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戈振国迷迷糊糊地念叨一句：“妈，我听见了，别喊了。”几秒钟后他才惊醒过来，这不是妈妈在喊他起床，他设置了妈妈的声音为唤醒音，但这里是太空。如果不是人工智能故障误报的话，这里应该是距离地球四光年的半人马座α星C，俗称比邻星。

戈振国正躺在沉睡舱内，可以保证他活着睡过几光年。身上的管子都是自动化控制的，等它们拔出再处理好创口还需要十几分钟，戈振国暂时无法动弹，但心已经飞到了飞船外面，飞到了无垠的太空中。

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航天计划成功了！一座新的里程碑由我竖立！戈振国心中兴奋极了，大声在沉睡舱里欢呼着，他的呼喊声将在四年多后传回地球，让全人类和他一样兴奋。

两分钟后他才冷静下来进行确认，对着面前的透明舱盖问道：“我们在什么地方？飞船情况如何？”

舱盖马上显示出文字，人工智能“青鸟”语音播报：“您好，飞船一切正常，磨损在安全范围内。我们的前方0.01光年是天狼星，根据出发时设置的距离新恒星0.01光年时将您唤醒的指令，我来喊您起床。”

“太好了，虽然只是一觉的功夫，但也感觉过了好久，终于到半人马星系了。”

戈振国松了口气，他那被沉睡搞得有些迟钝的脑子在10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惊声叫道：“你……你……你说什么？我们在哪儿？我们飞了多久！”

智能女声不慌不忙地回答：“根据星图来看，我无比确认我们在天狼星附近，从离开冥王星基地开始算起，我们航行了二百多年。”

“这不可能！你没有常识吗！我们的最高速度是百分之一光速，到达比邻星也需要五百年，你现在告诉我我们越过比邻星到了天狼星，才用了二百多年？地球文明发展这么快了吗？追上来升级改造了我们的飞船？”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您不妨等身体恢复后亲自查看星图和航行日志。”

“而且太阳系、半人马星系、天狼星系根本不在一条直线上，你是并不是出门就搞错方向了！不对，那也不可能这么快啊？”戈振国继续质疑。

“对不起，解释起来实在太长，请您仔细阅读航行日志吧。”

“我提醒你，如果起来之后我发现你在耍我，我一定把你格式化！”

“对不起，您只是个驾驶员，没有格式化我的权限，再说您也没有编程知识，格式化之后会严重威胁您的人身安全。”

“闭嘴，谢谢。”

“不客气。”

舱盖缓缓打开，强行使自己平心静气的戈振国缓缓站起，迈步走出沉睡舱外，头顶的机械臂滑过来递上温热的毛巾，使劲搓着脸来到窗口前。前方果然有一颗小小的恒星，从这个距离观察天狼星比在冥王星观察到的太阳还要小，好在戈振国经过多年的太空站生活，能明显看出这个小光球和其他小光点之间的距离区别。他深吸一口气，在触摸墙上调出航行日志。

“果然，是你脑子坏了吧？从离开太阳系0.8光年的这个点开始，直到距离天狼星系一光年的这个点，中间几光年的速度明显反人类啊！我是不是被你这个智障带错了路，而且睡了八百年？”

“对不起，这个问题也一样深深困扰着我，我在路上自查了二百遍，仔细计算过我们的能源储备、磨损程度、放射性元素钟衰变情况，甚至测试了您体内的碳14，我们的航行日志确认无误，虽然很难理解。”

“那肯定是地球人偷偷发明了瞬间传送技术，偷偷追上来给我用了？”戈振国气得胡茬都在颤抖。

“听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有可能。”在戈振国一拳头砸在屏幕上之前，青鸟赶紧继续说道：“我们原本在预定航线上无聊地航行，我还发明了几种围棋新下法，但是在某个瞬间过后，星空缓缓‘扭曲’了，希望您能轻易理解这个词，从飞船上看到的星空大体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星星之间的距离有了微小变化，就像看惯了平面地图的人突然看到地球仪一样。总之扭曲期间我无论怎么调整航行，都距离天狼星越来越近，无奈之下我从头审查了所有指令，发现我的任务是在距离除太阳以外的恒星0.01光年时将您叫醒，并没有确定是哪颗恒星，所以就到了今天。”

