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猎“礁石”

海洋，地球生命的起源所在。

对于人类而言，相比于浩瀚的星空，横跨银河系的各类星体，近在咫尺的海洋却依旧是无比的神秘，难以捉摸的存在。尤其是阳光无法照亮的深海，更是刺激了人类无穷无尽的想象。无数的市井怪谈，都市传说都围绕着这一人类禁地所展开。即使那些荒诞不经的言语早已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证伪，人们依旧乐此不疲的继续传播着那些拙劣的“谣言”，比如百慕大三角的神秘沉船，大西洋底的亚特兰斯帝国等等。

作为第三海洋浮岛研究所的优秀研究员，我对周围同事们津津乐道的“真相”，“揭秘”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不是因为我讨厌这些能给无尽的乏味的海上研究生活带来些许调剂的怪谈，而是因为这些在我孩提时代便听到耳朵起茧的故事，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之后，依旧没有多大的改进。不是什么外星人遗留下来的高科技，就是远古先民尘封的历史遗迹。唯一有一点新意的，便是我疯疯癫癫的助理一直试图向大家灌输的某只巨型章鱼是人类救主这样的胡话，为了维持整个捕猎行动组的士气，作为基地负责人的我每一次我都会站出来驳斥他的荒谬的言论，维护会飞的刀削面才是我们唯一应当赞美的存在，然后整个基地便充满了欢快的空气，但是几次之后大家就都厌烦了这样的游戏。

   无趣的生活和工作又延续了几个月之后终于被正式的事务终结了。我们这些除了收集数据之外只能靠怪力乱神的故事打发时间的研究人员被再一次拉回到现实。在我以为依旧是例行的无聊透顶的例会上，负责数据整理分析的人员向我们展示了最新的研究发现，他激动的向我们宣告外放的无人侦察机在离浮岛基地300多海里外的海域发现了 “礁石”的消息。这下所有人的精神都被提起来了。所有证据都表明，这个巨大的代号“礁石”的未知生物，也就是我们捕猎行动的目标，和十年之前搅的整印度洋水路鸡犬不宁的家伙是同一个东西。

   在某些对当年事件不甚了解的新人拉着报告人员兴奋的问东问西的时候，我的思绪则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在研究院的科研舰上工作的技术人员，对海洋充满好奇和热爱。我跟随着护航的海军前往印度洋海域，海军负责驱逐海盗，我们则负责研究海洋里生物，搜集相关的基因组信息。

   有关“礁石”的信息就是那个时候传开的，短短几个月内连续发生了多起远洋货轮在远离海岸的绝对安全的航线上发生了“触礁”的事故。第一次事故中船只受损严重，但是在富有经验的船长的指挥下，那些船员还是幸运的等到了救援。而之后的事故中，大量不幸的可怜人只能长眠于冰冷的大洋之中了。

    造成这一串交通事故的肇事者也在各国海军夜以继日的搜寻中显露了原型，

   尽管它的体型堪比一艘常规潜艇，尽管它的速度比最快的军舰还要快，尽管它的血肉之躯可以硬抗海军的鱼雷，它的甲壳是纯净的不能再纯净的钛合金，尽管它全身布满了藤壶、海藻之类的生物，就像礁石一样。但是提取残留生物质中的基因组进行进化树分析比对后，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个祸害了印度洋航线数月，撞的多艘货轮船毁人亡，完全不符合任何生物学规律的巨大怪物，毫无疑问的，就是一只最常见不过的龙虾，情侣烛光晚餐吃的那种。

   当时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后，整个世界一片哗然，人们无法相信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一支龙虾，外星人入侵地球都是比这个结果更加合理的解释,但是在各国科学院的联合背书下，民众在明面上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一结论，一只变异的龙虾造成了这一切，至于暗地里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就没有多少人去计较了。

   思绪回到现在，在命令将信息向海军传达，所有工作人员各自就位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整理我的资料。这时我的助手，一个优秀的海洋生物研究者，走了进来，问道:“长官，那个家伙，真的只是一只龙虾么?”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在我对面坐下。

“毫无疑问，那个家伙的确是一支龙虾，货真价实的。当时测定基因组的时候，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在最后鉴定书上签字的那种。”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一边喝咖啡一边回答我的助手的问题。

“但是……”助手很显然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打断了他，转而向他提出了问题：“你知道的，这个故事的版本有很多种，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和公开的信息完全不同的。年轻人，你确定你要继续听下去么?”
    “确定，长官！”他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那个家伙就类似于冬虫夏草，虽然外形还是龙虾的样子，但是甲壳下面的组织部分都已经被一些类似黏菌的生物替换了，只是不像可怜的蝙蝠蛾一样被吃干抹净。那些黏菌没有吃掉它，反而赋予它新的生命。五年前我在海军那里已经捕获到了一只“礁石”的同类，从那个“礁石”的尸体里分离出了好几种不同的黏菌生物。用这些黏菌的混合物去侵染其它的龙虾，我们见到了闻所未闻的奇异景观。这些黏菌有规律和步骤的对龙虾进行了改造。最开始的时候，一种白色黏菌在龙虾的体表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菌苔，龙虾变成了一个圆球。有个胆大妄为的的家伙用刀剖开了外面的保护层，发现里面龙虾的甲壳已经完全溶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透明薄膜，虽然很薄但是非常有韧性，薄膜里面则是流动的细胞浆，那个样子就像切开了蛹的蝴蝶一样。

   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加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类似光纤的晶体线替换了原本有延迟的神经，重新排布的更加有力量的肌肉群替换了原本的肌肉群，心脏那里则被一团奇异的细胞代替，这些奇异的细胞直接用电能代替了原本羸弱的化学能，为整个躯体提供充沛的动力。甲壳则逐渐由水中提取出的金属所替换。”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等着由于无法接受大量信息而有些恍惚的助手逐渐冷静下来，待他稍微镇定一些后，我继续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当我们满怀期待的盼望着继续发生什么的时候，那些龙虾都死了，饿死的。龙虾单薄的肉体无法满足改造所需的巨大的能量。我们很失望，也很困惑，正当我们为”礁石“为何能长到那么巨大困惑不解的时候，解剖组那边传来了消息，在那个小“礁石”的心脏部位发现了高度浓缩的铀矿石，那个该死的龙虾自带了核电站。”

     “可是，长官？”我的助手的眼神越来越迷惑。“为什么，这些神奇的黏菌，会突然出现，还有它们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自然界生物的需要，这完全不符合进化的规律。”

     “可怜的孩子，你现在还认为这是自然进化的结果么？”我喝完手里的咖啡，抱着极大的同情看着我的助手。这个对自然科学抱有极大热忱的孩子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事实的真相，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而已。

    “战争开始了么，长官?”完全平静下来的助手提出了他今天最后一个问题。

    “是啊，已经开始了，人类自己弄出的烂摊子总要自己收拾才行。”不是对着助手，而是对着电脑屏幕里无人机被“礁石”喷射的酸液击落之前传回的画面。除了我们要捕杀的大家伙，整个海域已经密密麻麻的的布满了“礁石“了。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当年历史老师对我们说的话：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并不会从历史中得到教训。

 海洋确实是生命起源之地，但这次造物主没有再偏向人类。太空城目前进展缓慢，绝大部分的平民要面对一场异常惨烈的水陆对战。对于“礁石”的恐惧让我忽然莫名怀念起蒸汽时代，细细想想，可能只是因为那时没有电。我自嘲地一笑，一个想法就这样在我的脑中崩裂出，并不可遏制地疯长。

编辑  星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