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周滢滢     编辑丨李臻

在北京，有一所面向未来的创新学校——探月学院，打破了很多我们对学校的固有看法。

第一个学期末，探月学院的38位创始届学生，用一场与众不同的期末展览《探月的一小步》，为首场“探月之旅”划上句号。

如果不说, 估计没人会猜到这是一场高中生的期末项目展示，它更像是在某个艺术中心的创意展。

有学生组织了一场关于“教育变革”的系列演讲；有的带来了植物性口红的公益制作和它背后的金融研究报告；还有“代码迷”用编程制作出电子游戏；或是一场以物理学为主题的在线博物馆……

所有这些项目，都是学生在导师的帮助下，结合个人兴趣的独立设计和创作，脑洞大开、别具一格。与我们印象中，用一张试卷决定分数和排名的期末汇报，有天壤之别。

当然，探月学院的“另类”远非如此。它没有传统的老师、没有固定的课堂，连学校校舍都好像谷歌的办公空间，位于城市中心，毗邻中关村、微软亚太总部、搜狐、爱奇艺、中科院及各大著名高校，与周边共享场地资源。

它的创始人，更会颠覆你的想象。

创办这所创新学校的，是一个97年出生的小伙子，他叫王熙乔，英文名Jason。北大附中毕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放弃毕业后去南加州大学读天体物理学的机会，决定创办一所未来学校。2017年，一个面向高中段的全日制创新教育项目——探月学院诞生。

探月首席探索官 王熙乔 Jason

这个“疯狂”的举动，在他来说，更像是水到渠成。在北大附中读书时，Jason 就曾创办了一个名为 “登月舱”的孵化器项目，成为广受学生欢迎的创新教育基地。而探月学院，则让他的教育构想，有了更广阔的实践平台。

好奇于探月学院这所全日制高中，究竟在进行着怎样的 “教育变革”？外滩君采访了Jason和探月的老师，聊聊他们对未来教育的看法。

在很多场合下，Jason都说过这样一个观点——“知识就是力量”，已经日渐成为一个伪命题。“未来，知识不再是力量，真正具有力量的，是对知识的归纳和运用能力，是感知力、判断力、行动力和终身学习的能力。”

而探月学院，就是要符合人性发展的教育，建立人更底层的能力，而不是把人变成知识的容器，致力于培养“内心丰盈的个体，积极行动的公民”。

探月创始届学生合影

Jason解释说：“ 符合人性发展的教育，这听起来很理想化。但是在今天，对自我意义和幸福的追求，已经成为一种社会需求。”

当今的学校样式，基本上脱胎于200多年前的工业革命时期，目的是为制造业和工厂输送大规模的劳动者。教育要培养的是一枚枚螺丝钉，掌握单一的技能和知识。

但是到了人工智能和生产自动化的时代，未来社会，对人的要求是，具备创造力、领导力、合作能力和同理心等深层次能力，需要激发人的内在追求和自我实现能力。

很可惜的是，大部分学校还停留在200多年前的工业革命时代，按照工业化的需要去培养人才，忽略了人的个性发展和深层次能力。

“说到底，一切未来教育、创新教育，都是更符合人的成长规律。”

那么，探月究竟是如何营造一个“以人为中心、让人全面成长”的有机环境？从教师招聘和学生评价体系两方面，就能看出。

1、教师选拔别具一格

在任何一所学校，老师都可谓灵魂人物，对学生的学习和成长影响巨大。

探月在教师招聘上，首先打破教育界常规，“不拘一格降人才”。它不止步于传统师范行业，而是面向全球全行业，寻找有共同使命和愿景的人。

因此，你会看到一批不同寻常的“跨界师资队伍”——这里既有名校教师、国内营地教育的倡导者、顶级实验室的研究员；也有知名公共艺术家、偏远地区执教多年的志愿者；甚至还有的是苹果公司硬件测评工程师、金融领域的投资人……

独立教育学者钱志龙博士，也在这里担任探月导师，开了一门课，叫《写作与公众演讲》。他曾撰文感慨：“在探月，不是老师才有资格教课，只要你有自己热衷的领域，有一定的思考和积累，学生也可以开课，邀请有同样志趣的伙伴来共同探究。”

写作演讲课上学生们的“奇葩辩论现场”

