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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戈达德:《电话、录音机、麦克风、留声机:〈双峰〉声音技术的媒介考古学》(2016)

陈荣钢译 译窟 2021-12-23

戴尔·库珀(Dale Cooper)用录音笔和戴安(Diane)“对话”


电话、录音机、麦克风、留声机:〈双峰〉声音技术的媒介考古学

Telephones, Voice Recorders, Microphones, Phonographs: A Media Archaeology of Sonic Technologies in Twin Peaks

 

作者:迈克尔·戈达德(Michael Goddard,伦敦大学威斯敏斯特学院艺术与媒介教育研究中心)

译者:陈荣钢

 

引用:Goddard, M. 2016. Telephones, Voice Recorders, Microphones, Phonographs: A Media Archaeology of Sonic Technologies in Twin Peaks. Senses of Cinema. 79 (4).

【译注】本文写于《双峰》第三季上映前,有删节

 

笼子里的八哥“说话”了,它“激活”了一台录音机,用腹语说出了死去的劳拉·帕尔默(Laura Palmer)的声音。


老市长对这一台不停出错的麦克风说:“这东西开着吗?”然后,市长的声音被一个巨大而深邃的声音取代。这个声音是对戴尔·库珀(Dale Cooper)探员的警告,但库珀听不到这个声音。


一台留声机在被调查的谋杀案中重复播放着空灵的音乐,而在其他地方,一个郊区家庭的另一台唱片机重复播放摇摆乐,这是第二起谋杀案的背景音乐。

 

在上述所有的例子中,声音技术都发挥了关键作用,具有能动性,而不仅仅是道具或背景元素。这些技术也表明,《双峰》不仅有各种古怪人物、地点和多线叙事,而且它从根本上关注并依赖声音通信技术

 

开篇,皮特·马泰尔(Pete Martell)打电话给警长——“让哈里(Harry)接电话”,宣告了劳拉·帕尔默的死亡。后来,戴尔·库珀探员前来调查,他用录音笔和戴安(Diane)对话。《双峰》中的声音媒介设备比比皆是。

皮特·马泰尔(Pete Martell)打电话给警长报案

 

电话是悲剧和喜剧的传播者。露西(Lucy)在警察局监管复杂的开关。萨拉·帕尔默(Sarah Palmer)通过电话另一端的沉默察觉到失踪女儿已经死亡,并陷入了悲恸的情绪中。不可避免的是,站在21世纪无处不在的移动设备的角度来看,这样的通信技术会增加悲怆和陌生感。

 

不过,本文要论证,这种通信和媒介技术在《双峰》剧集里变得突兀。双峰镇本身成为一种电信通讯网络,存在着连通“黑域”和“白域”的门户。


同理,库珀的录音笔不仅提供了一种内部叙事——因为他经常用录音笔和未露面的戴安交流,而且录音笔在不止一个场景中担任“传感器”(sensor)的角色。比如文首提到的八哥是一种“录音设备”,是对录音笔所录之音的再录音,用格鲁辛(Grusin)和博尔特(Bolter)的术语说,这是一种奇怪的“修补”(“remediation”)形式。【译注】

 

【译注】参考杰伊·博尔特(Jay Bolter)和理查德·格鲁辛(Richard Grusin)的著作《修补:理解新媒介》(Remediation: Understanding New Media,1999)

 

库珀探员和劳拉·帕尔默的双重性通过下述事实实现:他们都是录音制作者。在劳拉的案子中,她为雅各比博士(Dr Jacoby)录制磁带,这些磁带在她死后借由流传和检索推动了该谋杀案的调查。

 

留声机在《双峰》的世界里则是一个更鬼魅的存在。雅克·雷诺(Jacques Renault)的木屋里有一架无休止循环的留声机,从劳拉·帕尔默遇害当晚开始就在播放。

 

唱片机播放着利兰(Leland)热衷的爵士乐曲,他狂热舞蹈,激怒了萨拉·帕尔默,后者把唱针从凹槽中扯下来,也许她感到这些凹槽不可避免地导致了悲剧的暴力。

 

