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三位经济学家，简要介绍一下。Ben Bernanke为布鲁金斯学会的杰出Fellow（曾经的美联储主席），Douglas Diamond为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Philip Dybvig为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教授。202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由他们三人平均分配，以表彰他们对银行和金融危机的研究贡献。
获奖者解释了银行在金融危机中的核心作用
1930 年代的大萧条使世界经济瘫痪多年，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然而，得益于今年经济学奖得主Bernanke、Diamond 和Dybvig的研究见解，我们能更好地应对随后的金融危机。他们的研究证明了防止银行大范围倒闭的重要性。
我们每个人都与银行有某种关系。我们的固定收入存入银行账户，当在超市购物或支付餐馆账单时，会使用银行的支付方式，例如手机银行应用程序或银行卡。在生活中的某个时候，例如购买房屋或公寓，许多人需要向银行申请大笔贷款。这同样适用于企业：他们需要能够支付和接收付款并为他们的投资项目融资。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服务也是通过银行提供的。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除了一些短暂的技术问题外，这些银行服务应该会发挥应有的作用。然而，有时银行系统的全部或部分失灵，就会引发金融危机。重要的银行倒闭，借贷变得更加昂贵或不可能，房地产和其他资产的价格暴跌。如果这种趋势不停止，整个经济将进入失业率和破产迅速增加的恶性循环。历史上一些最大的经济崩溃都是源于金融危机。关于银行的重要问题
如果银行倒闭会造成如此大的损失，我们能在没有银行的情况下应付吗？银行必须如此不稳定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社会如何提高银行体系的稳定性？为什么银行危机的后果会持续如此之久？而且，如果银行倒闭，为什么不能立即建立新的银行，以便经济迅速恢复元气？在 1980 年代初期，今年的获奖者Bernanke、Diamond 和Dybvig在三篇文章中为这些问题的现代研究奠定了科学基础。Diamond 和 Dybvig 开发了理论模型来解释银行存在的原因，它们在社会中的角色如何使其容易受到有关它们即将倒闭的谣言的影响，以及社会如何能够减轻这种脆弱性。这些见解构成了现代银行监管的基础。通过统计分析和历史源头研究，Bernanke展示了破产的银行如何在20世纪30年代的全球大萧条（那是现代历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中扮演了决定性的角色。银行体系的崩溃解释了为什么衰退不仅是严重的，而且是持久的。Bernanke的研究表明，银行危机可能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这一见解说明了运作良好的银行监管的重要性，也是 2008-2009 年金融危机期间经济政策关键要素背后的原因。当时， Bernanke是美联储主席，能够将研究中的知识运用到政策中去。后来，当2020年大流行来袭时，各国采取了重要措施避免了全球金融危机。获奖者的洞察力在确保这些危机不会发展成新的萧条，继而对社会造成毁灭性后果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银行危机导致萧条
Bernanke广受认可的工作，出自其1983年发表的一篇文章。该文章分析了 1930 年代的大萧条。从 1930 年 1 月到 1933 年 3 月，美国工业生产下降了 46%，失业率上升到 25%。危机像野火一样蔓延开来，导致世界大部分地区经济严重下滑。在英国，失业率上升到 25%，在澳大利亚上升到 29%。在德国，工业生产几乎减半，超过三分之一的劳动力失业。在智利，国民收入在 1929 年至 1932 年间下降了 33%。到处都是银行倒闭，人们被迫离开家园，甚至在相对富裕的国家也发生了大范围的饥荒。世界经济直到上世纪中期才开始缓慢复苏。在Bernanke发表他的文章之前，专家们的传统看法是，如果美联储印更多的钞票，本身是可以防止萧条发生的。Bernanke也同意资金短缺可能导致经济下滑的观点，但认为这种机制无法解释危机为何如此严重和持久。相反，Bernanke指出，其主要原因是银行系统将储蓄转化为生产性投资的能力下降了。通过结合历史资料和统计方法，他的分析显示了哪些因素对 GDP的下降很重要。Bernanke发现，与银行倒闭直接相关的因素是经济衰退的主要原因。大萧条始于1929年的一次相当正常的衰退，但到了1930年，它发展成了一场银行业危机。银行数量在三年内减半，其中许多是由于银行挤兑导致的。当存款人担心银行的存亡，急于提取存款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同时这样做，银行的准备金就无法满足所有的提款需求，银行将被迫以巨大的损失进行资产贱卖。