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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越活越老,启功越活越萌

2017-07-19 60万学者已加入 壹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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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 壹学者(my1xuezhe)原创,作者:张晓飞  转载授权请联系壹学者。

“哎,人生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找乐子啊。”

——启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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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您的信!”        

“好,好,麻烦你给送来了。”启功乐呵呵地上前准备接住。看到收件人的一刹那,脸色一沉。

“麻烦标上‘查无此人’,给退回去吧!”

“怎么是查无此人呢?这爱新觉罗•启功可不就是您嘛!”

启功狡黠地看着来人,不紧不慢地说:“哪有爱新觉罗•启功这个人啊!我姓启名功字元白,不信你去查我的身份证、户口本。这爱新觉罗•启功自然就不是我喽。”

送信人拗不过启功的辩解,只得怏怏而去。

其实,启功本姓爱新觉罗,是真正的清代皇族后裔。1912年7月26日,他生于北京,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祖先弘昼是雍正的儿子,亦是乾隆同父异母的兄弟。启功虽身为帝胄后裔,但从不以此自炫,甚至不愿承认自己姓“爱新觉罗”。他自称“本人姓启名功字元白,不吃祖宗饭,不当‘八旗子弟’,靠自己的本领谋生”。

11岁的启功(中)和祖父裕隆(左)以及姑姐丈在一起

事实上,到启功的曾祖溥良这一辈,已经沾不上皇家祖荫,曾祖与祖父毓隆均是以平民身份走上科举入仕之路。

1913年7月,在启功刚满一岁的时候,父亲恒同因肺病去世。那时祖父已从官场上退了下来,全家只靠微薄的官俸维持生活,家境相当贫寒。祖父非常疼爱启功,他总是一手将启功搂在膝上,摇头晃脑地教他背诵诗词。祖父也是启功艺术爱好的启蒙者,他善书画,便将字写在影格上,让小启功一遍遍地描摹,画画时也必让启功在一旁观看。

少年启功

然而,启功10岁时,曾祖父突然去世,没多久祖父也撒手人寰。家中只剩孤儿寡母,没有经济来源,生活很快堕入贫苦的境地。贵族亲戚更是断绝了与他们家的来往。幸得祖父门生资助,才勉强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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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有师生同父子

1931年,生活的重压迫使启功中学未毕业便辍学了。他只能教家馆或偶尔卖一两张画维持生计。

在最黑暗的时候,一缕光照进了他的生活。这束光便是陈垣。陈垣被毛泽东誉为“国宝”。他是“史学四大家”之一,与陈寅恪合称“南北二陈”。启功没有文凭却能在大学教书,幸得陈垣慧眼识才。

20世纪60年代末,启功先生(左)和恩师、北京师范大学校长陈垣合影。

经曾祖的门生傅增湘介绍,启功与时任辅仁大学校长的陈垣见面了。陈垣欣赏启功的才华,把他安排到辅仁附中教一年级国文。好景不长,一年以后,辅仁中学以启功学历不够为由,把他解聘了。1935年,陈垣又安排启功到美术系担任助教,谁知工作不到两年,又被以同样的理由解聘了。当时正值北平沦陷,启功再一次陷入困境。1938年,陈垣再一次向他伸出援手,聘他到辅仁大学教“大一国文”。启功曾说:“老校长教导我的样子,我现在蘸着眼泪也能画出来。”

1958年,启功被划为“右派”,工资骤降,教授职位也被革除。生活困窘不堪,不得已只好变卖自己收藏的书画以贴补家用。一次,陈垣去逛琉璃厂,发现“荣宝斋”中展出的一些书画像是启功家的。就喊来秘书辨认。秘书一看大叫:“没错儿,是启功家里的!”陈垣心头一紧,急忙把这些书画买下,送到启功家里。启功反倒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家地方小,实在没办法,卖了它们图个清爽。”陈垣笑笑没说什么,临走时又塞给启功一百块钱。启功感动得热泪盈眶。

1971年,陈垣逝世。当时仍处于政治动荡时期,启功不能去探视。悲痛之下,他撰写了一幅挽联纪念恩师:

依函丈卅九年,

信有师生同父子,

刊习作二三册,

痛余文字誉陶甄。

可见二人的师生之谊早已化为父子之情。

1980年,启功为“纪念陈垣校长诞辰一百周年大会”写会标。会标字大,而启功住房很小。年近七旬的启功就跪在地上书写。在一旁帮忙的学生惊讶地问:“先生怎么下跪了?”他头也不抬地回答:“给老师下跪有什么不应该的呢?”

