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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乔凯华:难忘的上学之路

2017-08-03 乔凯华 新三届


老编的话:今年是恢复高考40周年。新三届大学生即77、78、79级通常被视为一个群体,聚集了“文革”十年被耽误的人才。新三届以平均6%的超低录取率,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

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本号特辟“卌年”和“校园”专题,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



上学是幸福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学的,因为不是你想上学就能上得了学的。上学铭刻着强烈的时代烙印:我祖父、祖母是文盲;我父亲高小毕业,在解放前那算是小知识分子,我母亲是文盲;我妹妹小学毕业,我老婆只读到小学三年级。跟我差不多年纪的,附近村子中难得有几个是上过中学的,而我最终能拥有一张大学文凭,那实在是很幸运的了。



我是1957年上的学,当时虚岁七岁,初小四年读的是乡村复式班教学。学校叫“四村小学”,猜想是四个自然村合办的,只有一位老师,名叫黄世章,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学校就是一间祠堂屋,分四个组,东西排列,一组就是一个年级。我的这个年级一共有14位同学。黄世章老师教书很有一套:这个组(年级)他上课,其他几个组(年级)写字,做作业等,依次轮换。教室的厅柱上挂着一个闹钟,他要求做作业的几个组(年级)静寂得能听到闹钟的滴答声。黄世章老师教了我初小两年,这两年是我在“四村小学”读书中相对稳定的两年。教室一直固定在祠堂屋里,学习成绩也不差,我记得二年级时参加北桥辅导区算术比赛获年级组第一名。


1958年成立了人民公社,“四村小学”的祠堂屋变成了生产大队部,我的学习生活打起了“游击战”,学校从这家农户的客堂搬到了那家农户的客堂,又从这个村子搬到了那个村子,前后共搬了五次。老师也换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教师,叫丁佩芳。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课余时间,丁老师组织我们同学种蔬菜,我们男同学常两人一组扛粪桶浇水、浇粪,种的茄子、黄瓜、夜开花之类由丁老师包销,然后不时给同学们叫账,作为学校经费的补充。


那时农村的路况很差,没有笔直的大路,从家里到学校,走的是田埂小路,还要跨过几道低矮的河堰,一下大雨,河水上涨,就没法去学校了。初小四年虽然颠沛流离,但我还是深切感受到了上学的幸福。我们努力地学习,顽强地成长,初小四年,我学会了汉语拚音,学会了珠算,四年级时我和几位同学在农村的河塘里学会了游泳。


盼望已久的新农小学终于建成了,我没有进新学校读书,因为我初小毕业了,正儿八经地通过了北桥中心小学的入学考试,成为北桥中心小学五年级两个班级中的一员。而我原先“四村小学”的14位同班同学中的大多数都不见了。


北桥中心小学由一座名叫明心寺的古寺院改建而成,花园式的砖平房结构。我父亲就是在这里读的高小。她地处沪闵路和北吴路十字路口的东南角,北面和东面由一条呈直角型的荷花池环绕,向南经北桥中街流入俞塘。学校中间是一处大操场,我在操场南边的教室读了五年级,又在操场北边的教室读了六年级。高小二年使我接受了正规的现代学校教育,除了学语文、数学外,还学习了自然、历史、地理、音乐、画图等知识。我还参加了学校乒乓队。



1963年秋,我考取了上海县颛桥中学,这是一座在文革前教学成绩较好的完全中学,初高中在校生约七八百人,教师阵营强大。我每天步行约一小时到校,初二下半学期骑上了自行车。从家到公路有一里多土路,遇下雨天,只好让自行车倒骑我身上了。


从初一到初三,加上二年文化大革命,五年中学学习生活中让我们受教益最深的当数石其伟老师。石老师是我读初一、初二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毕业于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年轻、擅长文艺,是学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石老师教会我们四角号码查字法,授之以渔,终生受益。同学们十分喜欢上他的语文课,我的作文常被他当作范文来读。石老师身体力行的“每日一歌”,不但培养了一批文艺骨干,还使我班成了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班级集体。读初一时我是班级劳动委员,初二时我是班级学习委员,初三时我成了学校学生会干部,还被评上了“三好学生”。


1966年6月,正值我们临近初中毕业为升学考试积极备考时,文化大革命中断了我们的正常学习秩序。我们开始写大字报,参加红卫兵,造反,“破四旧”,大串联,学工,学农,复课闹革命……


在整整两年的学校文革记忆中,对我人生裨益最大的是:我参加了1966年的国庆大游行,在金水桥旁见到了站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进一步坚定了走社会主义道路、跟共产党走的思想信念。参观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山大学等,在我的心中埋下了向往大学生活的种子。领略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使我经了“风雨”、见了“世面”。


