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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创造社

星期一诗社 星期一诗社 2023-01-02

中国现代诗歌流派

创造社


  创造社是1921年6月至7月间在中国上海成立的现代文学社团,由从日本留学归来的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张资平、田汉、郑伯奇等人共同创建。创造社在成立后编辑出版《创造社丛书》,编有郭沫若的诗歌《女神》等。第二年开始发行《创造季刊》,1923年编辑出版《创造周报》以及《中华新报》的文学副刊《创造日》。前期的创造社主张自我表现和个性解放,具有浓重的唯美抒情倾向,对中国的新文学运动起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以创造社为核心所形成的诗歌流派也称为早期浪漫主义。后期创造社有冯乃超等思想激进的年轻一代参加,其中,王独清、穆木天、冯乃超后来加入了现代派阵营。



  代表诗人:郭沫若 宗白华 王独清 冯乃超 穆木天


  “五四”新文学运动初期成立的文学团体。1921年6月8日在在郁达夫的寓所,即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第二改盛馆正式宣告成立,初期成员主要由在日本留学的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张资平、田汉、郑伯奇等人组成。他们于1921年秋在上海出版发行了《创造社丛书》,最初收郭沫若的诗作《女神》、郁达夫的小说集《沉沦》以及郭沫若所译德国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等。随后于1922年5月起在上海出版《创造》季刊(至1924年2月止,共出2卷6期),1923年5月起出版《创造周报》(至1924年5月止,共出52期)。同年7月在《中华新报》编辑文学副刊《创造日》(至1923年11月止,共出101号)。这些著译和刊物以文艺思想和创作倾向的独特吸引了大量读者。

  创造社在前期被认为是尊重天才的,为艺术而艺术的,注重自我表现的文学团体。前期作家们的创作侧重主观内心世界的刻画,具有浓重的抒情色彩。他们的文学主张、创作以及所介绍的外国作品形成了浪漫主义和唯美主义的倾向。强调文学必须忠实于自己“内心的要求”,是前期创造社文艺思想的核心。

  创造社的这种艺术倾向,在打破封建文学“文以载道”的旧传统方面,在当时是有积极意义的,而且郭沫若的诗作、郁达夫的小说,以及创造社其他成员的创作,思想内容上大都具有强烈的反帝反封建色彩,所介绍和翻译的欧洲18世纪启蒙主义、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中表达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个性解放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与民主革命的要求相一致。虽然在浪漫主义文学中有的作者也感染了欧洲“世纪末”文学种种现代流派的影响,但总的说来创造社的浪漫主义倾向,对“五四”以来新文学的发展起了巨大的促进作用。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创造社主要成员大部分倾向革命,郭沫若、成仿吾等先后参加革命实际工作。继《创造》季刊、《创造周报》以后,他们又于1924年8月创刊《洪水》(至1927年12月止,包括增刊共出38期),1926年3月创刊《创造月刊》(至1929年1月止,共出18期)。在《创造月刊》上,创造社已表现出“转换方向”的态度,开始了后期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倡导与创作。郭沫若在《创造月刊》第1卷第3期发表《革命与文学》一文,首倡“我们所要求的文学是表同情于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写实主义的文学”。成仿吾则在1928年2月1日出版的《创造月刊》第1卷第9期发表《从文学革命到革命文学》,号召“我们努力要获得阶级意识”“努力把握唯物的辩证法的方法”。

  他们曾一度计划与鲁迅等人组成联合战线,恢复《创造周报》作为共同园地从事进步的文学活动,但由于刚从日本回国的创造社新成员李初梨、冯乃超、彭康、朱镜我等以为这不足以代表一个“新的阶段”,遂废除前议,另行创刊《文化批判》。冯乃超在1928年1月15日出版的该刊第1号上发表《艺术与社会生活》,李初梨在同年2月15日出版的该刊第2号上发表《怎样地建设革命文学》,提出作家“转换方向”和建设无产阶级文学的理论主张。他们在文中批评了叶圣陶、郁达夫、鲁迅、郭沫若、张资平五个有影响的作家,从而引起了创造社、太阳社与鲁迅之间关于“革命文学”的论争。

