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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回家啦!

《国科大》杂志 中国科学院大学 2023-05-13

编者按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4月25日这天终于转晴了,似乎是知道这天对有“水中大熊猫”之称的长江江豚来说是个大日子。在长江新螺段老湾故道,经过适应性训练的两头长江江豚要回家了,回到长江干流里。同时,天鹅洲故道的两头长江江豚,也放归到长江干流蛟子河口汊江水域进行野化训练。


中国科学院大学(以下简称“国科大”)博士生导师、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以下简称“中科院水生所”)研究员王丁表示,“这是长江江豚保护一个新的里程碑,也将完成长江江豚保护技术体系的最后一个关键的技术闭环。”多年来,中科院水生所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的师生们一直致力于长江江豚等国家重点保护鲸类物种的保护和研究工作,并通过他们的努力,让更多人见证“豚”丁兴旺。


“‘福久’加油!”2022年暑期,中科院水生所白鱀豚馆传出好消息,母豚“福久”要分娩了。经过约2小时的分娩过程,小江豚“F9C22”顺利出生。


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水底,软萌软萌的“F9C22”,在“福久”的陪伴下嬉戏。看到母女平安,国科大研究生导师、中科院水生所副研究员郝玉江长舒一口气。


几个月后的“国际淡水豚日”上,好消息再次刷屏。经过前期征集,两岁的江豚宝宝“YYc”有了新名字——“汉宝”。


“汉宝”“豚”如其名,既是在武汉出生的江豚宝宝,又像汉堡一样体型胖胖的。“汉宝”是我国首头在人工环境下繁育的第二代江豚,郝玉江介绍,“它的成功繁育,标志着长江江豚人工饲养繁育研究已进入了新阶段。”


长江江豚


白鱀豚馆育江豚 

长江江豚,是全球唯一的江豚淡水亚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继白鱀豚功能性灭绝后,长江江豚成为长江中仅剩的鲸豚类动物,是长江生态的“晴雨表”,有“水中大熊猫”之称。


长江江豚的繁殖期主要集中在每年4~9月,妊娠期约12个月。这意味着,它们的交配季节与产子季节基本重叠。除此之外,出生后的江豚宝宝还需要大约半年的母乳喂养,并在江豚妈妈为期两年的精心照料下才能独立生活。


然而,两岁的小江豚依旧对生活的世界十分陌生,还有许多新鲜事物等待它们去发现。如何融入江豚群体,如何更有效地捕鱼,乃至如何与人类共处等,都尚待学习。


因此,在野外,小江豚的出生与成长都极为不易。相比之下,人工饲养环境下的江豚,生存环境优渥了许多。中科院水生所白鱀豚馆里,就生活着几头江豚,它们被科研人员精心呵护着。


中科院水生所白鱀豚馆


顾名思义,白鱀豚馆曾是保护、研究白鱀豚的地方。1980年,有渔民意外发现一头白鱀豚,中科院水生所的科研人员就赶忙将其运回救助,并起名为“淇淇”。彼时,白鱀豚已经十分稀少。几年后,白鱀豚馆重建,“淇淇”也搬入了新家。


在大家努力搜寻白鱀豚踪迹的同时,作为目前我国从事鲸类保护生物学研究时间最长、学科门类最全、国际合作最为活跃的研究团队,中科院水生所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也逐渐展开对白鱀豚的生物学“邻居”——长江江豚的研究。


学科组一方面希望通过了解长江江豚的习性,帮助研究、寻找白鱀豚;另一方面,也为防止长江江豚重蹈白鱀豚的覆辙。


“白鱀豚和江豚都已经在地球上存在了2500多万年,它们才是长江的‘原住民’。”郝玉江说,“我们希望更多的人意识到,长江不但是我们的母亲河,也是人类与所有长江生物共同的家园。”


2007年,白鱀豚被宣布功能性灭绝之后,学科组全面转入长江江豚的保护与研究中。经过几代科研人员不断探索,目前,学科组已比较全面地掌握了长江江豚的人工饲养繁育规律。


尽管长江江豚的饲养技术已较为成熟,但育幼依然是道难题。“每次在分娩的过程中,我们是既紧张又兴奋,就像开盲盒一样。”郝玉江形象地说。江豚妈妈怀胎期间,尽管科研人员会对江豚进行B超监测,但也只能粗略看个大概。只有在小江豚真正出生后,一切谜底才会揭晓。


