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行动——二战英国情报部门的最大耻辱

北极行动是二战期间，德国反间谍机关精心策划的“北极行动”。同盟国与轴心国之间的反间谍战空前激烈，交战双方都绞尽脑汁诱使敌方间谍反戈。

1940 年 5 月德国占领荷兰后，很多不甘于受奴役的荷兰人在英国的支持下成立了多个地下抵抗组织。

他们不断为英国人提供情报、破坏德国人的交通线，甚至有时候还对德国发动小规模的武装袭击，而且在英国人的大力支持下，各个抵抗组织不断扩大，这让德国人感到十分棘手。

于是德国盖世太保头子施伦堡亲自向纳粹在荷兰的反间谍机构负责人吉斯克斯上校下达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将荷兰抵抗组织的秘密电台尽快一网打尽。

吉斯克斯受命之后，马上启动在荷兰的盖世太保反间谍网络，很快就抓捕了多名潜伏在荷兰的英国间谍，英国在荷兰的间谍网因此遭受了沉重打击。

但野心勃勃的吉斯克斯并不满足于此，他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拔掉英国在荷兰的间谍网，而是想使之为他所用，给英国人造成更大的损失。为此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并将其命名为「北极行动」。然而被捕的几名英国间谍无论怎样被威逼利诱，都拒绝合作，这多少让吉斯克斯感到有些沮丧。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被捕的走私者说，如果德国人释放他，他愿意提供非常重要的情报。这个人名叫乔治·雷德赫夫，是一个靠在战争期间趁乱走私珠宝和毒品谋取暴利的家伙。当时在荷兰有很多这类为了谋取报酬和德国占领军合作的人，德国人管他们叫「V 种人」。

雷德赫夫称，他在狱中得知了关于一个名叫奥德迪恩斯特抵抗组织的情况。该组织是荷兰较大的抵抗组织之一，领导者是冯·得·博哥，他们与英国的特别行动局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而且该组织为了和英国特别行动局总部进行联系，近期会开通新的无线电台。

吉斯克斯对这类从事非法勾当、而且为了利益就可以轻易背叛祖国的家伙向来非常憎恶，他根本不相信雷德赫夫的话，认为那只是他想逃脱审判而编出来的瞎话。

然而过了几天，负责无线电台监听的海因里希中尉真在海牙监听到了新的无线电台信号，使用的是 RLS 呼号，这种呼号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此时，吉斯克斯马上意识到雷德赫夫并没有撒谎，于是，他马上赦免了他的走私罪并把他从监狱中放出来，而且还答应只要他愿意合作，每月还会支付他 500 荷兰盾。雷德赫夫见有利可图，非常高兴地答应了。

很快，在雷德赫夫的配合下，德国人顺利抓获了英国人刚刚派到荷兰不久的间谍休斯塔斯·劳威尔斯上尉。同时德国人还在劳威尔斯的住所搜到了发报用的电台和未来得及销毁的三份即将要传送给英国总部的密码情报。有了这些新收获，吉斯克斯暗暗窃喜，他知道实施自己计划的又一次机会到来了。

「成功」倒戈逆用

虽然得到了英国人的电台和新密码，但吉斯克斯非常明白，用这些还远远不能骗倒谨慎的英国人。因为吉斯克斯清楚，在每一个间谍潜入之前，英国的情报部门一定录下了他的发报特征，因而用德国的发报员发报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只有得到劳威尔斯的配合才行。

最初的审讯并不顺利，无论对劳威尔斯施以多么残忍的酷刑，这位飞行员出身的特工都咬紧牙关只字不说。最终吉斯克斯拿出他的杀手锏，用劳威尔斯的情人乔伊娜威胁他，声称如果他不肯合作会将他们两人都杀掉。

深爱着乔伊娜的劳威尔斯不能看到爱人受到任何伤害，他最终答应了和德国人合作。

实际上他此时早已打好主意——原来在伦敦接受培训的时候，特别行动局就已经规定每个潜伏人员在发回伦敦的电报中的第 16 个单词必须故意拼写错误，以此作为安全信号，如果电报中第 16 个单词是正确的，则说明发报员已经被捕。劳威尔斯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在第一次替德国人工作的时候来告诉特别行动局自己被捕的消息。

为了获得德国人的信任，劳威尔斯供认了自己曾是一名荷兰飞行员，在敦刻尔克大撤退时到了英国，并被招募为间谍。他告诉德国人，英国情报部门早在 1940 年就开始从欧洲德占区逃过去的人中发展间谍，并对他们进行间谍培训，之后再派回原属国进行潜伏。