本文将论证这些声音技术,以及更多的(视听)技术,如闪烁的荧光灯、录像和似乎只播放肥皂剧的电视机。这些对《双峰》的世界非常重要。

劳拉·帕尔默(Laura Palmer)

 

这些技术构成了这个世界,它们既是通往未知门户的通信网络,也积累了幽灵般的声音和实体的录音。也许在“黑域”中反向再处理的语音中,有这些技术的其最终表达。“黑域”是一个只有录音的空间,尽管是在宇宙、精神和恶魔层面。

 

本文将用媒介考古学的方法来研究该系列中的这些设备,认为它们按照媒介考古学的逻辑运作,将《双峰》的世界生产为幽灵的声音和其他媒介的档案。我关注声音技术在《双峰》中的呈现方式和破坏方式,还对该剧集在其技术和制度发展的特定时刻作为模拟电视的人工制品的物质构成感兴趣,因为这个时刻与今时今日明显不同。

 

媒介考古学和声音技术

 

弗里德里希·基特勒(Friedrich Kittler)在《留声机,电影,打自己》(Gramophone,Film,Typewriter)的〈电影〉一章开头写道:“媒介在不再是历史的时间里相互交叉。”这一表述似乎非常适用于大卫·林奇(David Lynch)的电影世界,也适用于《双峰》在许多方面。

 

继麦克卢汉(McLuhan)后,基特勒认为,当引入视听技术和设备来代替文字的记录、存储和传输时,就会对档案产生深刻的破坏,从而对历史本身产生破坏,历史不再是线性和理性的,而是容易出现蒙太奇和循环。

 

同理,大卫·林奇的许多电影都破坏了线性叙事,不是说放弃时间结构,而是用重复、空白和循环使结局可能导致开端,开端可能导致结局。这在《妖夜荒踪》(1997)和《穆赫兰道》(2001)的莫比乌斯结构中,以及在《内陆帝国》(2006)更加迷宫般的拓扑结构中尤为明显。

 

玛莎·诺奇姆森(Martha Nochimson)认为,林奇后来的作品是迂回的,不是直线的。这种非线形在《双峰》的多重媒介的微观叙事中已经很明显,并有所预兆。这些后来的电影都以媒介记录和传输的理念为基础,无论是留声机、“现场”表演还是录像,这些记录对其故事世界进行了本体论的突变,并不因为被揭示为“只有一盘磁带”就更真实或更有影响,正如《穆赫兰道》那样。

 

《双峰》的非线形是通过侦探剧和肥皂剧的交叉来实现的。肥皂剧的多线程叙事破坏了前者对真相的线性驱动。“谁杀了劳拉·帕尔默?”这个问题打开了一个超越法律的多重交叉故事的世界。正如麦克卢汉和基特勒坚持的观点,这种多重交叉故事与写作的基本关系可以追溯到经文——甚至是上帝亲自给摩西的石板。

 

然而,这不只是一出后现代的类型片游戏。这在米歇尔·希翁(Michel Chion)的术语意义上是一种“新兴的试听”。声音和其他媒介发挥着关键作用。正如尤斯图斯·威兰德(Justus Wieland)所言:“无论是这部剧还是这座虚构的小镇,‘双峰’都是林奇最经久不衰的情节网络。”但它不只是“一种古怪的角色环境”,而且也是一系列故障机器的轨迹。

 

也许该剧集中最基本的媒介设备是电灯,麦克卢汉将其描述为纯粹的信息媒介,因为它除了本身之外没有其他的交流。林奇标志性的闪烁、频闪、失灵的荧光灯说明了《双峰》中声音技术的关键动态,它们只有通过“失灵”的过程才能被感知,然后发挥它们其他意想不到的功能,成为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户。

 

一些评论家已经注意到这个过程的视觉层面。例如,伯丁(Botting)和威尔逊(Wilson)认为,在《双峰》中:“主体被惊悚地呈现为镜面反射。”镜子和它所产生的镜像最终成为“恶魔的标志”(“index of evil”)。尤其在第一季最后一幕中,微笑的库珀在镜子中看到了恶魔“鲍勃”(Bob)。

库珀和鲍勃

 

主体不仅是镜像,也是视听记录过程的后遗症,所做的动作和言语也同样受到恶魔的反噬,这在“黑域”里的倒放语言中明确表达出来。

 