1991年,陈垣先生诞辰110周年之际。启功将自己在香港义卖所得的163万元作为助学基金捐给了北师大。他谢绝了“启功助学基金”的提名。而摘取了陈垣书斋名中的“励耘”二字,设立了“励耘奖学助学基金”。以慰恩师泉下之灵。

已故著名文艺理论教育家童庆炳曾言:“启功对整个世界充满了博大的爱,特别让我感动的是他对陈垣先生的爱,那真是一朝从师,终生感恩。”

启功常说:“我这一辈子有两个恩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这第一个恩人便是陈垣。

01


一生一世一双人

1956年,母亲丧礼结束后。启功恭恭敬敬地把一个女人扶到椅子上。喊了一声“姐姐”后,双膝下跪,“咚”地给女人磕了一个响头。

这个“姐姐”正是启功的第二个恩人——妻子章宝琛。

启功与章宝琛是奉母亲之命的包办婚姻。

章宝琛也是旗人,长启功两岁。婚后启功一直喊她“姐姐”。连启功也没想到,这位几乎没有文化的女人竟成了自己难得的知己。

启功爱热闹,家中常有聚会。启功家小,一进门就是炕。启功和朋友们坐在炕上一聊就是半夜,而章宝琛站在一旁只是静静地听着,从不插话。一宿就只是端茶倒水侍候着大家。

从章宝琛进门,家务事就没让启功操过心。母亲上了年纪,又常闹病。大多是章宝琛在床前床后伺候着。“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她却没有过一句怨言。最困难时候,宝琛把自己的首饰变卖补贴家用。不论日子有多困窘她每个月都会给他留下一些钱,供他买书。

文革时启功无法公开写作,她就让他躲在家里写。自己坐在门口望风。稍有风吹草动,便大咳一声。她冒着惹火烧身的危险,偷偷地将他的藏书、字画和文稿收起来,用纸包好打成捆深埋在后院的墙角下。其实她根本看不懂这些书画文稿,但因为爱,她懂得去守护启功所爱。

章宝琛一直遗憾自己没给启功生个一儿半女。所以曾与启功半开玩笑地定下赌约。她打赌启功一定会在自己死后续弦。启功则笑道:“老朽如斯,哪会有人又傻又疯这样子做呢?”

谁料妻子死后,启功家“门庭若市”。为他做媒的人接踵而来,他一一谢绝。媒人笑言:“你的卧室里还摆着双人床,证明你还有续娶之意。”他听后,立刻将双人床换成了单人床。甚至有位女画家自荐枕席,也被启功婉拒了。他告诉女画家:“除了宝琛,我心里再装不下别人了!”

思念妻子至极时,启功只能将相思化为文字,和泪入墨,写下了《痛心篇二十首》。一字一句,皆存深情。

结婚四十年,从来无吵闹。

白头老夫妻,相爱如年少。

先母抚孤儿,备历辛与苦。

曾闻与妇言,似我亲生女。

相依四十年,半贫半多病。

虽然两个人,只有一条命。

我饭美且精,你衣缝又补。

我腾钱买书,你甘心吃苦。

今日你先死,此事坏亦好。

免得我死时,把你急坏了。

枯骨八宝山,孤魂小乘巷。

你再待两年,咱俩一处葬。

每年清明节,他都坚持去墓地“带”妻子回家。他对身边的亲属说:“要是我走了,就把我与宝琛合葬在一起,我们来生还要做夫妻……”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如若泉下相见,启功一定会得意地对妻子说:“当初打的赌,看来是我赢了。”

01


苦难以痛吻我,我则报之以歌

风云巨变时代降生的启功,在政治生活中饱受摧残。

1958年启功被划为“右派”。1966年又被打为“准牛鬼蛇神”。这期间他不断地接受隔离、审查、批斗。亲人都担心他受不了折磨走向极端。但他却一如既往地笑道:“你们放心,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工夫自杀!”

