祈也是至交好友,其关系长达几十年。从一开始的成都中学,到一同留学海外,再到事业,两人的行动轨迹总是相互交织着、影响着。1920年,王光祈受聘为北京《晨报》、上海《申报》与《时事新报》的驻德特约记者时,虽英语较好,但德语欠佳,魏时珍便成为他的德语“顾问”。魏时珍回国后,王光祈一直留在德国学习音乐。1936年1月12日,王光祈在波恩辞世,好友的离世令魏时珍倍感悲痛,后来,李劼人设法将王光祈骨灰运送回沙河堡菱角堰安葬,给了魏时珍莫大安慰。


虽然辗转多地求学,但魏时珍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求学之道,以坚定努力的精神不断提高自我;虽然身处他乡,但魏时珍仍心系祖国,以“仰望星空,脚踏实地”的理念贯穿着自己的求学之路。


学成归国,育人弘道


魏时珍的求学之路从成都开始,兜兜转转,求学的最后一站,他又回到了成都。

1925年,学有所成的魏时珍婉言谢绝了导师、同学的挽留,回到祖国,走上了一条育人弘道的道路。他关注教育、注重人才培养和知识传播,用自己的学识、见解和精神影响着一代代人们。


他先后在上海同济大学、成都大学、四川大学理学院、川康农工学院、国立成都理学院(川康农工学院和国立成都理学院由魏时珍亲手创办)任教,乃至担任院长,培养了大批人才。


在教育改革上,年少时的学术熏陶和在德国的扎实学习,为魏时珍提供了敏锐进步的思考方式和教育理念。魏时珍年幼时受祖父影响,认为文、史、哲应为一体,密不可分;在德国,他攻读的虽是数学博士,却不局限于数学,而是放眼其他领域,如德国哲学、文学、物理等,对多门学科都有所研读,且多有心得;他将所见所闻都勤加思考,探索着知识的原理、内涵和关联,对学科设置和多国教育情况都颇有关注。


在他就任四川大学理学院院长时,便向学校建议:数学学院应开设文、史课程,文、法学院的学生也应该学习一点自然科学。他提出:大学专业设置不宜过细,文科、理科应该相互渗透,扩大学生的知识领域,应培养综合型人才。综合型人才培养的教育理念,在今天也具有意义。四川大学现在的人才培养模式,也有这种理念的体现,比如将“中华文化”课设为所有学生的必修课程、举办各类型活动促进学生多方面素质拓展,这些都有利于综合性人才的培养。


四川大学江安校区长桥


在知识传播上,魏时珍在国内讲授“偏微分方程”“相对论”等新兴学科,他的讲课,开门见山又条理清晰,主次分明却又重点突出,成为四川省有名的数学大师。他的学生这样回忆:教台上的魏时珍衣着朴素,却干净整洁,每节课都充满着热情。

1925年,魏时珍在《少年中国》学刊上发表《人类进化面面观》《量子论的数学基础》等一系列高质量数学论文。1935年,他担任中国数学会的第一任理事。


《少年中国》月刊创刊号


归国之后,魏时珍传学育人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由于早年参加过“青年党”,文革中魏时珍受到冲击。然而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学人的风范,“凡是真实的不必都要说,而你所说的却必须都是真实的”。风暴过后,魏时珍又回到川大继续任教。据记载,学校不再让他授课带研究生,安排他在家颐养晚年,魏时珍每天大早起床,来到院中浇花,泡一杯清茶。

他虽已没有教学任务,川大的老师和他过去的弟子还是经常登门问安。有数学家到成都讲学,也要到这里看望老前辈,因此,小公寓虽然安静,却常有客人拜访。


1991年,魏时珍与原川康农工学院在蓉学生合影


尽管再遇挫折,魏时珍还是坚守自己的人格,做好自己可以做的事,不因困难而自暴自弃。杨超曾为魏时珍先生题词:“格在梅之上,品在竹之间。”无论身居高位还是赋闲在家,魏时珍都以平和坚定的心态行走在路上,怀揣着为国为民的抱负热情,以君子之姿做人做事,荣誉和苦难从魏时珍的身边穿过,但老年的魏时珍依旧怀有年少时的初心。

1992年6月,魏时珍病逝于成都,享年97岁,临终前再三嘱咐后人丧事从简,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将骨灰撒入江河。


魏时珍


奎星楼街,曾经有一栋小公寓,公寓客厅的墙壁上,悬挂着陶亮生撰写、书法家梁伯言题书的一幅立轴,立轴内容为:“重宴琼林旧有章,何图域外更堂堂。金书抵得宫花报,蔗境还添瑞脑香。师及口中频齿及,孙曾膝下益眉扬。今春正是贞元会,一颗奎星耀海邦”。立轴生动概括了魏时珍早年留学德国,回国后教书育人,晚年心如止水的一生。


魏时珍先生已经离我们远去,只留下模糊的背影,那些生动鲜活的经历或许会在时光的冲刷和过滤中变得微小破碎,但魏时珍先生的精神和品格却如黑夜中的星光一样,会长久地陪伴着我们,这些光和热会照亮之后行走在这路上的一代代人们。




by/

文案 | 田雪韵

审稿 | 张静宜 伊靳涛

图片 | 部分来源于知乎-书僧、公众号-方志金牛-金牛区数字方志馆、Pexels-Rafael Pires、百度百科、搜狐

编辑 | 陈佳露 龚雪儿

责编 | 马语涵 贺睿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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