  创造社在前期活动中,虽然不赞成文学研究会提倡的自然主义和写实主义,对当时有影响的作家的作品,往往以“庸俗”为名进行批评,但也培养了大批后来成为不同流派的著名的青年作者;并且从开始便反对当时文艺领域中的反动倾向。在1923年11月和1924年1月成仿吾和郭沫若都曾先后撰文批评了胡适以“整理国故”为名从新文化运动中倒退的行为。后期创造社更是旗帜鲜明地批判了“新月派”主要成员在“革命文学”论争中的资产阶级观点和态度。彭康和冯乃超等人都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撰文阐明了“革命与人性”“天才是什么”“文学的阶级性”以及革命文学等问题。

  后期创造社受当时国际国内左倾思潮影响,理论倡导和文学活动不免带有教条主义、宗派主义倾向,在“革命文学”论争中对待鲁迅、茅盾等作家表现出了偏激的情绪,然而大部分成员在参加革命实践,介绍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和苏联新兴无产阶级文艺方面,以及倡导革命文学和革命文学理论建设方面,都作出了较大的贡献。



郭沫若(1892-1978),原名郭开贞。

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创造社

郭沫若


郭沫若(1892-1978),原名郭开贞。他与成仿吾、田寿昌、郁达夫、张资平等人于1921年6月下旬成立创造社,1922年3月15日《创造季刊》问世。出版的诗集有《女神》(1921)、《瓶》(1927)、《前茅》(1928)、《战声》(1938)、《凤凰》(1944)等。其他作品有《棠棣之花》、《屈原》、《虎符》、《高渐离》、《孔雀胆》、《南冠草》、《蔡文姬》、《武则天》等历史剧。年谱和研究资料主要有:《郭沫若学生时代年谱(1892~1923)》(李保均编),《郭沫若年谱》(龚济民、方仁念编),《郭沫若著译书目》(上海图书馆编),《郭沫若著译系年目录稿》(〔日〕中岛碧编),《郭沫若著译系年》(苏川、倪波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丛书·郭沫若专集》、《郭沫若著译系年目录》、《郭沫若评介目录》(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编)。



天狗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我是月底光,

我是日底光,

我是一切星球底光,

我是X光线底光,

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总量!



我飞奔,

我狂叫,

我燃烧。

我如烈火一样地燃烧!

我如大海一样地狂叫!

我如电气一样地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剥我的皮,

我食我的肉,

我嚼我的血,

我啮我的心肝,

我在我神经上飞跑,

我在我脊髓上飞跑,

我在我脑筋上飞跑。



我便是我呀!

我的我要爆了!



炉中煤

——眷念祖国的情绪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底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栋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才得重见天光。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自从重见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晨 安


晨安!常动不息的大海呀!

晨安!明迷恍惚的旭光呀!

晨安!诗一样涌着的白云呀!

晨安!平匀明直的丝雨呀!诗语呀!

晨安!情热一样燃着的海山呀!

晨安!梳人灵魂的晨风呀!

晨风呀!你请把我的声音传到四方去吧!

晨安!我年青的祖国呀!

晨安!我新生的同胞呀!

晨安!我浩荡荡的南方的扬子江呀!

晨安!我冻结着的北方的黄河呀!

黄河呀!我望你胸中的冰块早早融化呀!

晨安!万里长城呀!

啊啊!雪的旷野呀!

啊啊!我所畏敬的俄罗斯呀!

晨安!我所畏敬的Pioneer呀!

晨安!雪的帕米尔呀!

晨安!雪的喜玛拉雅呀!

晨安!Bengal的泰戈尔翁呀!

]晨安!自然学园里的学友们呀!

晨安!恒河呀!恒河里面流泻着的灵光呀!

晨安!印度洋呀!红海呀!苏彝士的运河呀!