最终，这可能导致银行破产。对更多银行挤兑的担忧导致其余银行的存款减少，许多银行不敢发放新的贷款。相反，他们把存款投资于可以迅速出售的在资产上，以防储户突然想要提取资金，这些资产就可以迅速出售。这些获得银行贷款的难题，使企业难以为其投资项目融资，也给农民和普通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困难。其结果是现代历史上最严重的全球衰退。在Bernanke的研究之前，人们普遍认为银行业危机是经济衰退的结果，而不是原因。相反，Bernanke认为，银行倒闭是经济衰退发展为严重和长期萧条的决定性因素。一旦银行破产，银行和借款人之间的关系就被切断了：这种关系包含了银行有效管理其贷款所必需的知识资本。银行了解借款人，它拥有有关于借款人将资金用在什么地方的详细信息，以及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确保贷款得到偿还。建立这样的知识资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当一家银行倒闭时，这些知识资本不能简单地转移给其他贷款方。因此，修复一个失灵的银行系统可能需要多年时间，而在此期间经济运行非常糟糕。Bernanke证明，直到国家最终实施强有力的措施来防止进一步的银行恐慌，经济才开始复苏。为什么需要银行？
要理解为何银行业危机会对社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我们需要了解银行的实际业务：它们从储户那里接收资金，然后将其输送给借款人。这种金融中介远非简单的机械转移，因为在储户和投资者的需求之间存在根本性冲突。为买房或长期投资而借款的人必须知道，贷款方不会突然要求他们把钱还回去。另一方面，储蓄者希望至少有一部分储蓄可以立即用于突发情况。社会必须以某种方式解决这些冲突。如果企业或家庭被迫随时偿还贷款，那么长期投资就变得不可能了。这将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创造足够便捷和安全支付手段的金融体系，经济就无法运转。想象一下，如果你每次去超市购物都要用你房子的一部分来支付你的购物费用，会发生什么情况。Diamond 和 Dybvig 的模型：著名的DD模型
Douglas Diamond 和 Philip Dybvig 表明，我们所描述的问题可以通过与银行完全一样的机构来解决。在 1983 年的一篇文章中，Diamond 和 Dybvig 开发了一个理论模型，解释了银行如何为储户创造流动性，而借款人则可以获得长期融资。尽管这个模型相对简单，但它捕捉到了银行业的核心机制：它为何起作用，以及该体系内在的脆弱性以及因此需要监管的原因。文章中的模型基于家庭储蓄部分收入，同时需要能够在他们希望提取资金时能够提取出资金。没有人事先知道是否以及何时会出现对金钱的需求，但这并不会在每个家庭都同时发生。同时，也有需要融资的投资项目，而这些项目从长远来看是有利可图的，但如果提前终止，回报将非常低。在一个没有银行的经济体中，家庭必须对这些项目进行直接投资。临时需要用钱的家庭将被迫提前终止项目，因此回报率将非常低，只有少量的钱可供消费。另一方面，不需要提前终止项目的家庭，将获得良好的回报和更高的消费。在这种情况下，家庭将需要一种解决方案，使他们能够立即使用到他们的资金，但却不会因此导致非常低的回报。因为这种解决方案很有价值，所以他们将准备接受较低的长期回报。在他们的文章中，Diamond和Dybvig解释了银行如何自然地成为中介并提供这种解决方案。银行为家庭提供存款账户，然后把钱借给长期项目。储户可以随时提取他们的钱，而不会像他们直接投资但提前终止项目那样损失惨重。与直接投资于该项目相比，那些储蓄时间较长的家庭放弃了一些长期回报，从而为这些拥有较高回报的项目提供了资金。银行创造货币
Diamond 和 Dybvig 表明，这一过程就是银行创造流动性的方式。储户账户上的钱是银行的负债，而银行的资产是长期项目贷款。银行向贷款者承诺不需要提前偿还贷款，因此资产的期限较长。另一方面，银行的负债期限较短；储户可以随时提取他们的钱。银行是将长期资产转换为短期银行账户的中介机构。这通常被称为成熟期转换。储户可以使用他们的存款账户直接付款。因此，银行不是凭空创造了货币，而是通过向其放贷的长期投资项目创造货币。银行有时因创造货币而受到批评，但在这里我们看到这正是它们存在的原因。容易受到谣言的影响
很容易看出期限转换对社会很有价值，但此次获奖者的研究也表明银行的商业模式是脆弱的。谣言可能会开始，说储户想要取出他们的钱但银行拿不出来这么多。不管这个传言是否属实，它都可以让储户蜂拥到银行取款，毕竟大家都担心银行倒闭。一场银行挤兑随之而来。为了偿还所有储户，该银行被迫提前收回贷款，导致长期投资项目被提前终止，资产被贱卖。由此造成的损失可能导致银行倒闭。因此，Bernanke所展示的引发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的机制是银行固有脆弱性的直接后果。
