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 | 孙焕斌：法医人的无设限青春
“我一直希望我的人生过得不平淡。”
法医这一职业，自诞生以来就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人们用想象描摹它的样子，为它加以神圣的冠冕。2017级法医学专业的孙焕斌同学，一名即将毕业的大五学生，却并不这样觉得。从幻想到感知，从反感到接受，从抗拒到和解，孙焕斌用五年的时间不断更新着他对法医和法医学的认知，一点点揭开法医学的神秘面纱，同时也在这个过程中加深着对自我的认知。法医学是一个普通的专业，法医也是一个普通的职业，一名法医学生并不是每天都会泡在解剖室里，也并不是每天都要在嘴里默念着晦涩的专业名词，在专业学习的坚实底色上，他们追求着精彩的生活，享受着自己的青春，用细腻生动的笔触涂染着自己的色彩。不刻意、不设限，在学习科研上细细耕耘，又不被标签束缚，回顾孙焕斌的大学五年，“过不平淡人生”的心愿在日夜兼程的前行中一点点化为了现实。
孙焕斌
在美国交流访学时与朋友们在一起
（前排中间为孙焕斌）
学解剖：怀抱敬意触摸生命的真实
作为一名法医专业的学生，少不了和解剖打交道，这是避无可避的一道关。法医专业同学们的第一节解剖课来得很突然，大一上学期安稳度过了基础课程后，新学期开课第一天他们就要上解剖课。和每个从未接触过“大体老师”的同学一样，当时的孙焕斌也还是一位“小白”，害怕是人之常情——虽然时过五年，现在的他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已带着十分轻松的微笑。解剖课的老师讲完三节课的书本内容后，当机立断就把学生们拉到了一基楼，还没等他们清醒过来，就下达指令让他们从解剖台下的大铁箱里取出尸体，可怜的“小白”们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作为组里唯二的男生，孙焕斌强忍着一股生理上的不适感，打起精神戴上手套，第一次触摸了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大体老师”——他是一位老爷爷。孙焕斌按了按他的皮肤，那是和有生命的身体具有的弹性皮肤不同的另一种质感，像是凹陷下去的海绵：这种不同，是生命流逝最后的证据。那是孙焕斌第一次和逝去的人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对话。从那以后，他对尸体虚无的恐惧渐渐消失——抛开想象文学、恐怖电影的渲染和滤镜，那只是一具生命离去后留下的平静的躯壳。
脱离了面对尸体时的恐惧与震惊，孙焕斌从“黄丝带协会”中体悟到另一种对待他们的态度：适当的敬意。孙焕斌曾任职“黄丝带协会”，这个社团创办的初心是致敬“大体老师”，致敬那些自愿捐献遗体的人们。像每个医生在接过白大褂时念出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一样，这些“大体老师”也需要仪式，也需要每一位法医学生以最真挚最诚恳的心向他们做出保证，好好对待他们留给人世的礼物，让每一位法医学生站在解剖台前带着“适当的敬意”。学生对于大体老师的“适当的敬意”并不意味着敬而远之，这是对他们心意的辜负；也不代表着随意处置，这是对他们心意的亵渎。
黄丝带协会活动合影（后排左二）
当然，如果法医专业的同学只是学习解剖这一项技能，那还远远不够，除研习其他医学知识以外，法医这个专业天生就包含着两个向度：“法”和“医”。刑法和刑事诉讼法是每名法医学生的必修科目。刑法作为法医工作的指导，时刻提醒着每一位站在解剖台旁的法医要客观公正，在侦查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的过程中去提供更加准确的证据，更好地维护司法公正。孙焕斌从刑法课程中认识到了公平与正义的重要性，也明白了不带有任何偏向性是法医最基本的品质。
另一边，法医学的专业课程也教会了孙焕斌应有的逻辑推理能力，培养了他的临案实践思维。从尸体征象发现线索，分析判断可能的死因后在解剖中一一排除，最终得出结论。形成这样的思维路径，仅靠一朝一夕的突击远远达不到，同样只靠背诵书上的专有名词也是达不到的，还是要依仗着对每门专业课一砖一瓦的夯实和对知识体系的融会贯通。
课程复习时孙焕斌与伙伴在黑板上梳理的知识点
搞科研：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攒个局”
法医专业也十分注重科研，问起孙焕斌他的科研能力，他谦虚地回答了“普通”——自然，事实并非如此。日前，孙焕斌以专业第五的成绩保研至中国科学院脑科学与智能技术卓越创新中心，在校期间他获得了四川省综合素质A级证书、四川大学优秀学生、四川大学优秀志愿者、四川大学综合奖学金等多项荣誉；除负责、参与6项省校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计划项目外，在“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竞赛中，作为主要成员的孙焕斌和团队共同取得了一项国赛金奖、一项省赛银奖的佳绩。同时，他任职的黄丝带协会被评为四川大学“十佳”优秀社团，而他们宣传的精神已经扩散到全国数十所医学院校。
孙焕斌自己不喜欢太刻意，对他而言，学习和科研的成果也都应该算是水到渠成。
