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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历古代江南的清明踏春,仇英提供了沉浸式体验|此刻夜读

谢大光 文学报 2022-06-21

文学报 · 此刻夜读

睡前夜读,一篇美文,带你进入阅读的记忆世界。

清明时节的画作中,当属《清明上河图》最能展现古代社会民俗生活的全貌,借助博物馆的高清大图,读者宛如手持放大镜沉浸进入细节之中。今天夜读,进入仇英版画作中,他犹如一个讲故事的高手,置入了许多有趣画面,而在高门大户与贩夫走卒之间的生活比照中又能呈现一腔悲悯同情之心。


丹青史笔共斑斓(原文刊于本报2018年11月)


今人称之为“明四家”的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出自苏州,也被称为“吴门四家”。四家之中,沈、文、唐均为世家出身,文人做底,科场不顺,文墨风流,画作多以写意见长,轶事至今流为传奇。唯独仇英,起于贫贱,少以漆匠为生,靠自学成才,常年往来于各大书画收藏家府中,遍览历代古物名画,临稿山积,手摹心追,集吴派大成,以青绿山水、工笔人物创历史风俗画一脉。他和师傅周臣,身世均不为世人所重,以至于生卒年月都没有留下确切记载(仇英的生卒年一般推测约为1498-1552年),如果不是文徵明的发现与推重,仇英极可能像无数曾留下艺术珍品的画匠一样,湮没于历史烟尘之中。即使名列吴门四家,后人看仇英仍像隔了一层纱幔,风流轶事无从谈起,丹青彩笔就是他的全部语言。


仇英 《清明上河图》(局部)辽宁省博物馆 藏

《清明上河图》沉浸特展,2019,华润艺术中心美术馆


今人赏古画往往也讲缘分,一个偶然的机会,苏州作家柯继承与仇英晚年画作《清明上河图》(辛丑本)相遇,这幅近八米的长卷虽说格局上仿照北宋张择端同名画作,内容却是明代中期清明时节苏州市井风情的写照。柯继承年轻时做过5年邮电局送电报的差事,对苏州的大街小巷烂熟在心,一张蛛网似的市区地图,闭上眼也能画出。虽然过了470多年,仇英笔下的山川、运河、市井走向,特别是阊门、胥门一带热街店铺,和他早年的印象却几乎如出一辙!仇英的风俗画向以考订周详、刻画细谨著称,有“发翠毫金,丝丹缕素”之誉,运河上的船舶,船上的篷帆,街市上的店铺,店铺的招贴,人物的服饰打扮,娱乐的方式器具,都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然而,有心人细览之下也生出不少疑团:内城繁忙的闹市旁为什么有大片空地养马?为什么画观音庙香市没有一顶轿子……这却让柯继承生出满心欢喜:质疑与问题往往包含着故事。“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小小兴亡”,一幅画包藏着太多的故事,这是大明的故事,苏州的故事。翻开典籍,搜索史迹,按图索问,以史证画,柯继承结合自己在苏州几十年生活的见闻,一部探索明代中期苏州世情风貌、揭示画家心理图景的著作诞生了。