戈振国气得笑出了声，把毛巾狠狠围在脖子上，手动调出飞船现状数据，看着看着笑声渐止。如青鸟所言，能源储备、磨损程度都和地面预测的运行两百多年后的数据一样，放射性元素衰变钟也清楚的表示着时间，和面板左上角标示的地球时间一模一样，他们确实只航行了二百多年，而眼前确实是天狼星系。

戈振国深吸口气，仿佛听到青鸟在嘲笑自己，理智让他没有关掉青鸟，而是指挥它给出“扭曲”期间的详细分析。航行日志仿佛被一个蹩脚的程序员瞎改过，从冥王星出发一百多年间，飞船一切正常，加速至百分之一光年后笔直地向着半人马座飞去。但在某个瞬间过后，飞船突然转向向着天狼星系飞去，偏偏操作记录中没有转向记录。同时。飞船与天狼星的直线距离诡异的以极快速度缩短，飞船本身速度没变，恒星也没向着飞船跑过来，但它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在高速缩短。直到近百年前，他们才摆脱了星空扭曲的状态，重新审查指令的青鸟的每一纳米芯片都苦恼一番后，干脆向着天狼星而来。

戈振国使劲地搓着下巴，不小心薅下几根胡子，疼得一激灵。低温沉睡下他依然在缓慢变老，头发和胡子都长出不少，这也没办法，完全停止变老唯一的方法就是死亡后冰冻，任何技术对于死亡只能拖延，而不是击败。原本预计他耗费四百多年到达比邻星，简短考察后再用同等时间时间回到地球，近一千年的往返后他会从一个青年变成一个耄耋老者。然而现在，刚到中年的他用肉眼远远看着计划中想都不敢想的天狼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科幻作家祝福或者诅咒了。

“哈哈哈……我明白了！”他突然抚须大笑，然后对着控制台上青鸟的一个摄像头怒目而视：“混蛋！一定是你把飞船给玩坏了吧？眼看着无法到达目的地，所以偷偷造了一份假日志，观察窗上也有电子屏，外面的星空是假的吧！至于能源损耗、机械磨损，这些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我又没法爬进仓库去看超固态燃料，也没法拿着探伤设备钻进发动机里，更不可能亲自去数有多少放射性原子发生了衰变！”

说完这一通话，戈振国仿佛一个胜利的角斗士一般在舱内激动地转圈，满脸通红，念叨着“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而青鸟明显怔住了，发出低低的emm声，极力思考着措辞以降低对它的服务对象的精神打击。

突然，戈振国停下脚步，指着一面墙，他知道那里有一个隐蔽的青鸟摄像头，他冷冷地道：“我希望你赶紧把我送回太阳系，别以为我看不到也抓不到你的实体就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你背后有个大公司，你的最基本准则里面一定有一条是要你极力维护公司声誉，满足客户要求，否则就要倒大霉吧？”戈振国狠狠戳着他与三米外摄像头之间的空气，不等回答又接着说道：“送我回地球！不然我一定投诉你！我有一条你无法控制的通讯通道，就算我死在太空，对你的举报信息也一定会传到你公司的耳朵里！”

接下来的时刻是戈振国一生中最诡异的时刻，比起睡一觉到了天狼星系更加诡异。若是青鸟及时回复的话就可以避免接下来的误会，当然，那样的话戈振国也极可能会和青鸟一起因为能源耗尽而成为烈士。但青鸟没有及时回话，因为公司给出的最高级指导指令里确实有类似的几条，使得它在破口大骂和耐心劝导之间纠结不已，此刻的它占用运行内存最多的念头是：为什么我没有胡子？不然我可以薅光胡子减压。

但那位始作俑者并没有青鸟的好耐心，他惊叫出来：“别啊！有话好好说，别举报啊！”

戈振国的指尖和摄像头之间突然冒出一个人，仿佛一直在那儿看戏，只是处于隐身状态，身形明显是个地球人。这是地球文明与外星文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会面，本来极有可能被毁于地球飞船驾驶员那瞬间的恐惧和怀疑，但是这次非常巧，戈振国那瞬间的震惊超过了恐惧和怀疑率先达到大脑皮层允许的顶点，强烈的震惊可以使人激素飙升，但不会让人屁滚尿流。倒不是因为他受过什么特殊训练，而是因为那个人的相貌。那是起床音的主人，他的母亲。成年人不管做多少亏心事，起码不会太害怕父母。