他最早申请的大创项目和互联网+项目，均分别来源于他本专业基础课程的学习过程。面对解剖和寄生虫图谱难于理解记忆的苦恼，他和几位同学向专业课老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并将之付诸实践。孙焕斌最开始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有值得尝试的价值，又恰巧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拍即合下，一个“大创”新项目就此产生。再之后，商业街的咖啡馆里就总能看见几个人聚在一起的身影，一杯咖啡，一个下午，激烈的思想碰撞，兴起时雀跃又必须按捺住的笑声，远远看去这不是在做项目、做科研，而是一群老朋友的聚会罢了，没有导师的催促，没有迫在眉睫的截止日期，他们享受着这场未知的冒险，尽情地发挥着主观能动性和创造力，至于结果，不问西东。
去实习：两层口罩和洞洞鞋的故事
进入实习期，这是从学校迈向社会的开始，也是理论应用于实践的进阶考验。
进入到公安机关，孙焕斌作为实习生再一次从零学起。不同于电视剧中明亮干净的解剖室，现实中脱去美化的滤镜，里面是更为艰苦的环境。因为味道特别大，孙焕斌每次进去都要戴上结结实实的两层口罩，即使做一台较短的解剖也要两个小时，更不用说那些案件线索不明的情况，一待就要三个小时以上，刺鼻的味道透过层层口罩的掩护也能钻进鼻子里，孙焕斌等到解剖结束恨不得去洗一下鼻子，冲淡那股腥味。在公安机关里，法医要配合警察办案，提供解剖报告，这对于解剖的时效性要求很高，必须要在24小时内勘察现场，48小时内解剖完毕，因此如果案件发生在傍晚，孙焕斌作为法医也要去到现场辅助勘察，这份工作需要相当坚韧的品质。
进行法医解剖（右一）
孙焕斌也进入到医院的甲状腺外科做实习生，最开始即使能够上手术台他也只能做第二助手——给主治医生搭把手的小角色。但是这样的实习机会实在是太难得，孙焕斌又非常想要尝试一次外科医生手术连台的感觉，于是他向老师主动请缨做一整天的手术，中间除了吃午饭晚饭和手术前后的间隙就再也没有其他休息时间了，一台手术快则要两个半到三个小时，慢则要五到六个小时，一天下来整个腿部都痛得不得了，这也是很多做临床手术多年的医生容易得静脉曲张的原因。在医院实习做手术的过程中，经验丰富的医生们看出了孙焕斌略有些“扭曲”的表情下强行忍住的不适，云淡风轻地向他传授了几招“秘籍”：做手术的时候一定要穿洞洞鞋，鞋底比较软，还要穿弹力裤，可以促进血液回流。孙焕斌低头环视四周，果然见到一只只粉红、鹅黄的洞洞鞋从容地穿梭在手术台和仪器设备之间，发出快乐的轻轻“吱嘎”声，顿时恍然大悟。
手术室里的各色洞洞鞋
在公安机关和医院实习，于孙焕斌而言，是对学校学习生活的一种“颠覆”，抹去了现场解剖和手术与自己的距离，也打破了孙焕斌对于它们的幻想，不过所谓“不破不立”，孙焕斌也在此基础上重建了他对法医这个专业的认知体系。
医院实习时收到患者锦旗的合影（右一）
做志愿：去荒漠和山区赴一场约
“作为一个大学生，总要参加一次支教吧！”
孙焕斌在川大的江安、华西校区学习过，走出校园步入社会找到了实习机会，但这还远远不足以形容他的大学生活——毕竟，没有闯入专业知识之外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扎根一处远方、分享那里的人们的悲喜，没有淋漓尽致地发散出自己的光和热，又怎么能无愧于“精彩”二字。孙焕斌为了找寻自己大学生活的另一种色彩，去过了山区支教，又来到了荒漠治沙，在贫瘠的土壤上播种下了自己的爱心，洒下了自己的汗水。
孙焕斌参加山区支教的活动还是在大一的暑假，他去到的地方是个山沟，每天只有一班车能从县城路过镇子，一坐还要坐两个小时。在这个条件艰苦而又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白天教给小朋友文化知识，晚上带他们做游戏，忙碌而又充实，孙焕斌在那里半个多月也没有洗过一次澡，做饭也是自力更生，休闲娱乐更是少得可怜。难得闲下来的夜晚，几个人坐在一起聊天赏月，喝着大壶的米酒，闻着芳草的清香，借着点点萤光，排遣心事，没有俗务打扰，这样的生活又怎会无聊。让自己的生活慢下来，让自己紧张的肌肉和神经松弛下来，这是孙焕斌的一大收获。
去到山区支教（左一）
紧接着，大二的暑假，他又去到了甘肃省武威市的民勤县，当时它是被称作中国沙漠最前线的城市，紧邻腾格里沙漠，内地和沙漠距离非常近，孙焕斌一行人在那里种植梭梭树、肉苁蓉，为国家的防风治沙事业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除了每天的劳作，最让孙焕斌怀念的还是与同伴共度的时光，这群青年将艰辛时光酿成了一杯杯醇酒，拿着凉席一铺，便以沙漠为床，以月光为被，数着星星，吟着诗，就这样做一次仙人，有何不可？
防风治沙“绿格”公益团合影（后排右七）
沙漠防风治沙，“直到风止步”（右一）
在本科五年的学习生涯中，孙焕斌因法医学与川大结缘，所学、所创、所感又不仅仅局限于法医专业一方面。揭开法医学神秘的面纱，面纱下面是敬意，是精准的研判，是平静的坚守；而摘下那“法医人”的标签，清晰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年鲜活而精彩的人生。
孙焕斌
与川大车协的伙伴一同骑车旅行
by/
撰稿 | 吴晓涵
图片 | 受访者提供
审稿 | 单浩楠 江思颖
编辑 | 刘格格
责编 | 李岚晰 林子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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