白鱀豚馆内人工饲养的长江江豚


小江豚出生,脐带一断,它就立刻出水呼吸第一口空气。“那个时候我们如释重负,心也从嗓子眼慢慢落下。特别是之后看到它开始和妈妈互动了,我们才完全放下心来。”郝玉江说。


小江豚出生后,最关键的步骤就是吃奶。江豚幼崽非常依赖母豚照顾,如果母豚经验不足,单靠人工喂养,它们存活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因此,即使在白鱀豚馆内,母豚抚幼行为依旧是决定小江豚能否存活的关键因素。


“F9C22”的妈妈“福久”在之前的生产中就曾出现躲避幼豚、拒绝哺乳的行为,最终那只小江豚不幸夭折。


“江豚妈妈的行为存在明显的个体差异,”郝玉江介绍,“‘好’的妈妈,可能一两个小时就可以给小江豚喂奶了;但有的妈妈很长时间都不会‘带孩子’。”


好在,“F9C22”出生后,“福久”这次的表现很出色,母性很强,也明显更有经验了,积极主动跟随看护自己新出生的宝宝,所以它们的母女关系很快就建立起来了。


母豚与幼豚伴游


多管齐下护江豚  

人工饲养繁育是长江江豚保护的重要方式之一。小江豚“F9C22”的顺利生产,离不开学科组长期以来对江豚繁育规律的认识和研究。“目前,我们对长江江豚的保护措施主要包括就地保护、迁地保护、人工饲养繁育三个方面。”郝玉江介绍。


由于各种人类活动对长江生态环境的影响,自20世纪80年代末起,长江江豚种群数量开始急剧减少。


相关考察结果显示,20世纪90年代初,长江干流仍有3600头江豚;然而,2006年的考察结果发现,其种群数量已经迅速下降到1800头,2012年仅剩余1000头左右。2013年,长江江豚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极危”物种……


“当时,我们通过模型预测,如果不加强有效保护,长江江豚最快可能在10年内从长江干流消失。”郝玉江痛心地说,“我们已经失去了白鱀豚,还能承受长江中另一种,也是唯一一种鲸类动物也消失吗?”

郝玉江(左)主持“长江大保护”论坛


就地保护是物种保护最根本的措施,对长江江豚这样大型的水生动物来说更是如此。多年来,在科研人员的努力下,我国已经建立了8个长江江豚自然保护区。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类活动的影响不断加剧,这对长江自然环境造成极大破坏。鱼类资源衰退、水质恶化、栖息地萎缩,长江江豚就地保护几乎被逼入绝境。“因此,迁地保护也就成为长江江豚物种拯救的另一项紧迫和必要的工作。”郝玉江说。


早在1992年,在中科院水生所的努力下,湖北石首天鹅洲长江故道建立了我国第一个长江江豚迁地保护区,并引入江豚试养。这条故道没有航运船舶干扰,江豚种群得以不断壮大,特别是2010年后,种群进入快速增长阶段。


“据我们调查,2021年天鹅洲保护区内江豚种群数量已经超过100头,”郝玉江说,“这是我国规模最大的长江江豚迁地保护种群。”


科研人员在保护区内考察作业


2013年,为了建立更多迁地保护种群,由国科大博士生导师、中科院水生所研究员王丁牵头,鲸类保护生物学学科组联合几家单位,奔赴湖北、湖南、江西等长江沿线多地进行考察,寻找适合建立长江江豚迁地保护区的地方。


“截至目前,我国已在湖北石首天鹅洲、监利何王庙,以及安徽安庆西江建立了三个长江江豚迁地保护区,效果显著。”郝玉江介绍,“目前,这些生活在迁地保护区的江豚已经超过150头,它们为长江江豚保护特别是促进自然种群恢复奠定了坚实基础。”


经过多年努力,长江江豚种群数量大幅下降的趋势得到遏止。2023年2月28日,农业农村部公布2022年长江江豚科学考察结果——长江江豚种群数量为1249头,较2017年的科考结果(约1012头)有明显恢复,且母子豚的数量显著增加这预示着未来长江江豚种群可能有较大增长。


“通过就地保护、迁地保护和人工饲养繁育等三个方面的共同发力,我们已经为长江江豚种群的长远发展打造了一个有效的保护体系。”郝玉江笑着说。


长江科考探江豚  

继2006年、2012年、2017年之后,2022年9月,第四次长江江豚科学考察如火如荼展开。


“与以往相比,此次科考在考察范围上更广,船只、人员投入更多,考察技术也有所创新。”郝玉江介绍,为了获得更全面、更准确的考察数据,科考队员们利用目视、被动声学检测、自动影像辅助系统、水环境DNA采样等技术,从不同角度对长江干流四个江段江豚的生存环境进行了细致考察。