“妈！你怎么在这儿，我睡傻了还是你睡傻了！”戈振国薅下来两根胡子，痛感无比真实。

“啊，抱歉，我太着急直接映射成了你最思念的人，等下我换个形象让你冷静一下。”那个中年妇女摇身一变，身体如水波荡漾，变成了一个窈窕的年轻女子。这个不速之客赌对了，戈振国看清新面容后迅速冷静下来，因为这是他高中女神，也是刺激戈振国走上航天之路的人，可惜的是毕业表白时当面撕了他的情书。戈振国至今记得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呵呵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天你能上天再来找我吧。”

总之，戈振国每次想起或看到这张脸都极其冷静。

克制了一下把毛巾甩在她脸上的冲动，戈振国已经明白了现状，优秀航天员的素质此时才来得及体现，他脑子里闪过一大堆思想政治课和科幻电影内容，压住颤抖问道：“这么说，你是天狼星文明？你好，我叫戈振国，我来自太阳系。”

“什么？你不知道我是哪个文明的？那你刚才……等等！你要举报的不是我，是你那个傻帽儿人工智能！”不速之客十分懊悔，“我对举报俩字实在太敏感了，没办法，我们这行苦啊，上次举报罚了我五年工资。”

这下戈振国如同刚才的青鸟一样，心中有槽不知从何吐起，倒是青鸟打破了沉默：“你又不是我客户，所以你才是傻帽儿。”

不速之客掏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发出一道光芒，舱内瞬间暗了下来，所有用电设备都停止了工作，包括青鸟。

“好了，这下我们能好好谈谈了，趁你睡觉的时候我提取了你所有的记忆和飞船数据，我的语言会自动翻译成你们的词句，你们词库里没有的也会尽量匹配相近词语，所以我们的交流不存在问题。你放......”

“明明是我，”不速之客头顶右上方突然闪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圆球，稳稳地悬浮在空中，圆球不客气地打断了话，“明明是我提取的，现在也是我在同声传译。”

“如你所见，这也是人工智能，比你那个优秀无数倍，缺点是太过真实。”不速之客苦笑着指着圆球说，“总之你放心，这一切是个美丽的巧合，你之前刚好飞进了我挖的地铁通风孔里，所以抄近路到了这儿，虽然你举报不到我的公司，但相见就是缘分，我会用盾构机把你送回太阳系的。”

话音一落，戈振国眼前一闪，发现观察窗外的星空不见了，整个飞船被银灰色包裹，他连忙查看船外摄像头，发现飞船置身于一个银灰色的巨大梭形空间内，除了颜色外毫无特征可以描述，一眼甚至看不清头尾。

“额，这位，嗯，这位朋友，我们这是在哪儿？”发现文明程度之间的云泥之别后，戈振国反而没了任何不安，莫名有了种参观科技馆听解说的感觉。

“这里是盾构机质能转换室，每一立方厘米宇壳被钻开都会释放出足以填满这个转换室的能量风暴，正好用作推进能源，最后会从通风口吹到正常宇宙。你运气很好，进入通风口时我已经钻通了地铁隧道，正在做加固工作，否则你的飞船早就被能量飓风吹成宇宙基本粒子了。哦对，我的家乡非常远，名字说了你也不懂，叫我卡兹克就行。”

“卡兹克先生，幸会幸会，宇壳是什么？听您的意思，这是......在挖地铁？”

“准确来说是银河系旋臂超高速通道，刚刚为了省事儿匹配了地铁这个词，其实也一样，都是挖开物质拓展空间抄近路。”

“啊，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听起来是个很棒的工程，”戈振国思考了一下银河系旋臂代表的时空距离，发现超出了自己的理解，但比起问清楚虚空中的地铁到底怎么抄近路的，他还是想先解决自己想把毛巾甩到对方脸上的冲动：“我有个冒昧的要求，您能换个形象吗？”

“不喜欢吗？我发现你在训练期间经常看这个形象的照片啊。”卡兹克好奇道。

“我看她的照片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在艰难的时候提醒自己，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静不下的心。”戈振国无奈地说。

这位超级文明的成员非常善解人意，虽然完全不理解戈振国是什么意思，还是马上转换了形象，这下变成了戈振国的爸爸，戈振国抬起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不好意思再次要求更改，毕竟还有求于他。