之所以使用媒介考古学的方法来研究《双峰》中的多重媒介和“修补的”世界,是出于“物质性”(materiality)的问题——尽管我们讨论的是一种虚构的再现。

 

通常,媒介考古学是一种与真实的、或想象的技术设备/发明打交道的方法。它特别关注那些在必然的技术进步的目的论叙事中被绕过的技术。

 

当媒介考古学论述电影、电视时,人们倾向于将技术组合及其操作作为考古记录中的一个特定时刻,并试图接受其机器功能和逻辑,明确拒绝符号、再现和文化的问题。诚然,基特勒这样的媒介考古学家在实践中对早期电影的主题特征感兴趣,因为它们呈现出特定语境下的心理技术的运作,重点是机器过程的物质性,而不是符号或再现的问题。

 

齐格弗里德·齐林斯基(Siegfried Zielinski)关注“技术—文化—主体”三者关系中的“媒介物质性”,认为它处于不断的相互关系中。因此,除了关注技术发明和严格的唯物主义关注,还关注文化实践或技术以及主体性的媒介生产。

 

然而,托马斯·埃尔泽塞尔(Thomas Elsaesser)这样用媒介考古学研究电影的方法更开放,并且提出了可以用唯物主义的方式来处理电影和电视媒体的方法,而不必完全抛弃媒介“内容”(content)的概念。

 

例如,埃尔泽塞尔指出,在保罗·维希留(Paul Virilio)等理论家和哈伦·法罗基(Harun Farocki)等电影人的作品中,电影是一种“视觉机器”。特别是在《电影的未来》(Cinema Futures),作者探讨了不同视觉机器的性质,尤其在关于电影和电视纪录片的章节中,不厌其烦地讨论了美学和再现的问题。

 

正如米歇尔·希翁所言,电影显然也是一种试听媒介,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视觉媒介。然而,电视(尤其是在《双峰》制作的时候)也许更应该被视为一种音频—触觉媒介,而不是视听媒介,因为相对于电影图像,电视图像的美学限制倾向于突出叙事、对话、音乐和生动性,而图像有时被简化为单纯的插图,并按照老套的视觉方式进行。

 

鉴于此,《双峰》一定位于电影和电视之间。这不仅因为(在当时)有一位艺术电影导演联合制作——这是不寻常的,而且还因为该剧相对电影化的视觉和声音设计,使得前传(《双峰:与火同行》)可以作为电影在影院上映。

 

尽管如此,《双峰》的世界是一个既能听到又能看到的世界,它不仅指这种类型,而且还宣布了一种“触觉的”电视视听,其联系是通过视听技术设备的“失灵”产生的。

 

在普遍的电影电视研究中,“再现”问题的主导地位限制了人们对非人类设备的关注。比如在《双峰》中,人们主要研究作者、体裁、叙事和再现的问题,而不去研究试听媒介的机械过程,尽管后者在片中大量出现。

 

在《双峰》中,秩序和无序似乎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相互依存。然而,“词与物” (暗指福柯作品的法语原标题)的秩序和无序不仅通过各种物体和行为发生,而且通过一系列故障的媒介设备发生,这些设备恰恰打开了通往更深层次秩序的门户——这些设备正是通过“失灵”参与其中的。

 

现在,我将着手研究《双峰》中一些声音技术设备的“失灵”,以看它们如何揭示出双峰镇本身是一个视听通信系统


电话

 

皮特·马泰尔看到劳拉·帕尔默“被塑料袋裹着”,立刻拿起电话,用他拿不善言辞的强调开启了《双峰》的谜题。尽管,此时离故事情节还有点远。

 

有趣的是,皮特用了“把哈里放在喇叭上”(“让哈里接电话”)这种表达。这句俗语指涉电话机的早期设计,它有一个喇叭状的物体,与话筒分开。片中第一次远程通信还幽默地指出电话如此容易发生意外和错误——露西试图描述如何将电话重新转接,所花的时间比实际电话的长度还要长。

 

