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雨夜，工作失败的中年男子张新拎着榴莲，冒雨寻找前妻，试图挽回这段感情。在这部仅有18分钟的影片中，年轻的导演杨潇以简洁的影像、奇异的配乐和成熟的调度建构了一个潮湿的城市空间，探索人欲望的压抑和释放。

影片以梦境开始。主角张新，一个无名小导演，在一次放映活动中遇到一位崇拜他的女孩，两人相处极为默契。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剧场，排练一出话剧。这场戏的调度、灯光和配乐搭配得当，营造令人晕眩的超现实空间，宛如一场梦境。观众很难意识不到它是个长镜头。伴随张新的一个过激行为，淡出片名。

张新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影院，之前所有全是南柯一梦。前方坐着一个女孩，正是他梦中的那个。张新走出影院，已是夜晚，雨下得热烈，他决定去找前妻周露露。原来明亮的白天是梦境，昏暗的夜晚才是现实。以片名的出现作为分割线，影片划分为两个部分：白天的梦境和夜晚的现实。

在形式上，《榴莲榴莲》影片特别的结构和人物关系令人和洪尚秀颇有类似之处。后者以善于玩弄电影结构、描绘影视圈男女关系著称。譬如其《这时对那时错》在播到一半时，弹出另一个片名《这时错那时对》，重述一遍故事，令观众误以为进入平行时空。

在内核上，《榴莲榴莲》与洪尚秀的作品相去甚远。洪尚秀讽刺、冷峻，常在不经意中一针见血地点破人生尴尬；《榴莲榴莲》温和而柔软，“明晃晃的夜晚，滚烫的爱慕里藏着卑怯。”

影片存在大量二元对应的密码，白天和夜晚、女孩和女人、梦境和现实、被欣赏和被抛弃、欲望的满足和压抑……甚至使用两颗榴莲，一颗黄色、成熟并个头偏大，一颗青涩且个头偏小。

影片还有一个密码是黑塞的《悉达多》，这本书同时出现在影片的前后两个部分。

“对我影响最大的

可能是黑塞的《悉达多》这本书。

它有一个终极讨论：为了获得超越，

是否需要根世俗生活发生“肉体关系”？

亦即思考与经验，也可上升为精神与物质，

心灵与肉体，压抑与欲望，空间与时间，

幻象与真实等一切人的二元性。

我对这类主题很痴迷。 ”

榴莲号称「水果之王」，闻起来臭，吃起来甜，很多人爱它，也有很多人恨它。《榴莲飘飘》里，榴莲象征香港的繁华，是贫穷的东北无法企及的幻梦。许鞍华的《天水围的日与夜》中，榴莲是家人的温情，影片在一家人围坐吃榴莲的画面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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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张剧照来自《天水围的日与夜》

后两张剧照来自《榴莲飘飘》

在导演的老家广西，榴莲是很常见。他观察到，在超市一起购买榴莲的通常是家人，或者关系比较亲密。因为“榴莲是一种不宜共享又不宜独享的水果，它属于家人或恋人，属于亲密空间。”

杨潇没有为榴莲赋予任何意义，“非要有的话，可能是爱欲”。爱欲是贯穿影片梦境和现实的要素，也是推动人物行动的动力。梦境里的榴莲本来是一个男生送给女孩的礼物，结果成为张新和女孩调情的道具。

张新问女孩：“这么大的榴莲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女孩没有回答，而是用笑容肯定张新的调情。而现实中，张新把榴莲递给周露露，得到的却是无情的否定。

《榴莲榴莲》有四处提及打分。影片开头，女孩问张新“周露露的表演打几分”，此时张新颇为敷衍地回答“满分”，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表明他内心不想回答和前妻有关的问题。第二次打分的场景，是张新问那件雨衣怎么样？女孩打了7分，表达她的不满。第三次是排练时，张新给女孩的表演打了60分，刚刚及格。

有观众将打分解读为网上兴起的一种亚文化，打分以其“高效”取代了语言，消解了评价的丰富性，又成为一种新的语言。而导演的本意与此无关，他将分数类同于机缘或指纹，暗含的是对数学的好奇心。

导演巧妙把打分引入电影，无疑为影片增添了新鲜的活泼灵动，可能取材于导演本人的生活，或未可知。

导演杨潇

生于1989年，作为活跃于互联网、熟悉网络语言的新一代导演，杨潇的作品《动物园》、《霹雳香蕉》曾入围多个国际影展并获奖。短片《榴莲榴莲》是其上海大学MFA的毕业作品，入围第22届釜山电影节短片竞赛单元。值得一提的是男主演孙浩然，也是一位纪录片导演，拍摄有作品《归去来》，和影片中的角色相映成趣。

影片以一次打分结尾。被前妻拒绝后，张新落寞地准备离去。周露露叫住他，问：“你为今天打多少分？”张新一脸黯然。此时一旁废品回收工的计算器准确地报出一个数字：“96.33”。就这样，影片伤感而荒诞地结束了。你呢？你会为今天打多少分？

撰文 / 林松 

编辑 / yi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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