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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斯瓦娃·辛波丝卡:静海深流

2016-01-22 别司吉 企鹅图书

在被称为深紫色的叙事思想家电影诗人的波兰著名导演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的代表作《红》(Rouge)中,当约瑟夫和瓦伦蒂娜的手隔着车窗重叠在一起,我们只有为这对终生错过的爱人超越了时空而伤感地欣慰。主题曲奏起,歌词选自波兰女诗人辛波丝卡(Wislawa Szymborska1923-2012)的诗《一见钟情》(Miłość od pierwszego wejrzenia),这首诗同时也是幾米的绘本《向左走,向右走》的灵感来源。


“Każdy przecież poczatek 每个开始

to tylko ciag dalszy, 毕竟都只是续篇,

a księga zdarzen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zawsze otwarta w połowie.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Milosc Od Pierwszego Wejrzenia——Zbigniew Preisner


电影《红》原声碟 由Zbigniew Preisner作曲


基耶斯洛夫斯基关注并终生探讨的是个体精神世界的问题,可以说,他更接近于运用电影语言讲述个人存在状态的哲人,而辛波斯卡也一直坚称“我的诗歌跟政治没有半点关系,它们写的是人和生活”,她的诗作以“精确的用语”而著称,饱含流动性与画面感,但同时也非常的安静,如一个静默的谜。她写寻常饮水,写细雨微花,写弱小的喜悦,1996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时,其诗作被称为“具有不同寻常和坚韧不拔的纯洁性和力量”,“诗界莫扎特”。


辛波丝卡吸烟多年,在互联网上有这样一组她的照片,黑白照片里,她随意的坐在咖啡馆的一隅,面带微笑,往镜头外看去,好像是看到一位老友正从门外走进,眼神便自然移了过去。她的背向前微微弓着,肩膀放松的落着,面前的咖啡还没品完,抬起的左手捻着一只烟。2012年2月1日,辛波丝卡因肺癌在睡梦中与世长辞。在诗作《墓志铭》中她这样写道:


“这里躺着,像逗点般,一个

旧派的诗人 。她写过几首诗,

大地赐予她长眠,虽然她生前

不曾加入任何文学派系。

她的墓上除了这首小诗、牛蒡

和猫头鹰外,别无其他珍物。

路人啊,拿出你提包里的计算器,

思索一下辛波丝卡的命运。”



吸烟的辛波丝卡


她一生公开发表过400余首诗,辛波丝卡对诗人这个职业有着独到的见解,她认为很多诗人们“对自己的身份有些羞愧”,在公共场合,诗人更喜欢用更笼统的名称“作家”来自称。她开玩笑说,哲学家在自报身份时的处境都要胜过诗人,因为他们可以体面地自称“哲学教授”,但诗人却没有“诗教授”这样的头衔。她说,“诗人当然渴望被出版,被阅读,被了解,但他们绝少使自己超越一般民众和单调日常生活的水平……诗人总有关起门来,脱下斗篷、廉价饰品以及其他诗的装备,去面对——安静又耐心地守候他们的自我——那白晰依旧的纸张的时候,因为到头来这才是真正重要的。”(辛波丝卡获诺贝尔奖时的演讲词 ——《诗人与世界》),诗人是怀疑论者、是寂寞的一群、是先驱、传道者,诗人必须反复地拷问自己,她强调诗人必须不断发问“我不知道”,对此她解释道,“这词汇虽小,却张着强有力的翅膀飞翔。它扩大我们的生活领域,使之涵盖我们内在的心灵空间,也涵盖我们渺小地球悬浮其间的广袤宇宙。”有的诗人,如Joseph Brodsky198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会从诗人的身份中获得反叛性的自由,而所有的诗人们,都用自己令人惊异的笔触对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进行新的涂抹。


辛波丝卡作为二战的见证者,她的早期作品有很多迎合当时“歌颂共产主义”的主流,曾一度以“社会现实主义”的风格写作,主要收录于《我们活着的理由》(1952)和《自问集》(1954)中,但她后来渐渐自我明晰,她在一次采访中说:“现在的人很难理解当时的情境,这一点我难以解释清楚。我怀着拯救人类的热情,却选了一种最坏的方式。但我那么做的确是出于对人类的爱。我后来逐渐明白,我们应该做的不是热爱人类,而是热爱一个个具体的人。我们可以尝试理解他人,却无法拯救他们。”之后辛波丝卡便以为人熟知的自由主义的风格发声,那对我来说真是一个深刻的教训。我年轻时候犯下了一个错。尽管是出于善的信仰,很不幸,许多诗人都和我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后来他们因改变意识形态而身陷囹圄。我很幸运能够幸免于难,这或许是因为我本质上并非一个真正的政治活动家。


上一位获得诺贝尔奖的波兰诗人切斯拉夫·米沃什在诺顿讲稿《诗的见证》中为诗歌下过一个定义:“诗歌不过是一句碎语,一个迅速消失的笑声。”米沃什说辛波丝卡的诗中隐藏着一个“节制的自我”、“可供呼吸的世界”。辛波丝卡擅用的隐喻并不是在政治方面,她以诗人的角色对世界日常发生的一切存在产生联系,是活体的、有生命的,她以幽默戏谑的口吻探讨与人性相关的严肃主题,如“噢,言语,别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却又费心劳神地使之看似轻松。”(《在一颗小星星下》)“住在漂亮的小桦树林中,一间有花园的小木屋里。距离高速公路十分钟,在一条路标明显的小路上。”(《隐士》)


她写万物皆有灵

“无管你在哪里,钥匙啊,设法准时到达”(《有玩具气球的静物画》);

“可对,可对,寂静碰撞寂静的声音”(《然而》);


她写人生短暂

“手输给了手套。右脚的鞋打败了右脚。”(《博物馆》);


她写婚姻的同质化

“渐渐地,凝望有了挛生兄弟。熟稔是最好的母亲-不偏袒任何一个孩子,几乎分不清谁是谁。”(《金婚纪念日》)


辛波丝卡以灵气的用词,律动的句法,站在世界之外,重现着貌合神离的事物常理——“于无声处听惊雷”。


诗是一种干净清爽的文字形式,特别是女诗人饱含隐喻的诗,墨西哥裔美国女诗人桑德拉希斯内罗丝(Sandra Cisneros)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写她希望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时用了这样一个比喻,“ 只是一所寂静如雪的房子,一个自己归去的空间,洁净如同诗笔未落的纸。”辛波丝卡在写诗人的创作过程时说,“某个人端坐桌前或躺靠在沙发上,静止不动地盯着墙壁或天花板看;这个人偶尔提笔写个七行,却又在十五分钟之后删掉其中一行;然后另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老实说,以前的我比较喜欢第一个。


注:诗歌译文来自版本《万物静默如谜》译者:陈黎/张芬龄 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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