晨安!尼罗河畔的金字塔呀!

啊啊!你在一个炸弹上飞行着的D′annunzio呀!

晨安!你坐在Pantheon前面的“沉思者”呀!

晨安!半工半读团的学友们呀!

晨安!比利时呀!比利时的遗民呀!

晨安!爱尔兰呀!爱尔兰的诗人呀!

啊啊!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畔的新大陆呀!

晨安!华盛顿的墓呀!林肯的墓呀!Whitman的墓呀!

啊啊!惠特曼呀!惠特曼呀!太平洋一样的惠特曼呀!

啊啊!太平洋呀! 晨安!太平洋呀!太平洋上的诸岛呀!

太平洋上的扶桑呀! 扶桑呀!扶桑呀!

还在梦里裹着的扶桑呀! 醒呀!Mesame呀!

快来享受这千载一时的晨光呀!



地球,我的母亲!


地球,我的母亲!


天已黎明了,

你把你怀中的儿来摇醒,

我现在正在你背上匍行。

地球,我的母亲!


我背负着我在这乐园中逍遥。

你还在那海洋里面,

奏出些音乐来,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过去,现在,未来,

食的是你,衣的是你,住的是你,

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不愿常在家中居处,

我要常在这开旷的空气里面,

对于你,表示我的孝心。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

那田地里的农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保姆,

你是时常地爱顾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

那炭坑里的工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Prometheus,

你是时常地怀抱着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除了农工而外,

一切的人都是不肖的儿孙,

我也是你不肖的子孙。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草木,

我的同胞,你的儿孙,

他们自由地,自主地,

随分地,健康地,

享受着他们的赋生。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动物,

尤其是蚯蚓——

我只不羡慕那空中的飞鸟:

他们离了你要在空中飞行。

地球,我的母亲!


我不愿在空中飞行,

我也不愿坐车,乘马,著袜,穿鞋,

我只愿赤裸着我的双脚,

永远和你相亲。

地球,我的母亲!


你是我实有性的证人,

我不相信你只是个梦幻泡影,

我不相信我只是个妄执无明。

地球,我的母亲!


我们都是空桑中生出的伊尹,

我不相信那缥缈的天上,

还有位什么父亲。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宇宙中的一切的现象,

都是你的化身:

雷霆是你呼吸的声威,

雪雨是你血液的飞腾。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缥缈的天球,

只不过是你化妆的明镜,

那昼间的太阳,夜间的太阴,

只不过是那明镜中的你自己的虚影。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天空中一切的星球,

只不过是我们生物的眼球的虚影;

我只相信你是实有性的证明。

地球,我的母亲!


已往的我,只是个知识未开的婴孩,

我只知道贪受着你的深恩,

我不知道你的深恩,不知道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知道你的深恩,

我饮一杯水,

我知道那是你的乳,我的生命羹。

地球,我的母亲!


我听着一切的声音言笑,

我知道那是你的歌,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眼前一切的浮游生动,

我知道那是你的舞,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感觉着一切的芬芳彩色,

我知道那是你给我的赠品,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的灵魂便是你的灵魂,

我要强健我的灵魂来,

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知道你爱我你还要劳我,

我要学着你劳动,永久不停!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要把自己的血液来

养我自己,养我兄弟姐妹们。

地球,我的母亲!


那天上的太阳——你镜中的影,

正在天空中大放光明,

从今后我也要把我内在的光明来照照四表纵横。



太阳礼赞


青沈沈的大海,波涛汹涌着,潮向东方。

光芒万丈地,将要出现了哟——新生的太阳!

天海中的云岛都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

我恨不得,把我眼前的障碍一概划平!

出现了哟!出现了哟!耿晶晶地白灼的圆光!

从我两眸中有无限道的金丝向着太阳飞放。

太阳哟!我背立在大海边头紧觑着你。

太阳哟!你不把我照得个通明,我不回去!

太阳哟!你请永远照在我的面前,不使退转!