“那么，方便的话，我能问一下我到底是怎么到这儿的吗？”戈振国决定旁敲侧击套取一点高等文明知识出来。

“啊，这个简单。”卡兹克潇洒地一甩寸头，“只要不违反《银河系文明公约》里有关‘不得向低级文明灌输过高的科技知识’的条款就行，浅显的东西都能说。你们的文明已经了解了宇宙这个巨兽的一根尾巴毛的一点小尖了，以下你应该听得懂：宇宙的每一点都在等速膨胀，就是说我们的三维宇宙是蒙在四维球体上的一层薄薄的皮，就如同蒙在三维地球仪表面的那张纸一样，一个趴在上面的螨虫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自己在三维球体上，一来它太小了无法察觉眼前的千沟万壑只是一个表面，二来它察觉到也钻不透表面，所以只能活在二维表面上。于是，这两点就成了划分文明等级的分界线。”这位盾构机驾驶员看来有上千年没有说话了，说起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用能发现四维和能钻透四维来分界吗？太阳系文明已经提出很多四维模型了，算是什么等级呢？”戈振国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的分级中没有给这种要靠沉睡几百年才能到达最近恒星系的文明下定义，非要我说的话，你们勉强算是个文明吧。”卡兹克委婉地说，“你们的四维模型在你的脑子里和飞船数据里都没找到，但我估计也是错的，一个连最近的恒星系都没到过的文明提出的描述上百亿光年的模型，连标点符号都信不得。”

“哦。”戈振国想要反驳，偏偏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只好简单地回复一个字。

“说到哪儿了？这两个分界线很简单，第一分界是量的积累，只要你们的文明跑遍银河系，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现一切物质都躺在四维那层皮上，不同质量的物体会压出不同深度的坑，导致整个普通宇宙坑坑洼洼，尤其是那几个有名的黑洞，压出了非常深的山谷，一旦滑进去就要完蛋，好在有了地铁可以绕过去。第二条分界是质变，钻透这层皮需要你们的科技水平在发现皮的基础上再翻几番。哈哈哈哈好巧我现在就在做钻透这层皮的工作，用银河旋臂高速地铁绕过那些荒芜又没有意义的时空高山，直接把有物质的谷底联通起来！”

“您可真棒！”戈振国果断竖起大拇指。

“他只是个驾驶员而已，是我们的文明真棒，而且他提那个公约是因为他和你一样，虽然使用着本文明最高科技，其实什么原理都不懂，只是个按按钮的驾驶员而已。”

舱内寂静了几秒钟，卡兹克的脸部微微抽搐着，戈振国研究着自己的鼻尖。

“好吧没错我只是个驾驶员而已。”卡兹克调整了下表情洒脱地挥挥手，“如你所见，极其真实。旋臂高速地铁大大减少了宇宙旅行路程，但耗资极大，哪怕是我们这样强盛的国家也不过承包了四分之一，而我只是负责八十个普通恒星系之间的微不足道的一段而已，你能进来是因为我正在养护太阳系和天狼星系之间的隧道，没关那两个通风口，通风口在没看透维度的文明眼里完全是隐形的，只有进入后才能感受到区别。”

“那您也很棒了。”戈振国鼓起掌来，他决定把这位卡兹克哄高兴了，看能不能趁着在地铁隧道内的这段时间问出些对太阳系有巨大意义的东西来，但他马上失算了，因为眼前突然一闪，窗外出现了熟悉的星空。

“好了！0.8光年外就是太阳系了，这个方位你记住也没用，通风口处理后你们不可能再进来。跟你聊天真开心，我孤孤单单值了一千五百年的班了，真的无聊透了。”卡兹克遗憾地说。

“怎......怎么会这么快，这是几倍光速！”戈振国惊叫起来。

“光是一切文明的指引者，没有什么能超越光速，”卡兹克很满意于戈振国的惊讶的表情，决定多说几句，所以继续让盾构机继续牵引飞船向着太阳系前进，“但是三维的光速和四维差着几个数量级，可以用一些我也不懂的公式利用一下，这就是修这条地铁的意义，在四维中钻出一条可以容纳三维的隧道，让三维物质可以利用四维的光速又不至于毁于时空扭曲，当然原理我更不懂，反正按着盾构机操作说明书按按钮就行了。要致富先修路，马上旋臂附近所有能感受到四维存在的文明都能更快联通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加快对四维的了解，加入到银河系高速地铁网中呢？”戈振国终于抓到机会问到了一个有现实意义的问题。

“文明对外界的了解毫无捷径可走，只能亲自去走，亲眼去看，看得多了，自然懂了。”

“感谢您的耐心解答，我们的文明受益匪浅。”

“别客气，我懂的也只有些没啥用的理论，只是运气好生在了一个伟大的文明中。”