从一开始,媒介(准确地说是媒介的意外和错误)就是信息。同样重要的是,皮特·马泰尔打电话的工厂(Packard Mill)受到凯瑟琳·马泰尔(Catherine Martell)的第三方监视。因此,每个通信管道都有“噪音”

 

在米歇尔·塞雷斯(Michel Serres)看来,这些渠道是寄生的第三方。塞雷斯认为,在任何通信行为中,总会有一个不速之客寄生第三方,即在任何通信渠道中运行的无法消除的噪音。

 

因此,在这第一通电话中,两种关键形式的噪音被引入到声音通信中:(1)由于电话没有到达目的地,而是在网络中循环而产生的噪音;(2)以及监听的寄生噪音。

 

这第一通电话导致利兰和莎拉·帕尔默之间一通非常不同的、更富有感情的电话。他们被告知劳拉已经死亡。

萨拉·帕尔默和利兰在打电话

 

在此之前,莎拉·帕尔默打了一系列电话来确定她女儿的下落,这些电话都没有提供任何结论性的信息,只留下缺席和回避。对她想确定女儿的下落,这更像是噪音而不是信息。当她最终联系到利兰时,后者正被从一个重要的商务会议中叫出来,那正是他被通知劳拉死亡的时刻。

 

这通电话的背后是一种直观的心灵感应。萨拉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只需“杜鲁门警长”(Sherriff Truman)来确认。在这通电话中,信息再次被噪音所淹没,不是开关操作(复杂的操作)或寄生(窃听),而是强烈的情感,它通过电话线传播,不需要任何语言内容来传送。

 

无论如何,电话被转化为一种纯情感的技术。莎拉·帕尔默悲痛欲绝声音表演传递了原始和纯粹的情感。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被仍然开放的电话通信渠道所促成——使没有任何东西通过这条线路进行交流,因为双方都已经放下了电话。随着剧情的发展,开篇的电话似乎是一种预兆,表明这个小镇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电信设备,其开关操作似乎是通过“黑域”进行的


录音机/笔


库珀出场时他对着录音笔说话:“戴安,2月24日上午11点30分,进入双峰镇。”但是,黛安是谁,以及更确切地说,她在哪里?(只有从后来的前传电影《与火同行》中我们才知道戴安似乎是费城联邦调查局的一名秘书或官员。)

库珀和他的录音笔

 

在第一季第6集,沃尔多(Waldo)与库珀的录音笔交谈,这才是这个设备真正拥有自己能动性的时刻。八哥不合时宜地死亡之后,这支录音笔“修复”了存储在鸟儿声带中的录音。这两个录音设备的关联破坏了库珀刻意录制的声音的所谓完整性和合理性。也有人认为,这可能只是录音的录音,只是对镇上居民不可靠声音的模仿。

 

另一方面,这些录音似乎导致了库珀在梦境和幻觉中的“另一个录音领域”。从第2集结尾处起,库珀开始梦见“黑域”。录音的性质在这里通过“黑域”中的倒放录音而得到强调,包括劳拉·帕尔默本人。在这个空间里,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是录音,都是预先录好的。然而这些无意识的录音被错误地记住了,只能在直觉上作为诗意的线索来把握,成为指引杀手身份的关键提示。劳拉·帕尔默的幽灵替身在库珀耳边说悄悄话,但库珀遗忘了,这可以说是对更原始、更令人不安的无意识施加秩序。


麦克风

 

20世纪50年代设计的经典麦克风在《双峰》中比比皆是。这些设备异常突出,似乎放大的声音在不同空间中回荡时的音调比实际所言说的内容更重要。校长苦恼的声音在学校的走廊里回荡,乔西(Josie Packard)的声音在工厂里萦绕。这两个空间似乎都被这种情感性的音调掏空了,变得没有生产力。

 

类似地,一种深刻的忧郁感回荡在三个青少年的录音氛围中,尽管歌词在庆祝浪漫的爱情——他们在录制歌曲“只有你”。但这种理想化的场景被第三方打断了,因为詹姆斯(James)和唐娜(Donna)的爱之宣言被玛德琳(Madeleine)的出现所转移,她反过来召唤出詹姆斯和劳拉之间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系统中有如此多的噪音,以至于原来这两口子之间的沟通完全中断。

“只有你”