Diamond 和 Dybvig 还以政府存款保险的形式提出了解决银行脆弱性问题的方法。当储户知道国家已经为他们的钱提供担保时，他们不再需要在银行挤兑的谣言开始时立即冲向银行。这在银行挤兑开始之前就阻止了它的发生。因此，从理论上讲，存款保险的存在意味着它永远不需要被使用。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大多数国家现在都实施了这些计划。银行监督借款人……
在1984年的一篇文章中，Diamond分析了银行承担另一项重要任务的必要条件，即监督借款人以确保他们履行承诺。事实上，大多数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收益取决于诸如总体不确定性和借款人工作表现的好坏等因素。借款人可以通过声称投资因运气不佳而失败来试图避免偿还债务。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破产对借款人来说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然而，即使借款人很好地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没有浪费任何钱，有时也会破产，这给社会带来了不必要的成本。Diamond在他的文章中假设，银行可以以一定的成本监督借款人。银行进行初步的信用评估，然后跟踪投资的进展情况。由于这一点，许多破产被避免了，社会成本也降低了。如果没有银行作为中介，这种类型的监督将会过于困难或成本过高。几乎不能指望所有直接或间接投资于一个项目的个人，监督他们的资金是否得到了良好的管理。相反，这种监督被委托给了银行。……但是谁监督银行？
然而，还有一个困难。如果银行在监督借款人谁在监控银行呢？在实践中，我们不能指望每个储户都知道银行是否正确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Diamond文章的结论之一是，银行的组织方式意味着它们不需要受到储户的监督。如果银行在监督借款人方面偷工减料，它的贷款将面临巨额损失的风险。因此，银行将无法偿还其向储户承诺的款项并倒闭。因此，在储户无需监督银行的情况下，监控借款人符合银行自身的利益。即使该银行很好地履行了监管职责，它也会在部分贷款上蒙受损失。然而，只要银行以负责任的方式管理其贷款活动，大型银行因此倒闭的风险是很小的。这是因为银行向大量借款人发放贷款。即使少数借款人拖欠贷款，所有贷款的损失也将很小且可预测。不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可以降低银行贷款组合的平均风险。由于银行作为中介，破产和监督借款人的成本降低了。这有利于整个社会。
Diamond 的模型解释了银行如何降低将储蓄转移到生产性投资的成本，即信贷中介成本。这种成本的降低可以为更多具有社会价值的投资项目提供资金。如果许多银行同时倒闭，例如在 1930 年代的萧条时期，信贷中介的成本就会急剧增加，以至于大部分经济都停止运转。监控需要的知识在银行倒闭时就会消散，而重建这些知识需要时间；因此，银行倒闭的后果不仅是极其消极的，而且是长期的。奠定现代银行监管的基础
Bernanke、Dybvig 和 Diamond 所从事的工作对随后的研究至关重要，这些研究增加了我们对银行、银行监管、银行危机以及如何应对金融危机的理解。Diamond 和 Dybvig 关于银行重要性及其内在脆弱性的理论见解，为旨在创建稳定金融体系的现代银行监管提供了基础。随着Bernanke对金融危机的分析，我们也更好地理解了为什么监管有时会失败，后果的严重性，以及各国可以采取哪些措施来抑制迫在眉睫的银行业危机，例如，最近大流行的开始。21世纪初，与银行一样，通过期限转换赚钱的新型金融中介机构出现在受监管的银行业之外。对这些影子银行的挤兑是2008 - 2009年严重金融危机的核心原因。Diamond 和 Dybvig 的理论同样适用于分析此类事件，尽管在实践中，监管并不总能跟上金融体系快速变化。对于应该如何监管金融体系，研究无法给出最终答案。存款保险并不总是像预期的那样起作用;这可能会鼓励银行从事高风险的投机活动，当投机活动变得糟糕时，纳税人将为其买单。在危机期间拯救银行系统的需要也会给银行所有者和雇员带来不可接受的利润。因此，对银行资本的其他类型的规则以及限制经济中借贷量的规则可能是必要的。必须分析这些规则的优点和缺点，以及它们的效果如何随着时间而发生变化。如何对金融市场进行监管，以履行其职能，将储蓄引导至生产性投资，同时又不引发反复出现的危机，这是研究人员和政界人士一直在努力解决的问题。今年获得奖励的研究，以及在此基础上开展的工作，使社会能够更好地应对这一挑战。这降低了金融危机发展为对社会造成严重后果的长期萧条的风险，这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大的好处。进一步阅读
有关今年奖项的更多信息，包括科学背景，请访问瑞典皇家科学院的网站 www.kva.se 和 www.nobelprize.org，可以在其中观看媒体的视频片段，会议，诺贝尔讲座等。有关诺贝尔奖和经济科学奖的展览和活动的信息，请访问 www.nobelprizemuseum.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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