太阳哟!我眼光背开了你时,四面都是黑暗!

太阳哟!你请把我全部的生命照成道鲜红的血流!

太阳哟!你请把我全部的诗歌照成些金色的浮沤!

太阳哟!我心海中的云岛也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了!

太阳哟!你请永远倾听着,倾听着,我心海中的怒涛!



霁月


淡淡地,幽光

浸洗着海上的森林。

森林中寥寂深深,

还滴着黄昏时分的新雨。

云母面就了般的白杨行道

坦坦地在我面前导引,

引我向沉默的海边徐行。

一阵阵的暗香和我亲吻。

我身上觉着轻寒,

你偏那样地云衣重裹,

你团鸾无缺的明月哟,

请借件缟素的衣裳给我。

我眼中莫有睡眠,

你偏那样地雾帷深锁。

你渊默无声的银海哟,

请提起你幽渺的波音和我。



天上的街市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渺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我想那隔河的牛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那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骆驼


骆驼,你沙漠的船,

你,有生命的山!

在黑暗中,

你昂头天外,

导引着旅行者

走向黎明的地平线。


暴风雨来时,

旅行者

紧紧依靠着你,

渡过了艰难。

高贵的赠品呵,

生命和信念,

忘不了的温暖。


春风吹醒了绿洲,

贝拉树垂着甘果,

到处是草茵和醴泉。

优美的梦,

象粉蝶翩跹,

看到无边的漠地

化为了良田。


看呵,璀璨的火云已在天际弥漫,

长征不会有

歇脚的一天,

纵使走到天尽头,

天外也还有乐园。


骆驼,你星际火箭,

你,有生命的导弹!

你给予了旅行者

以天样的大胆。

你请导引着向前,

永远,永远!



凤凰涅槃


天方国古有神鸟名“菲尼克司”(Phoenix), 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

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

按此鸟殆即中国所谓凤凰;雄为凤,雌为凰。

《孔演图》云:“凤凰火精,生丹穴。”

《广雅》云:“凤凰……雄鸣曰即即,雌鸣曰足足。”



※ 序曲


除夕将近的空中,

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

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

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

飞来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风凛冽的冰天。


天色昏黄了,

香木集高了,

凤已飞倦了,

凰已飞倦了,

他们的死期将近了。


凤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点迸飞。

凰扇火星,

一缕缕的香烟上腾。


凤又啄,

凰又扇,

山上的香烟弥散,

山上的火光弥满。


夜色已深了,

香木已燃了,

凤已啄倦了,

凰已扇倦了,

他们的死期已近了。


啊啊!

哀哀的凤凰!

凤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壮!

凤又舞,

凰又唱,

一群的凡鸟,

自天外飞来观葬。



※ 凤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


宇宙呀,宇宙,

你为什么存在?

你自从哪里来?

你坐在哪里在?

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拥抱着你的空间

他从哪里来?

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

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


昂头我问天,

天徒矜高,莫有点儿知识。

低头我问地,

地已死了,莫有点儿呼吸。

伸头我问海,

海正扬声而鸣(口邑)。


啊啊!

生在这样个阴秽的世界当中,

便是把金刚石的宝刀也会生锈!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

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

莫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

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

你到底为什么存在?

我们飞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场。

我们飞向东方,

东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们飞向南方,

南方同是一座坟墓。

我们飞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狱。

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

只好学着海洋哀哭。



※ 凰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来的眼泪倾泻如瀑。

五百年来的眼泪淋漓如烛。

流不尽的眼泪,

洗不净的污浊,

浇不熄的情炎,

荡不去的羞辱,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儿安宿?


啊啊!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

右也是漶漫,

前不见灯台,

后不见海岸,

帆已破,

樯已断,

楫已漂流,

柁已腐烂,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唤,

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


啊啊!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

前也是睡眠,

后也是睡眠,

来得如飘风,

去得如轻烟,

来如风,

去如烟,

眠在后,

睡在前,

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得

一刹那的风烟。


啊啊!