 

同样,麦克风和其他声音技术一样,一开始只是古怪的、滑稽的设备,它们出现了故障。但最后就像录音机和电话一样,它们的故障成为通往另一世界“黑域”的门户。


留声机


与之前讨论的技术相比,留声机这种已经过时的技术在《双峰》中的作用更突出。这让我们联想到基特勒论述“留声机”的章节。在这一章中,这个意外发明的设备有它奇特的地方,它是电报和电话技术的副产品,却最终实现了一种没有主体的写作,超越了人类语言和声学音乐在时间轴上操纵频率的可能性。

 

留声机在这个系列中扮演着更具体的角色。正如库珀梦中出现的“另一个地方的人”:“在她的家乡,鸟儿唱着动听的曲子,空气中总有音乐。”这句话回荡在整部剧中。从库珀出现在双峰镇开始,就有巴达拉门蒂(Angelo Badalamenti)的音乐,还有代表奥黛丽的主题音乐。

 

尽管留声机只能无休止地重复播放,直到杜鲁门警长将唱针从凹槽中拔出,但它在八哥身上也有一个录音装置,其“漂亮的曲调”实际上是对调查中的悲惨夜晚发生的事件的准确声波记录。留声机—八哥—(以及最终的)录音机这种声学铭文装置的结合,进一步证明了我们在这里处理的只不过是录音。

 

在木屋里播放的这种阴森恐怖的幽灵音乐,被利兰在家里的留声机上播放的爵士乐曲加倍放大。我认为,这种欢快的背景音乐最终将成为谋杀案的伴奏。萨拉·帕尔默对这个设备和利兰沉迷舞蹈充满敌意,有一次她还把唱针从凹槽里扯出来,这证明了她的预感和直觉能力,这在她通过电话线另一端的沉默掌握女儿已经死亡的能力中已经得到了证明。

利兰家的留声机

 

萨拉察觉到,这些欢快的爵士乐掩盖了另一种曲调,这种曲调不是漂亮的,而是像针在唱片槽上的路径一样被占有和注定的。然而,最终,利兰的转盘播放的不是爵士乐,而是咔嚓声,大概是唱片的内部凹槽已经陷入了永久的循环。

 

同样,就像有问题的麦克风、电话网络和录音一样,技术本身被强调了,并促进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鲍勃和“黑域”的世界。在这个痛苦场景中,鲍勃和利兰之间进行了“交换”,但就像一个预先录制好的场景,一个锁定的槽,正在播放中。


结语


这几样声音设备没有涵盖全部,还有其他一些也可以拿来讨论,比如Double R餐厅反常的点唱机、戈登·科尔(Gordon Cole)的助听器,甚至还有“木头女士”(The Log Lady)的日志。它们似乎同样以只有玛格丽特能听到的声波形式记录了重大事件。

“木头女士”(The Log Lady)

 

尽管如此,上面讨论的声音技术足以证明它们是通往“黑域”的门户。从某种意义上说,“黑域”本身不过是一个录音网络,而是对预先录制好的场景的狂热表演。这些人物处于一种边缘状态,在那里他们只是录音或他们以前自我的痕迹

 

这也许是库珀不可避免的失败之处。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可以在一个所有东西都已经被记录下来的领域里采取英雄主义和道德主义的行动。可是,正如最后几句对话所表明的那样——库珀/鲍伯重复地问:“安妮怎么样了?”

 

在《双峰》的邪恶结局中,库珀不仅变成了镜子中的鲍勃,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幽灵般的、被操纵的录音或他以前的自我的模拟,就像爱迪生对他的录音/回放设备的演示一样,受到了延伸到道德和精神层面的操纵和颠覆。

 

在最后一幕中,林奇也许在表达一个与《穆赫兰道》中“沉默”一幕所展示的类似观点。也就是说,在整个《双峰》的世界——包括古怪的人物和叙事事件,只是从预先存在的电影和电视模式、剧目和流派中提取的试听蒙太奇。这些表演反过来又被卷入了一个闹鬼的、幽灵般的世界,其逻辑已经被预先确定和操纵,它通过这里讨论的一系列声音设备向我们言说,并由电视装置进一步“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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