此外，不同行业的顶尖从业者，包括金融投资、市场品牌、软件工程、建筑设计等，都被邀请到学校来开展兴趣工作坊，分享自己的成长经历和对行业的洞察。

在这里，学习不是只发生于书本与课程的“固定动作”，它可以发生在日常生活的每时每刻，方方面面。一场令人振奋的活动、一次发人深思的观影、一场与长辈的对话……都能让探月学生获得到“生命的养料”。

虽然老师的选拔别具一格，但是每位老师的课程，都要经历“市场的检验”，供学生自由选择。想要吸引到学生，老师们必须倾尽全力，无论是课程设计、教学内容，还是课堂互动，无不用心打磨。

从老师主导一切，变成学生挑选老师，Jason认为：“这才是从源头上以学生为中心，而不是停留在口号上。”

2、“个性化”的评价体系

此外，探月还为学生提供一种“个性化”的评价成绩单。

无论是在校参与的公益活动、个人展示、公众演讲，还是一场乐队演出、一份艺术作品，都将被记录到成长档案中，可视化地呈现给高校招生官。因为一个学生的综合能力，必须要在真实、立体的环境场景中，才能展现出来，而非一张考卷或一个GPA成绩可以说明。

2018年5月，探月学院加入了由全美顶尖高中组成的联盟（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 简称MTC）。这个联盟提出了一种全新高中成绩单体系，正是主张通过可视化的图表，全方位展示学生的能力与素养。

MTC New Model 成绩单模型

这样的评价体系，已经得到了包括常春藤盟校在内的美国上百所名校的认可。Jason强调说：“美国名校录取对于学生核心能力与素养的看重，已经不再将是趋势，而是现实。探月学院，给学生提供了很好的准备。”

越是简单的问题，往往越能触碰到本质。

探月设计之初，Jason和团队并没有直接提出要建一所怎样的学校，而是从最基本的问题出发：“作为一名学生，到底要学习什么？” 倒推出该有的教学内容和方法。

为了找出答案，探月团队梳理了古今中外的教育思想，从2000年前的苏格拉底、老子庄子，一直到20世纪的杜威、皮亚杰和维果茨基。最后归纳出，一个面向未来的全面的人，要具备这四种层次的知识与能力结构：事实与概念性知识、程序性知识、核心能力和素养，以及元认知。

探月学院知识与能力层级模型

在探月知识结构层级模型上，事实与概念性知识，处于在外层。因为这类知识是最容易掌握的，也大多是记忆的内容。它包括各门学科知识、概念、原理，比如“生物学中的人体物质组成成分；电磁学中的磁场与电势”。

处于第二层的程序性知识，则是一种更具体的技能，一套关于“做什么”和“怎么做”的程序和步骤，比如写作能力、设计思维、编程能力等。这种技能的掌握，比单纯的学科知识要困难得多。

第三层的核心能力和素养，则是学生培养的重中之重。它包括创造力、合作沟通能力、领导力等21世纪所必备的核心技能。

而最圆心的，是元认知。它是一个人最底层的自我认知和学习能力，包括对自我的思维、情绪乃至价值观进行反思，以及发现天赋的能力。这一能力，虽然很少被传统学校所重视，它却是影响个体自我实现和幸福的深层内驱力。

Jason说：“令人遗憾的是，处于模型最外层的事实与概念性知识，最简单、也最容易被更新和替代，却是目前大多数学校唯一在教授的内容。”

善于借助科技力量的探月学院，采用“线上学习+线下答疑”的个性化学习模式，来教授这类事实与概念性知识。

在这里，传统的授课老师，变成了一台台电脑。学生可以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通过可汗学院、Coursera等全球在线课程平台，接触最前沿教育资源，以及各领域的学界大咖。目前，学科知识点已覆盖K12高中段以及AP美国大学先修课程、SAT、ACT等标化考试内容。

“我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教学资源，不去直接学习呢？”Jason认为，未来，一群老师，在传统教室里，反复教授同样的内容… …这样的场景将来可能会淹没于历史。

探月教学模块负责人Ryan老师介绍说：“学生通过线上学习学科知识，线下找老师答疑这种混合式学习模式，一年或一个学期的时间，就能完成了高中两年学习的数学内容。”

学习过程中，每位探月学生都会配备一位成长导师，帮助制定个性化的学习目标和学习计划，优化学习思维和习惯。不仅解决了学习效率、学习资源的问题，还能照顾到个体之间的差异。