对抗苦难,启功有自己的“武林秘籍”。

启功几乎每天都要去开批斗会。有一次台上哇哩哇啦大喊大叫的声音,在他听来却突然变成了古诗文平仄的声律,这声音似一股儿电流,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以前上课讲学的那些知识都浮现在脑海中。这可乐坏了启功。他使出一招“偷天换日”,批斗会仍在进行,启功的“脑力劳动”却从未停止。

写交代材料时,启功也不“老实”。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写自己的著作。又怕别人看到,批他“不好好改造”。他就把字写在香烟盒、旧信封或者小学生作业本的背面。每天回家之后,凡是有字的纸便掏出来藏到后屋的布口袋里。这一招“瞒天过海”,使他完成了两本学术著作《古代字体论稿》和《诗文声律论稿》。

造反派把写字好看的人抓去抄大字报,别人叫苦不迭,启功却乐在其中。他把抄大字报看成练字的绝佳方式。他总结出抄大字报的四大好处:一是造反派给提供免费的练字工具——笔墨纸砚;二是有些大字报必须站起来写,这就锻炼了自己悬腕和悬肘的功夫;三是写完之后贴在墙上,好坏自己一眼都能看出来;四是贴在墙上的大字报总能得到各路“高手”的点评,听听他们的意见有助于自己功力的长进。

此等“好事”,当然乐此不疲啦!

启功成名后,有人向他求教。问他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哈哈大笑说:“抄大字报抄出来的!”

就是靠这种“独门武功”,启功渡过了十年浩劫。回忆这十年,启功非但没抱怨,还说:“两次大的运动挫折,反倒在我写东西上给了我很大的动力。我认为人老处在顺境,不会有什么发展,人不可没有一个压力。”

苏轼云:“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若常怀“趣心”看物,则物皆着“趣色”。人若有趣,看什么都感觉有意思,于困境中亦能自得其乐。“何必牢骚常满腹”,生活以痛吻我,我则报之以歌。疼痛过后,亦能与世界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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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自富千秋业,世论徒将墨法夸


人们常说“书如其人”,启功的书法作品,正如他人品学问一样,秀丽、博雅、才气横溢、风流洒脱。


其内紧外放的结体,遒劲俊雅的笔画,布局严谨的章法,都达到炉火纯青的高超水准,极具优美的韵律和深远的意境,故形成一家之风,被人们奉为“启体”。1999年,书法家秦永龙书写了“启体”行楷字库,该字库由北大方正电子制作,在社会上广为流传。

 

书法界这样评论启功的书法作品:“不仅是书家之书,更是学者之书,诗人之书,它渊雅而具古韵,饶有书卷气息;它隽永而兼洒脱,使观赏者觉得余味无穷,因为这是从学问中来,从诗境中来的结果。”

著名学者钟敬文写诗赞颂启功:“诗思清深诗语隽,文衡史鉴尽菁华。先生自富千秋业,世论徒将墨法夸。”启功先生不仅是中国当代著名的书画家,他的旧体诗词亦享誉国内外诗坛,因诗书画成就斐然,故有诗、书、画“三绝”之称。

启功不仅善诗书画,且于古典文献学、文物鉴定、红学、文学史、美术史等方面皆有建树,一生著作等身。主要著有《古代字体论稿》、《诗文声律论稿》、《启功丛稿》《启功韵语》、《汉语现象论丛》、《论书绝句》、《论书札记》、《说八股》等作品。

欧阳中石曾说:“‘博大精深’四个字放在启先生是非常合适的。现在他不在了,我们失去了一个可以请教的活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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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身苦被浮名累,涉世无如本色难

启功曾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中国佛教协会、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顾问,西泠印社社长。

虽然名扬四海,但启功怀有一颗赤诚之心,视名利如浮云。

启功曾自撰过一幅对联,上面写到“能与诸贤齐品目,不将世故系情怀”。在世立身最怕的就是被浮名所累。这就是启功对待名利的态度。

在被任命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后,有人祝贺说,这是“部级”呢。启功假装听不懂地说:“啥?不急,我不急,真不急!”