1968年8月,一份红头文件使“老三届”全部离校,农业户口回乡务农,城市户口“上山下乡”。在我回乡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夜里转展反侧,经常梦想有朝一日能继续上学。有一次我特地赶到一位老大哥家里,向他诉说自己对上学的渴望。



1977年冬,当我带着秋收的泥土味迈进已经停歇了11个年头的高考考场,久违的读书梦想向我展示了笑脸,我有幸成为了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的一名学员。我和儿子同年背起了书包,转眼间我在农村已摸爬滚打了10年。


上海师范学院的大门当时是由毛竹搭成的临时跨马路门楼,处在桂林路的南端尽头,北边紧挨桂林公园和康健公园,环境典雅幽静,但一切尚废待兴。


走进上海师范学院的大门,感觉这是一座由东、西部拚装而成的校园,建筑风格和环境氛围截然不同却又浑然一体、各得其所。西部庄严肃穆宫殿森森,东部简洁明快现代味十足;西部整齐厚重,东部错落静谧;西部围墙高筑,东部篱笆疏落;西部绿茵场拥体育馆,东部小河孤岛伴音乐厅;西部以体育见长,东部以文艺扬名;西部自修做作业寂然无声,东部伊呀学语琴声叮咚;西部是理科的殿堂,东部是文科的牧苑。


从学院西部西南角的宿舍楼到东部东南角的文史楼,足足有20分钟的路程,每天我们穿行其间,感受读书的快乐,吸附不同学科的光华。最吸引眼球的,自然是体育系的训练和艺术系的歌喉及琴声。除此之外,还有外语系的晨读、理科的夜自习及我们中文系的课外阅览。


几乎每一个晚上,阅览室里都有我的一席之地。所有的书目都开放了,外国文学在我是一张白纸,对我充满了吸引力。从司汤达的《红与黑》读起,先后浏览的有:塞万提斯的《唐吉诃德》,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等悲喜剧,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雨果的《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和《高老头》,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莫泊桑的《俊友》、马克.吐温的《镀金时代》及他们和欧.亨利的中短篇小说,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和妹妹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啸山庄》等等。


我选修的是俄语,自然对俄罗斯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主义文学感兴趣。先后阅读了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和《上尉的女儿》,果戈理的《死魂灵》,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和《父与子》,冈察洛夫的《奥勃洛莫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契诃夫的短篇小说等。但最吸引我的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俄国社会主义文学中对我印象最深的是高尔基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必读书,主人公保尔.柯察金是我们这代人学习的偶像,他的一些至理名言成了我们的座右铭,他的爱情选择是无产阶级革命者的经典。


由于对俄国文学情有独钟,我专题阅读,积累资料,写出了《分析“多余人”形象》的论文,在师院中文系举办的外国文学专场中宣读。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莱蒙托夫的毕巧林、屠格涅夫的罗亭、赫尔岑的别里托夫、冈察洛夫的奥勃洛莫夫等文学形象至今印象深刻,且有一定现实意义。


大学生活充满吸引力:体育馆的比赛、音乐厅的演出和内部电影、阶梯教室的大课和讨论、大礼堂的学术报告及舞会、学生创作园地、选举中的竞选演说等等,至今历历在目。在师院所听到的零零总总的报告中,印象最深刻的当数《红日》的作者吴强和《百合花》的作者茹志娟,还有俄国文学翻译家戈宝权。


两年多的大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但我和我的同学们可以无愧地说:我们用最短的时间获取了尽量多的知识,我们珍惜大学生活的每一天。除了获取做一个中学语文老师的必备知识外,我集中浏览了中外名著中的大概,先后购置了200多本我所青睐的中外名著和工具类及文史类书籍,使我的书柜至今引以为豪。



“我们要求专科转本科”,在师院发出的强烈呼声成了我们这一届大专生的心病。大家不服这命运的不公,积极争取专升本的机会。我自觉投入了大学自学考试,并成功取得了上海教育学院“语言逻辑研究班”一年生学习资格。但当我得知上海教育学院已举办了一届“专升本”的信息后,豪不犹豫报考并被录取,从而成为上海教育学院第二届中文系业余本科生,与一些原上海师范学院的同班同学又续学缘。


上海教育学院坐落在淮海路的中心地段,我在紧张的中学教学之余,每周挤出三个半天的时间奔波于市区和郊区之间,苦中有乐,苦中有甜。1986年,我终于取得了上海教育学院中文系本科学历。期间,有感于俄语无用和不懂英语的无奈,参加了上海教育学院的英语班学习,但终于未坚持只读到我自认为能自学就放弃了。


我的学历并不高,且大学本科还是业余的,和现在的一些学霸相比实在差远了。况且取得大学文凭后不思进取,碌碌无为。但我想,当时我是尽力了。学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人人应该珍惜每一个能上学的机会,积极参与,奋力拚搏,无愧于心,无愧于时代。与天下学子共勉。

 

2015年10月22日


本号获作者许可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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