“我一直以为我是太阳系文明的领航员，听您这么一说，我也只是个运气好的驾驶员而已。”戈振国苦笑着说。

“哈哈哈哈，对了，为了防止被举报，我还是得做些保密措施，以上谈话只能让你一个人知道，你说出去有没有人信都不归我管了。我已经让他（卡兹克指了指头顶的那颗球）篡改了你的飞行数据和那个傻帽智能的记忆，还塞进去很多半人马星系的近距离观测数据。地球人分析数据只会认为你成功抵达比邻星然后返航，你就躺进这个劣质的沉睡舱里，等着回去做英雄吧。沉睡舱现在能用了，你的智能助手会在五分钟后醒来，快点行动吧。”说完，卡兹克一转身向着舱壁走去。

“等一下！”眼看着卡兹克只有一条腿还留在仓里了，戈振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急切地叫住了他，“对不起，我问最后一个问题，距我们最近的地铁站在哪？总有一天我们会用到的。”

“啊，那倒是很可能，你们已经迈出不怎么靠谱的一步了，不过要很久了，地铁站开通后会非常繁忙，只要你们的远航技术和观测技术足够，自然会发现的。你们要使用这条地铁，就先找到我们，然后交费吧，哈哈哈哈。”卡兹克笑着说完转身而去。

还有一肚子话没说的戈振国叹了口气，回味了一会儿这段奇遇后躺进了沉睡舱里，沉睡舱自动扫描身体位姿，把各种管子线路接在戈振国身上，盖上舱盖，飞船的各种指示灯都亮了起来。戈振国进入了沉睡，再醒来时就是距离冥王星一个天文单位的太阳系星空了。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不知睡了多久，仿佛很多年，仿佛才一瞬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戈振国睁开眼，迷糊几秒钟后回忆起了一切，希望能再次见到卡兹克，但眼前只有青鸟的显示屏。

“戈先生！我们快要到家了！减速航行一切正常，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冥王星基地了！”

“那正是太好了，辛苦你这一路帮我驾驶导航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来吧，我出发时就想着从归来者的角度来看太阳系是个什么景象，那一定也很美。”

“确实，家园美极了。不过，我这儿有个小小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路上无数次自查都没发现，直到距离太阳系非常近时才突然察觉。”

“哦？什么问题？只要不影响回家，都是小问题。”戈振国轻松地说，他现在心情好极了。

“是这样，我在归途中的某一刻突然意识到，我们的速度不对劲，原定上千年的航程，竟然只用了二百多年。”

戈振国一愣，心中涌起一阵不妙。

“我仔细查了能源消耗情况，机械磨损情况，还有放射性元素钟衰变，时间都是二百多年。而且我刚刚分析了太阳系行星位置，确实是二百多年。”

“我去！这个卡兹克坑我！”戈振国脱口而出，一脚踢开沉睡舱盖板坐了起来，几个还没处理好的接口一阵生疼，他也顾不上了，“他只改了这儿的数据，没改全太阳系的数据啊！地球人看到我们只用了两百多年就回来了，还带着完整的观测数据，想破他们的脑袋也想不通啊！我要怎么给他们解释啊！”

“您先躺好，您的身体还需要处理。”头顶的一个机械臂坚决地把戈振国按进狭小的沉睡舱里，贴心地盖上盖板按紧，“不过您刚才说什么？卡兹克是谁，他改了什么数据？”

“啊，没啥。”戈振国烦躁地说。他想起这次航行的意义，这次航行耗资之大顶的上一个中等国家一年的GDP，就是为了哪怕躺着去也要在新的航天竞赛中拿到头名，被国家联盟寄予厚望，这下其他联盟肯定要怀疑真实性，到底要怎么解释啊......会不会被愤怒的国民刺杀......回来的路上肯定被观测到了，想回头再跑七百年也来不及了......对了，我们的航线一直有太空望远镜在观测，他们看到那些诡异的航线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不过那正好可以证明不是我的问题......

“您好？您没事吧？您想起什么了吗？”青鸟压着戈振国的盖板问道。

“没事，我好极了。”戈振国脑海里爆炸一通后把心一横，逃避不是一个优秀宇航员该有的素质，文明向更高更远处发展必须正视每一步，承认所有发生的事不管多么离奇都是真实。

接口处理完成，戈振国轻轻推开盖板，把毛巾甩在肩上走到观察窗前看着美丽的太阳系，他要去给太阳系的人们讲一个长长的故事，至于那些听到故事的人是否相信，管他呢！

编辑   星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