别人安在他身上的头衔,他一概不认,只说自己是一名教师。他自己做的名片上,也只有干干净净的“启功”二字。

央视《东方之子》节目想要采访启功。与启功联系时说:“我们这个栏目档次高,采访的都是知名的专家学者社会精英,故名《东方之子》。”启功听罢答道:“那我不够你们的档次,我顶多是个东方之孙。”

后来经同事好友游说,启功终于同意接受采访。采访组一上来就列出他的众多头衔,启功笑称:“这叫此地无砂,红土为贵”。仅八个字便摘掉了安在他头上的众多“桂冠”。

“夜半忽坐起,心中生闲情。”闲情,需有份闲心。有些人为名为利忙碌了一辈子,即使到最后都得到了,但自己却把自己弄丢了。而启功不愿姓“爱新觉罗”的那一天,就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当年“批右反右”风潮时,有人积极参与了批斗启功的活动。事后,他出于自责处处躲着启功。谁知再见面时,还未等他道歉,启功连忙安慰说:“陈年老事别放在心上,那个时候好比在演戏,让你唱诸葛亮,让我唱马谡,戏演完了就过去了。”

牟宗三说:“必须饶恕一切,乃能承认一切。必须超越一切,乃能洒脱一切。”

启功去北京潘家园闲逛。看到有人贩卖他的书法作品,但全是仿冒的。别人问他:“这是您写的吗?”启功微微一笑:“写得比我好!”在场的人全都大笑起来。看到店主为难的脸色,他慌忙改口道:“是我写的。”事后有人问他改口的原因,启功答:“人家用我的名字写字,是看得起我。再者说了,他一定是生活困难缺钱用,我干吗要打破人家的饭碗呢?”

这就是启功的处事哲学:饶恕一切,洒脱一切。

一天,有个年轻人急匆匆敲开启功家门。进门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道:“我父亲病危,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先生一幅字。”启功大为感动,立马写好交给年轻人并送他出门。当时家里有客人,客人嗔怪说:“您也不怕这是骗子!”启功笑答:“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是启功一生的人生哲学。正因无愧于心,所以活得开心。启功常说:“哎,人生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找乐子啊。”别人越活越老,而启功晚年却越活越萌。只有开心的人才会有趣,而有趣的人自然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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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顽童周伯通,近有萌宝叫启功

有趣的人,心中无不住着个顽童。导演谢晋说:“为什么一个艺术家要有童心呢?所谓童心,也就是一颗赤诚的心。”

  • 萌宝·玩具控

启功是个玩具控。

他的书房有两个柜子,上下两层,装的全都是布做的动物玩具。有一年夏天,友人去他家拜访。临走时,启功说:“外面的阳光很毒,我给你找一个帽子遮阳。”他打开柜子,拿出一只大蛤蟆玩具,顺手把蛤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顶在自己头上试了试。晃着脑袋得意地说:“你看,这顶帽子不错吧。”友人大笑:“戴这帽子走在街上,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1983年,启功赴香港大学讲学后,准备回北京。当时的人去香港,回来总要带上几大件行李。海关的人见他什么也没带,有些怀疑。再三盘问启功:“有没有带什么仪器之类的东西?”启功愣了一下,随即爽快地回答:“有!有!”说着从行李包里拿出一个小玩具,是个打鼓的小白兔。“就是这个仪器,我在小摊上给亲戚的孩子买的。”边说边上发条,小兔“咚咚”地敲起鼓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朋友们知道启功的喜好,去拜访启功时从不空手,总要带个玩具。他的书柜就这样成了玩具王国。据启功的学生回忆,启功住院时话已说不出来,还不忘抱个卡通玩具。就连他最喜欢的照片,也是与一只“大青蛙”玩偶的合影。

启功,真是一个大萌宝!