这次他被派到荷兰就是负责英国特别行动局和荷兰抵抗组织之间的联系的。特别行动局要求他每隔一周的周五晚上 6:30 用电台向总部汇报他这里的情况。

实际上吉斯克斯对于劳威尔斯招出来的这些情况已经完全了解了，劳威尔斯的供述让他很高兴，因为这证明劳威尔斯没有耍花样，是真心想和自己合作。可吉斯克斯万万没想到劳威尔斯实际上对他还留了一手。

特工纷纷自投罗网

劳威尔斯「投诚」的第二天，吉斯克斯就命令他向英国伦敦的特别行动局发一份假的情报。在情报中吉斯克斯让劳威尔斯谎称自己已经和荷兰的地下抵抗组织奥德迪·恩斯特取得了联系，该组织已经招募了大量志愿加入抵抗德国占领军队伍的人，因此急需一大批运作经费和武器等物资，希望总部尽快给予有力的支援。另外由于工作过多，希望总部能够再派一名特工前来帮助。

当然在发出的电报中劳威尔斯已经做好了手脚，他相信英国总部一定能够识破并且作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然而结果却令劳威尔斯大感意外，在第二天伦敦总部发来的情报中竟完全同意了劳威尔斯的请求，并命令劳威尔斯负责找到一处安全的空投场地。

收到这样的回复，吉斯克斯喜笑颜开，这不仅证明了劳威尔斯的忠诚度，而且还将有另一名英国间谍和大批物资进入圈套，这正是「北极行动」所要达到的目的。劳威尔斯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所做的暗号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这是总部曾经多次强调的安全指令，绝不可能出现疏忽。

难道是总部将计就计有其他的打算，劳威尔斯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可能像一名双面间谍一样在配合总部执行特殊的任务，于是又很心安理得地将吉斯克斯的指定的空投地点发给了总部。

可令劳威尔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在约定的地点、约定的时间，英国的飞机果然出现了。盘旋几圈之后，从飞机上投下来了几个黑点，其中有 4 个是装有武器弹药等的大箱子，另一个即是新派来的特工。这一切完全被埋伏在四周的盖世太保所掌控，等到飞机离去，箱子和特工落地后，马上就成为了德国人的战利品和俘虏。

劳威尔斯这才意识到英国总部可能是真得忽视了自己在电报中的警报，因为这次被抓的间谍正是和自己一起受培训的彼得·道伦。

于是在此后的电报中，他想尽办法试图让总部对自己产生怀疑，然而总部却似乎对他一直坚信不疑。一批批盟国的特工和大量物资按照吉斯克斯的意愿被空投到了荷兰，这不仅让吉斯克斯高兴得不得了，就连在柏林党卫军总部的施伦堡对此都不断发电进行嘉奖。

狡猾的吉斯克斯并不一味地只是索取，他还制造一些假象让劳威尔斯当做捷报发回总部。有一次，一名德国占领军上校因病死去，吉斯克斯却严密封锁了消息，然后让劳威尔斯发报称抵抗组织打死了一名占领军高级军官。为了将戏演得更为逼真，吉斯克斯还安排当地的报纸刊载了一则一名德军上校不幸殉职的消息。

更有甚者，为了获取英国总部的信任，吉斯克斯甚至真炸沉了一艘德国的货船以此配合电报中发出的「捷讯」。

于是，被蒙在鼓里的英国总部不但没产生怀疑，反而不断发来嘉奖，但实际上无论是空投来的间谍还是物资都已经落入德国人手中。

到了 1943 年年中的时候，已经有 14 名特工被俘，其中 5 人被策反干起了和劳威尔斯一样的事情。这让劳威尔斯产生了深深的罪恶感，多次想发报告知英国总部，但都被在一旁监视的德国特工制止，并引来一顿毒打。

然而就当「北极行动」顺利进行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令吉斯克斯感到紧张的插曲。

逃跑的特工

被俘虏的特工中，有几名无论吉斯克斯用什么方法都不肯合作，吉斯克斯只好先把他们关到了鹿特丹附近的哈伦监狱里，其中就包括劳威尔斯的朋友道伦。

道伦在被捕的一刹那就明白是劳威尔斯出了问题，当他看到不断有认识的人关进来之后意识到问题非常严重，他一直想办法把发生在荷兰的一切报告给英国总部。最终他和被关押的另一名名叫霍姆斯的间谍合作，真的将情报传出了监狱，最终传到了伦敦特别行动局总部。