解决了事实与概念性知识的学习，如何培养更深层次的能力和素养？探月采用了现在比较流行的PBL项目制学习。

它让学生从被动学习者，成了主动探索者，“学生主动拖堂”也成了探月的常态。

上学期，探月学院物理PBL导师申亮，开了两门课程，一门叫《Fly Us to The Moon》，通过软件做一些火箭的模型，让学生试飞水火箭；另一门课叫《力学的作用》。

申亮说：“每次遇到实验难题，学生都会主动去寻找解决办法。哪怕要用到很难的微积分知识，学生们也能研究地津津有味。”

探月学院物理PBL导师申亮

在能量守恒课堂上，申亮展示了一个关于连锁反应的视频，讨论“能量是怎样转化和守恒的？”学生立刻被吸引了，跃跃欲试，也要在课上实现。于是，大家找来木头、球等物料，来来回回尝试了二三十次，直至实验成功才允许老师下课，导致这节物理课严重拖堂。

探月学院的物理PBL课堂

在探月，类似这样学生主动“拖堂”的例子还有很多。

用探月学生的话来说：“我们以前都是老师先告诉你一个定义，定义怎么用，然后分析很多常考题型。但是在这里，老师不会直接教你东西，而是让你自己去查阅资料、去设计实验，并分析数据找出规律。自己探索会更有趣，而且能学到更多。”

此外，探月的学习项目，还有很多由国内顶尖艺术家、建筑师、互联网产品经理等社会导师，参与指导的跨学科探究项目。让学生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加深对学科概念的理解，提升对知识的运用和迁移能力，培养跨文化沟通、创新思辨、领导合作等 21 世纪核心能力素养。

“如果不真正参与合作，你很难拥有合作的能力；不参与实际问题的解决，你很难培养解决问题的能力。”

在探月学院，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深度学习模式，用来启发学生的对自我、对他人、以及与世界关系的元认知。

探月知识与层级结构，对应着三种学习模式

“一个人的持续发展取决于他的内在动机和思考方式。一直以来，我们的学生往往只有概念性知识的记忆，缺少向内的自我探索和认知。”

Jason说自己很幸运，没有被传统教育给抹杀掉这种内在的好奇心。

他在北大附中读书期间，可以自由地跨年级选课，慢慢构建自己的思想脉络，并遇到了一些对自己影响较大的老师，尤其是一对来自圣约翰学院的教授夫妇。

这对夫妇的课堂教学，常以苏格拉底式的对话来讨论一些重要问题，比如什么是本质，什么是爱，什么是善良，什么是变化等。这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即便是老师，也只能作为协助者，使对话延续下去。

但是在大多数的传统学校里，却不提供这样的思考空间。尽管高中阶段是创造力和道德标准最高的阶段，每个人基本在这个阶段都会开始思考死亡，思考生命的意义，思考我是谁。

探月的西方哲学课堂

于是，探月开设了东方哲学、西方哲学、自我认知等课程。导师更像是教练，带学生进行苏格拉底式的思考，帮助学生真实地面对自己，能多角度、多层次地感知事物之间的联系，“设计自己的人生”。

除了深度学习，探月的成长导师还会通过教练技术（ coaching ）、引导技术（ facilitation ）、 OKR管理法（ Objective & Key Results，风靡美国硅谷的目标管理法），辅助学生建立清晰的学习目标和行动计划。这些目标可能是“毕业以后我打算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或者是“我对什么样的专业学习更感兴趣？”

Jason希望，当有人问起探月的学生，为什么学某一门课程，TA的回答是“因为我热爱／它能帮助实现我的目标”而不是“因为有学分／学校必须让我学”。

通过深度自我认知，每个离开探月的学生，将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这才是他们自我实现的起点、内心丰盈的源泉。

后记

采访最后，外滩君问了Jason一个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为什么要放弃南加大的天体物理学的机会，而去创办这样一所未来学校？失败了怎么办，不后悔吗？”

Jason坦言，去南加大学习天体物理，成为“追求真理”的天文学家，这的确很令人向往。但是经过深层自我认知，他发现自己内心更喜欢影响别人。

而且，这个时代的真理边界，在于整体文明的进化程度，自己特别希望能参与到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当中，在创新教育方面做更多的探索和推进。

谈及探月的未来，他坚定地表示：“探索未来学校这件事，是不会失败的，总会有人会继续做下去。”因为探月的目标并不在于创办一所学校，而是重新定义“学校”的概念，探索一种面向未来的教育模式，影响更大的教育土壤。

正如“探月”这个名字，出于Jason对人类伟大的“探月工程”的致敬，它象征着人类最本质的好奇和探索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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