  • 萌宝•段子手

启功先生也被人们称为大师。每当听到有人尊称他大师,便说“我是大狮”,说完向人做狮吼状。

启功外出讲学时,会议主持人常说:“下面请启老作指示!”而他总是摆摆手,纠正道:“指示不敢当。本人是满族,祖先活动在东北,属少数民族,历史上通称‘胡人’。因此在下所讲,全是不折不扣的‘胡言’……”话音未落,场下便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启功身体不好。亲朋好友见到他总是关切地问:“您最近身体如何?”启功常一本正经地回答:“鸟乎了。”大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追问道:“何谓鸟乎?”启功看到大家疑惑的表情,笑眯眯地答:“就是差一点儿乌乎了呗!”

有一次,启功因心脏不适被送进医院。住院后全靠轮椅行动。启功给自己的老友张中行打电话调笑地说:“我现在成诸葛亮啦,天天坐双轮手推车。”后来张中行也因心脏不适住院,启功得知后对张中行说:“你看你这人,心都坏了。”张中行听罢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你先坏的,我随着也坏了。”

友人去启先生处拜访,见启功脚腕发肿,遂询问情况。谁料启功故作诧异地说:“呀,我会发酵啦。”

“语不惊人死不休”!郝隆肚里装的全是书,苏轼肚里尽是些不合时宜。而启功的肚子里装的都是段子。启功就是一个行走的段子手。为什么段子能张口即来,正因为对生活充满了乐观,内心才能如此阳光。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一切烦恼不快,笑后烟消云散。

  • 萌宝•打油诗

启功还爱写打油诗。他喜欢化悲痛为玩笑。

他的打油诗大多是拿自己“开涮”。

七八十年代,启功乘公交车上下班。那时候的公交车真可谓是“人满为患”。等车不见车来,启功看大家着急的模样,吟诗道:“乘客纷纷一字排,巴头探脑费疑猜”。车终于来了却上不去,启功又苦笑道:“明朝誓练飞毛腿,纸马风轮任意游。”好不容易上去,在车箱中“八面受敌”时,也不忘喊一句:“身成板鸭干而扁,可惜无人下箸尝。”我都被挤成板鸭了,咋没人拿筷子吃我呀!到站了,却下不去,启功又安慰自己:“下不去,莫慌张,再呆两站又何妨。”

启功关于“生病”的打油诗,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不能动时吟成的,如此痛苦之事,他却把自己逗乐了。

“车轮转有数,吾头转无休。久病且自勉,安心学地球。”——《转》

“想英雄豪杰,焉能怕死,浑身难受,满口‘无妨’。”——《沁园春》

“病魔足下,可否虚衷听一言?亲爱的,你何时与我,永断牵缠?”——《沁园春•病》

“虽不轻松愉快,略同锻炼晨操,《洗冤录》里篇篇瞧,不见这般上吊。”——《西江月》

千磨万击还幽默,任它烦恼或病魔!这就是启功的生活态度。纵使病痛来得再猛烈,也满不在乎,先把自己逗乐了才是要紧事。启功说:“一个人,不管怎么样,有活得长一点儿,有活得短一点儿,寿命有长短,这无所谓。”

于是他六十六岁时,就自撰墓志铭:

“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启功就这样,用一首打油诗给自己盖棺定论了。

张中行评价启功:“看表面,像是游戏人间,探底里,乃是把一切都看破了。”看破病痛,跳脱生死,启功活出了自得的韵味,活出了悠然的乐趣。

01


一拳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净

启功的助手曾问他:“您一生历经坎坷,为什么能够保持着乐观向上的心态呢?”他答道:“我从不温习烦恼。人的一生,分为过去、现在、和将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很短暂,很快也会过去,只有将来是有希望的。”

启功幼时孤露,中年坎坷,老年丧妻。经历人生的起起落落后,他看透人情冷暖,却永怀赤子之心。

有人说:“启功是国学大师。”

有人说:“启功是书画大家。”

而启功自己则说:“我只是一名教师。”

启功自号“坚净翁”,其号来源于他收藏的古砚上的“砚铭”:“一拳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净。”坚、净二字恰似启功一生的写照。

坚,故无畏苦痛。

净,方存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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