2022年长江江豚科学考察合影


尽管各江段相隔较远,但大家通过微信群随时分享着自己的工作状况,“路过了什么江段、采集了哪些样品、遇到了哪些新鲜事儿,就好像大家一直聚在一块儿,乐呵呵的。”万晓玲笑道。


万晓玲是国科大2019届博士毕业生,毕业后,留在中科院水生所继续博士后阶段相关研究。在本次科考中,她主要从事水样采集工作。博士与博士后期间,万晓玲主要进行鲸类动物微生物组学的研究,包含鲸类肠道、呼吸道菌群稳定性研究与栖息地水环境病原菌多样性与风险评估等。长江江豚作为鼠海豚科的一种小型珍稀鲸类,是她的研究重点之一。


考察团队的工作看似简单,可一旦沾上一个“水”字,一切便不再轻松。晕船是队员们首先需要考虑的问题。无论在行驶还是采样过程中,江中的风浪时常将船只颠得左摇右晃,而队员们则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做好取样、记录、整理等工作。


除了水上作业平台颠簸外,队员们还需克服长途负重行进等诸多问题。因此,野外工作经验和身体素质成了队员选拔的“核心考点”。


即便对于体力充沛、野外工作经验较为丰富的科考队员们来说,水上作业依旧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科考船每天行驶约10小时,匀速不停,为确保采样均匀,队员们需要在科考船移动的同时时刻待命,并交替作业。连续几天的科考,给队员们的身心都带来很大的压力。


万晓玲整理水样样品


“苦中有乐吧。”万晓玲回忆起她的科考经历,总是笑容灿烂。晚上停船上岸后,队员们总会聚在一块儿唠唠嗑,有聊工作近况的,有唠家长里短的,伴着夜晚闪烁的灯光,画面十分温馨。在科考过程中,所到之处,渔政部门和爱豚人士的热情也让万晓玲印象十分深刻。


“我们途经一个小镇时,就远远看见镇上有人向我们招手示意,”万晓玲回忆,“等我们开近时,他们又乘上小渔船,划到科考船附近,给我们送上慰问和祝福。”


此次长江江豚科考,对于科考队员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这是他们在研究生涯中为数不多的长江全流域江豚科考之一。对万晓玲来说,尤是如此。听说又一次机会即将到来,接连错过两次长江江豚科考的万晓玲十分激动。


“科考前一阵子心里十分忐忑,害怕又因为一些原因失去科考的机会。”科考顺利结束后,万晓玲松了一口气,“现在看来,值了!”


每一次踏浪前行,都为守好长江江豚赖以生存的那片水中乐园。水样采集的顺利进行,除了科考队员的齐心协力,还得益于一项新的技术——环境DNA研究技术。所谓环境DNA研究技术,就是对环境中游离的一些生物材料,如皮肤残渣、尿液、粪便等,进行高灵敏度的DNA检测。


在长江江豚分布较少的江段,目视和水下声学检测无法获得有效数据,此时,采用环境DNA检测技术,“溯及过往”,可以更准确地估计长江江豚的种群分布信息。


我们一起聊江豚  

对长江江豚及长江其他水生生物和水生态的保护,不仅仅是科研人员亟待解决的问题,还需要全社会的支持和参与。形成社会的共鸣和共识,保护才能够真正见到效果。这是学科组一直坚持的观点。


为了让公众进一步了解和保护长江江豚,2022年7月初,中科院水生所、新华社等共同发起“见证长江江豚分娩”科普公益行动,首次公开江豚妈妈“福久”诞下新宝宝“F9C22”的全过程监控视频。


与此同时,中科院水生所通过新华社等媒体,连续三天在全媒体平台直播,向大众分享江豚相关的故事,和亿万网友共同见证“国宝添丁”。


点赞送花、弹幕刷屏……三天的直播,学科组见识到大众对江豚的热情。“那次活动的曝光量高达2.2亿,影响力很大。”邓晓君说。邓晓君是国科大2019届硕士毕业生,也是郝玉江的学生,毕业后作为武汉白鱀豚保护基金会项目专员,继续投身长江江豚的宣传与保护工作之中。


“毕业那会儿我特别兴奋,整天想着怎么把长江江豚的可爱形象分享给大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邓晓君说,“为此,那一年,我拿着做直播的手机,几乎将长江沿线各地跑了个遍。”