特别行动局局长弗兰克·纳尔逊爵士对此大为震惊，意识到情况非常复杂，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用计试探一下这份情报的真伪。于是，马上向荷兰发报命令抵抗组织要想尽一切办法炸毁克斯特维克电台的发射塔，并且在命令中指定表现一直很出色的道伦全权负责此事。

这时候，还不知道内情的吉斯克斯却为此命令犯难了。因为克斯特维克电台发射塔是德国海军与在大西洋活动的潜艇进行联络的主要通讯工具，是不可能炸掉它来配合自己演这出戏的。

最终，吉斯克斯通过盖世太保总部并征得海军同意，让他们组织一场佯攻。

吉斯克斯让盖世太保化装成抵抗组织对发射塔进行了猛烈的攻击，结果自然是经过一场「激战」之后无功而返了。而且吉斯克斯还利用这个机会巧妙地向英国总部报告称道伦等几名特工，实际上是不肯和他合作的几人，都在激战中阵亡了。

同时，德国控制的荷兰报纸煞有其事地对此事进行报道，进行法西斯宣传。英国人也通过其他情报部门获知发射塔的确遭到了猛烈的攻击，这一下，纳尔逊爵士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份情报了。于是出于谨慎，他决定再次进行试探，要求荷兰抵抗组织设法营救被俘的盟国飞行员，并且建立一条从荷兰经比利时、法国到西班牙的交通线将被营救者送回英国。

这对吉斯克斯来说算不了什么，马上和军方取得联系，然后派出自己的「荷兰抵抗组织成员」将一些飞行员救出来并护送至西班牙。看到不断有飞行员被救回，又得到这些人证实自己就是被荷兰抵抗组织救出之后，纳尔逊爵士认定那份所谓的道伦发出的情报肯定是德国人的离间计。

仍关在狱中的道伦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从依旧有人被关进监狱的情况推断，情报很可能没能送回伦敦，于是他决定想办法越狱，逃回伦敦亲自向总部报告。

终于，经过了精密计划之后，道伦趁着一个雨夜逃了出去。逃出监狱的道伦为了躲避盖世太保的追查，在离监狱 2 公里远的一个修道院里躲了 3 个月，直到风声不那么紧之后才悄然化装逃到了西班牙，随后在 1943 年底回到了英国。

「已经战死」的道伦的突然现身，让纳尔逊爵士和其他特别行动局的头头们都如坠雾中，他们一时间无法断定到底在荷兰发生了什么，举棋不定之下索性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道伦又以双重间谍的罪名投入了伦敦的监狱。

相互试探

道伦的越狱对英德双方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纳尔逊爵士虽然一时无法断定道伦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但他肯定在荷兰的情报网一定出现了问题，于是发报要求荷兰的抵抗组织派出一名情报人员返回伦敦向总部汇报情况。然而结果却是试图返回的特工在途中被发现，逃跑中被杀死了，这让英国人开始觉得在荷兰的情报网可能已经完全不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

与此同时，英国的解码专家还从荷兰情报人员发回的电报中找出了破绽：一般情况下，潜伏在敌国的特工由于种种特殊的情况，往往是处于非常紧迫的情况下发报，有时会导致密码出错引起所发的情报成为乱码无法阅读。然而从荷兰发回的情报却都是完完整整，没有一封作废的，这与目前荷兰情报网显现出的混乱完全不符。

由此英国特别行动局的头头们意识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可能已经真的发生了。于是，他们对荷兰抵抗组织发回的情报采取了不予理会的决定，并在回电中与对方打起了太极。

而另一方的吉斯克斯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北极行动」计划是否已经暴露。在道伦逃走后，吉斯克斯勃然大怒，弗兰克·纳尔逊爵士下令在荷兰全境进行大搜捕，但苦苦搜索了 3 个月仍旧一无所获，最终只好放弃。

一向谨慎的吉斯克斯马上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他已经感觉到英国特别行动局的电文越来越「毫无价值」。于是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发出试探，他命令劳威尔斯发报请示是否可以让抵抗组织的成员替换自己的发报工作，因为自己工作过多，有时候已经不能按时进行发报。

英国特别行动局回电居然同意了，这完全不符合间谍行业的规则。不久，一个更大的收获让吉斯克斯断定英国人已经察觉了自己的计划。

当时，吉斯克斯再次命投诚的情报人员发电请求派新人来支援。一名特工又像之前一样自投罗网，更令德国情报部门大喜过望的是从这名俘获的特工身上还找到了一份明码的特别行动局设计的破坏行动的计划书。

