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丨鲁难：是时候说再见了
老编的话：
坊间有“四大铁”说法，那些一起尿过炕、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的，才是真正的铁杆兄弟姐妹。感谢张小龙，失散几十年的兄弟姐妹能够相逢于微群，再聚于朋友圈。也感谢马化腾，久别重逢的热络劲还没缓过来，中国社会左中右的七彩光谱，就折射进微信这个魔盒，撕裂着铁杆的兄弟姐妹……
小号本期选编的，就是“一起下过乡”的微群里，一个“新三届”老知青，面对“三观不同”的昔日小伙伴，公开说“bye-bye”的告别书。
拖拉机驾驶位上的本文作者，与昔日的小伙伴们。
是时候说再见了。
再见了，同学们！我在这里向你们告别。
上一次悄然告别，已经是40年前的事了。
那时节，兜里揣着几毛钱，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不知道生命的下一站，会停泊在什么样的局促不安之中。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有了家庭儿女和一堆一堆的牵挂，生命的终点已经依稀可见。很多人还在奔忙，为了生活和所爱的人们，竭尽所能。
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们几次聚会，宣泄了彼此的思念，重温了友谊，友情和那金色的青春岁月。
我们有了微信群，天南地北，不分日夜，把我们紧紧相连。我们的话题无所不有，我们的思念与日俱增，我们有对彼此的关心，给于所有人以温暖。从此你不再孤独，你不是一个人前行，你的每一个喜怒哀乐都在大家的关注之下，融入到同学之中。
每当我们再一次回首原种场，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有所不同。当年觉得很高的大门，很大的仓库，晒场，现在看来没有那么高，那么大，除了无可奈何的衰败，就是无可避免地衰败，与我们记忆中的印象相去甚远。那八百亩大田和送水大坝，马场，也没有记忆中的宏伟，宽阔，壮丽，跟普通的农村没什么两样。
也许，40年过去，农场在变，我们也在变，谁也回不到从前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
一切都变了，我们都变了。
我必须接受现实。
我也必须接受一切改变。
记得当年吴中煌被人打了，建华领着大家到知青办去讨要说法，我们团结一致，无畏无惧，有理有节，维护自己的同学，也维护我们每一个人。
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感动，我的同学们都是有担当有正义感的热血青年，多年以来，我以你们为骄傲。那时候，我们不过是十七八岁、刚刚离开家的小青年。
不过，如今再有同学挨打，我们之中还会有人挺身而出、一腔热血去维权吗？我很怀疑。
如你们所知，人大毕业生雷洋被打死后，人大同学挺身而出，我也被裹挟其中。我觉得这道理很简单，一个鲜活的生命不能被生生剥夺，如果有能力而不予制止，谁都可以是下一倒下的人。
六十岁了，我老了。但是正义不老，公平不老，公理将永远护卫着你我他。
位卑未敢忘忧国，人老未敢忘忧国。虽然我老了，也许会它们会迟到，但是公平正义不会永远缺席。
公平正义，靠空喊“祖国母亲”是喊不来的，我愿意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祖国母亲，是一个含混而不完整的概念。祖国是祖国，母亲是母亲，国家是国家，政府是政府。爱祖国，爱母亲，爱国都不是爱政府。不然的话，蒙古人打过来就要贡献初夜权去爱大元朝，满族人打过来就挽着辫子爱大清朝，太平天国、义和团、北洋军阀、国民党，都要举手低眉点头撅腚去爱政府。见一个爱一个，像墙头草一样，风来回吹，你来回倒，就太忙了。这里还没算五代十国南北朝，春秋战国东西周。
在现代社会，政府应该是公仆，你是主人。不是要你天天爱他，像爱母亲一样爱那个冠以祖国母亲的政府，而是要他为你办事，看你的脸色，是他要爱你啊。你不记得，他们说要“为人民服务”吗，又不是说“为人民币服务”。
曾经说过群里不谈政治。据说，搞垮一个群最快的办法就是谈政治。很灵。
我希望信守承诺。
不过这个承诺要大家遵守。
因为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同学们说出很多太low、太out的东西。虽说话出自你口，却让我感到脸上挂不住，真不希望看到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作家王朔说，一些连街边小偷都不敢呵斥的人，却勇于高呼灭了小日本！一帮连活着的人民的痛苦都漠不关心的人，却有脸说不忘死去的同胞。
我知道无法改变这一切。
但我可以改变自己。
我不是鸵鸟，不会把头埋在土里，对周围视而不见，装聋卖傻。
我不会用沉默来表示接受了那种洗脑的节奏。
我不能看你替人数钱卖自己无动于衷。
那不是我。
我有我原则。
我可以牺牲生命，不能折断信念。
我只能选择光荣与梦想。
我一直在挣扎：当我想你们的时候，我是何等的孤独。
我内心一直祝愿：各位多多保重，家庭幸福，生活美满。我期望与你们守望相助，与你们长久厮守，看到你们的笑容，听到你们的笑声，把我的一切和你们分享。
是的，我爱你们。
不过我更爱自由，更爱真理。
终其一生，总有一别。
是的。我觉得，是时候了。
是时候说再见了。
再见了。
当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们能想起我，想起我的好，忘记我的所有过错。
如果，我在无意间伤害了你，务必请你原谅我。
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已，如同我在的时候一样。
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一如我在的时候一样。
是时候说再见了。
再见吧！
2016年6月
作者的话：
这是我去年参加完当年农场知青聚会后写的。实在呆不下去了，都是情同手足，昔日一起挥洒青春和生命的难友，如今为了维护那段加害他们的历史，维护那些加害他们的人而不遗余力。他们中的很多人穷苦一生，至今依然生活拮据，还有一个要到我公司打工，“看大门也行”，却不知我的公司早倒闭了。但就是这样一群人，苦酒喝出茅台，苦菜视为珍馐，崇拜之风泛起，带鱼帖子热传，一句劝诫的话都听不进。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能辞行了。
（文图由作者提供，小号获许可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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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逆编辑、工圣审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