邓晓君


然而,在第一年的工作中,邓晓君发现,尽管公众对长江江豚的形象非常喜爱,但对它的生活习性、栖息地分布等内容却知之甚少。兴奋之余,邓晓君也想用科普的方式,向公众更好地科普江豚的知识,保护好江豚栖息地,让江豚有个安心舒适的“家”。


2022年4月,国科大教育基金会“创益家”公益项目启航,国科大几位研究生(培养单位:中科院水生所)共同申报的“长江小卫士”公益团队入选其中,团队指导教师由邓晓君担任。


“长江小卫士”是以长江生态保护为主题的系列科普课堂项目。它依托于武汉白鱀豚保护基金会于2017年起在长江沿岸筹措建立的江豚学校,希望通过长江生态保护科普课堂、长江生态保护课程开发和招募培训小江豚宣讲员等三大类公益实践活动,培育少年儿童科学的生态观。


国科大2020级动物学专业硕士研究生、“长江小卫士”团队负责人何俊逸,是宣讲团队中的一员。


“孩子们对我们的内容很感兴趣,上课问题接连不断,气氛十分活跃,我们差点都要被问倒了。”何俊逸笑着说。从小就喜欢鲸类的他,面对喜爱江豚的孩子们,仿佛在回望小时候的自己。


何俊逸进行科普宣教


在科普宣讲的过程中,何俊逸收获满满。“科普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我们现在所做的可能看起来微不足道,但我们相信,在不远的将来,长江江豚能为大众所熟知。”何俊逸信心十足。


这个学期,何俊逸的硕士阶段即将画上句号。


“我从小就喜欢鲸类,毕业之后,我想继续从事长江江豚相关的自然科普宣教活动。”他希望能继续发挥自己的专业所长,把对江豚的爱播向远方。


在众多科普工作者的努力下,通过多种途径的科普,民众对于长江江豚及长江其他环境水生生物的关注度越来越高。“社会民众的各种反馈,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鼓励。”郝玉江说。


邓晓君(右三)、何俊逸(右二)参加江豚保护活动


“阿宝”就是明星江豚之一。2004年,时年7岁左右、已经性成熟的“阿宝”,从天鹅洲保护区来到中科院水生所,参与江豚人工繁殖项目。


然而,“阿宝”在白鱀豚馆生活了6年多,却没有繁殖后代。经过各方面考虑后,2011年,科研人员决定尝试将“阿宝”重新放归到天鹅洲保护区。


“当时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是,‘阿宝’游出围栏一段距离后,居然又游了回来,在围栏里面转了会儿,在水面打几个滚,最后才渐渐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郝玉江回忆,“这可能是‘阿宝’在与我们做最后的告别。”


郝玉江本以为他和“阿宝”缘尽于此,但“阿宝”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2015年11月,科研人员对天鹅洲保护区进行了一次全面的长江江豚种群普查,在个体识别过程中,他们意外扫到了当初在“阿宝”身上植入的芯片代码——“阿宝”回来了!“大家都特别兴奋,”郝玉江回忆,“纷纷跟‘阿宝’合影。”


2015年11月,科研人员在天鹅洲保护区与“阿宝”相逢


普查结束后,随着天鹅洲保护区长江江豚群体亲缘关系谱系构建工作的陆续完成,“阿宝”又一次给科研人员带来惊喜:结果显示,截至2015年,“阿宝”已经至少有了5个孩子,10个孙辈,2个曾孙,实现了“四世同堂”。


“阿宝”的经历给学科组将长江江豚放归自然的“软释放”研究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这说明,通过科学的逆向适应驯化,人工饲养的长江江豚完全可以再适应自然环境,”郝玉江说,“这为我们进一步开展长江江豚人工饲养保种计划提供了有力支撑。”


2021年,在科研人员对天鹅洲保护区的长江江豚再次进行体检时,“阿宝”又被“捞”上来了。此时的它,已经25岁高龄。


“尽管有些老态,但还是一副憨厚的模样。”郝玉江说,“江豚的寿命一般在20岁左右,‘阿宝’刷新了我们对长江江豚年龄上限的认知。”


“阿宝”是唯一同时经历过人工饲养繁殖和迁地保护的江豚。时至今日,或许它还健康地生活在天鹅洲保护区。




本文原载于《国科大》杂志2023年第一期

原标题《你好,长江江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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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微之光,可明远方

文字/杨高 宁谨

(作者系国科大记者团成员)

图片/甘涵臣 孙晓冬

学科组及武汉白鱀豚保护基金会提供

美编/谢午阳

责编/马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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