该计划为荷兰抵抗组织设计了 17 次破坏行动，而且每次行动的参与人数、时间、目的都非常清楚。

然而和英国情报部门交手多年的吉斯克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这种将明码机密文件随身携带的做法是违背英国谍报工作最基本的原则。

至此，他已经意识到计划已经暴露，起码是已经引起了英国人的高度怀疑，因此他决定该向英国人摊牌了。

愚人节的嘲弄

1944 年初，盟军试图在欧洲西部登陆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德国最高统帅部命令德国的所有情报部门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弄清楚盟军确切的登陆地点。

收到命令的吉斯克斯决定再次利用自己手上的电台进行试探。他先是命人向伦敦发报声称，荷兰的地下抵抗组织又组织了数千人的武装，急需大量的武器装备。但这次英国总部的回复却没那么爽快，而是命令在荷兰的抵抗组织利用已经掌握的力量，尽量破坏从荷兰通向法国的交通。

吉斯克斯最后依然希望能通过「北极行动」了解盟军登陆计划，命人向总部发报试探着问如果盟军在荷兰沿岸登陆，荷兰的地下抵抗组织该如何进行配合。但对此伦敦方面只是很含糊地回复：要求他们原地待命，听候进一步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吉斯克斯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暴露。

1944 年 4 月 1 日这天，吉斯克斯命令自己控制的十部电台同时向英国特别行动局发了一条具有侮辱性的电报：「所有 10 部电台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下，我们知道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在荷兰的工作就不会如此努力。我们对于不能够更长时间作为你们在这个国家的唯一代表而感到遗憾，因为它曾使我们双方都感到满意。」

在整个「北极行动」中，英国人进行了 95 次空投，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下荷兰抵抗组织」向德国人提供了 1.3 万公斤炸药，3000 支步枪、5000 支手枪、2000 枚手雷，50 万发子弹、75 部电台和 50 万荷兰盾，这些几乎可以装备一个常规的陆军师。

除此之外，还损失了 52 名优秀的特工，其中有 10 人为英国特工，而在这些人中有 47 人献出了生命。另外，荷兰地下抵抗组织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 1200 多人被杀，数千人被捕。

而整个行动最终在愚人节这天，以德国情报部门公开发表对英国情报部门的侮辱而结束，这也成为了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赫赫有名的英国情报部门的一大耻辱。

但战后的一起调查事件却让人们对在「北极行动」中到底谁是猫，谁是老鼠产生了疑问。

谁是真正的赢家

1945 年 10 月底，二战在欧洲刚刚结束不到 6 个月，荷兰议会就组成了一个以大法官丹克博士为首的调查委员会，专门负责调查二战中数十名英国及荷兰间谍为何接连不断地轻易落入敌手并最终遇害的事件。

幸存下来的劳威尔斯向委员会交代称，自己曾不止一次用之前已经商定好的暗号向总部发送自己已经被捕的消息，却一直没引起总部的注意。而直到战争结束才被放出监狱的道伦更是坚称自己曾早在 1943 年中就发出自己被捕的情报，然而直到自己现身伦敦、亲自向特别行动局的头脑说明自己被捕的经历，却被认为是双重间谍而投入监狱。

这一系列的轻率与向来以严谨、细致著称的英国情报部门的形象大相径庭，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很可能是英国人以牺牲荷兰情报人员为代价在蒙蔽德国人。荷兰政府要求英国相关负责人到荷兰调查委员会听证，但这个要求被英国拒绝。

这一事件很快就被荷兰媒体披露，很多评论人员将整个事件进行分析之后，认为连德国的当事人吉斯克斯在其受审的供词中都曾交代怀疑是英国人施展苦肉计来迷惑德国人，再结合种种疑点，可以肯定地认为这是英国人为了保护盟军登陆的确切地点、迷惑希特勒而故意牺牲了大批荷兰特工的生命。

这一评论刊载之后，所有荷兰人都陷入了愤怒之中。荷兰政府迫于民众的压力，只好不断向英国政府施压，最终英国政府不得已同意，允许丹克率调查委员会成员到英国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然而当丹克等人要求调阅特别行动局有关荷兰部分的档案时，特别行动局的人却告诉他们，那些档案在二战期间德国空袭引起的火灾中被烧毁了。由于找不到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证据，最终调查只好不了了之。

如今二战的硝烟已经逝去 60 多年，当年的相关人员也都相继辞世。而究竟在德国人设计的「北极行动」中，谁才是真正的赢家，究竟是不是英国人故意让那些荷兰特工白白去送死，如今已经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