仇英版画中一个店面里似挂着倪瓒画作《枫落吴江图》


人们习惯地认为,苏州自古就以物华天宝、繁盛昌明著称,殊不知自春秋吴国阖闾建立都城之后,此地也曾迭经劫难,几度兴废。元朝末年,反元义军四起,张士诚割据东南一隅,先称周王,后称吴王,建都于苏州十年之久,旧时的知府衙门改建为王宫。朱元璋平定吴中后,拆毁了张士诚的宫殿。洪武六年,知府魏观在原址起建知府衙门,犯了忌讳被腰斩,从此,城中心被称为“皇废基”的子城一带撂为荒地,成了苏州一块疮疤,谁都碰不得。明朝初年“马政”规定,南方十一户须养一马,且“岁课一驹”,这块空地正好拿来放马,久而久之倒成了城中一景,被画家揽之笔下也就不足为怪。朱元璋立国以严刑峻法著称,鉴于戎马得天下,明初律法严格规定“虽上公,必以乘马”,坐轿子是绝对禁止的,想借此让官员不废骑射,避免过于享受太平,日趋怠惰。明中期,纲纪渐松弛,朝廷数禁数废,允不允许乘轿、哪些人可以乘轿真成了一个问题。观音山香市在苏州西郊山区,市内来往还是乘轿最为方便,香市兴盛时,坐轿进香蔚然成风,民间酿成一句歇后语:“观音山的轿子——人抬人。”仇英创作长卷画作时,正值嘉靖皇帝重申“四品官员不得坐轿”之际,画家有意回避这一敏感话题,对当时的政风民俗也是“无声胜有声”的一笔。



画中的跑马运动、独轮车、四轮车


仇英是一位善于在画面对比中讲述故事的高手,中国台北故宫藏有一幅《观榜图》,长卷一端表现皇宫朝觐大典,圣驾威严,百官森然,画面凝定一派冷肃景象;另一端则是喧嚣拥挤的观榜人群,被推挤到榜下的士子一面抗拒汹涌而至的人潮,一面平伸下颔,竭力仰视皇榜,寻找着决定自己命运的判词。已经知道结果的,有的在贺喜声中犹带几分疑惑,有的沮丧羞愧急于逃离,一些人临去还再三回首,冀望有奇迹发生。人潮的外圈画几个牵马的仆夫,交头议论,说些闲话,或是冷眼观望。宫内宫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以一张皇榜连结起来,其间隐伏多少悲喜祸福。



《清明上河图》(辛丑本)也有多处妙笔相对的画面,长卷中段内城街巷,画有四幢屋宇相连而气氛迥异的高门大户,第一家虽是官宅却有些风雨飘摇,偌大院子空无一人,内宅楼上一妇人独卧在榻,大门外石牌坊上匾额缺失留下空白,显然系已经失势的官宦人家。与之隔街相望的另一家,房屋高大却无重檐兽脊,应该是没有功名的富户。第三、第四家大户则是势焰熏天的显贵人家,一家楼台毗邻,占地盈街,朱阁玉栏,庭院深深,主楼“圣世光华”匾额下,官员酬酢,歌舞升平,显示出累代簪缨的政治背景;另一家高堂广厦,园林初现,虽人丁不茂,还在增造屋舍,当为仕途看好的新贵。四幅画面轮回相对,仿佛一币两面,前世今生,暗合着明代中期朝野间此消彼长的微妙走向。这一组大户人家又自成一体,与运河上街巷里化缘的僧人,嬉戏的儿童,贩夫走卒看相卖艺五行八作的芸芸众生相对相辅,构成滚滚红尘,一派烟火气。仇英信奉道家,寻常百姓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变化轮替,就是他“道”的缘起与依归。“画人物须顾盼语言”,《清明上河图》(辛丑本)中1497个人物,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语言,各有各的命运,画家隐身在人群之中,像《观榜图》那牵马的仆夫,投以冷眼,又反观自身,别具一腔悲悯情怀。


踏青的轿子上扎着柳枝杂花


画论里那一套意笔雅俗的说辞,套不住这位起于微贱师从各家自成一派的艺术大师,单看这一幅长卷,兼工代写,连画三年,不疲不松,气息贯通,这一份心志的坚韧就非常人可得。明四家研究于今已是显学,四家之中以仇英研究最弱,从者常以史料稀缺为憾,又为相互矛盾的记载困惑,不知由何下手。柯继承《大明苏州》一书,出自仇画,归于风俗,以54个主题故事谈俗论史,有史笔,有钩沉,也有小说家言,为重新认识仇英,究竟开出一个新的视角。




稿件编辑:何晶;新媒体编辑:郑周明

配图:历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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