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

痴!痴!痴!

只剩些悲哀,烦恼,寂寥,衰败,

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啊啊!

我们年轻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

我们年轻时候的甘美哪儿去了?

我们年轻时候的光华哪儿去了?

我们年轻时候的欢哀哪儿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

一切都要去了。

我们也要去了,

你们也要去了。

悲哀呀!烦恼呀!寂寥呀!衰败呀!



※ 凤凰同歌


啊啊!

火光熊熊了。

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

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请了!请了!



※ 群鸟歌


岩鹰: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该我为空界的霸王!


孔雀: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花翎上的威光!


(氐鸟)枭: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哦!是哪儿来的鼠肉的馨香?


家鸽: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驯良百姓的安康!


鹦鹉: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听我们雄辩家的主张!


白鹤: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



※ 凤凰更生歌


鸡鸣

听潮涨了,

听潮涨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涨了,

春潮涨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生潮涨了,

生潮涨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


凤凰和鸣

我们更生了,

我们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们便是他,他们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

你便是我。

火便是凰。

凤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新鲜,我们净朗,

我们华美,我们芬芳,

一切的一,芬芳。

一的一切,芬芳。

芬芳便是你,芬芳便是我。

芬芳便是他,芬芳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热诚,我们挚爱。

我们欢乐,我们和谐。

一切的一,和谐。

一的一切,和谐。

和谐便是你,和谐便是我。

和谐便是他,和谐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生动,我们自由。

我们雄浑,我们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

悠久便是你,悠久便是我。

悠久便是他,悠久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欢唱,我们翱翔。

我们翱翔,我们欢唱。

一切的一,常在欢唱。

一的一切,常在欢唱。

是你在欢唱?是我在欢唱?

是他在欢唱?是火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只有欢唱!

只有欢唱!

欢唱!

欢唱!

欢唱!


1920年1月20日初稿

1928年1月3日改删



宗白华,1897年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小南门,毕业于同济大学,1986年12月20日逝世。

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创造社

宗白华


  宗白华,1897年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小南门,毕业于同济大学,1986年12月20日逝世,中国现代新道家代表人物、哲学家、美学大师、诗人,南大哲学系代表人物。1949到1952年任南京大学教授,1952年院系调整,南京大学哲学系合并到北大,之后一直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后兼任中华全国美学学会顾问。

  就像刘小枫总结的:"作为美学家,宗白华的基本立场是探寻使人生的生活成为艺术品似的创造……在宗白华那里,艺术问题首先是人生问题,艺术是一种人生观,'艺术式的人生'才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人生。"宗白华的《美学散步》中出现的频率最多的词就是:宇宙、人生、艺术、美、心灵、节奏、旋律、飞舞、音乐化、体验。这些词语既解释了中国艺术的至境,也显现出揭示者的人生至境。维特根斯坦说:想像一种语言就是想像一种生活形式。同样,想象一种艺术(更何况还是"体认"这种艺术,再者,艺术也是一种"语言形式"),也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所以宗白华选择了一种"纯粹"的中国艺术,也就塑造了一种淡泊、灵启式的生活方式。也许,要想体验到中国艺术至境的乐趣,宗白华的选择是唯一的,但是,世界上的艺术是多姿多彩的,因此人生也应是多元化的,何况,人生的至境也还有其他几种。中国古代美学遇到宗白华真可谓是一种幸运,因为他学贯中西,跳出来又扎进去,这猛子才扎得深。也正是在宗白华的文章里,中国美学的各方特色被熔炼出来并被标举到了极致。也许在他之前也曾有人发掘过,但都不可能像他那样贯入一种极其深沉挚厚的生命意识,这一点或许是得益于他曾深究过以叔本华、尼采为代表的生命哲学。中国哲学、中国诗画中的空间意识和中国艺术中的典型精神,被宗白华融成了一个三位一体的问题:一阴一阳谓之道趋向音乐境界,渗透时间节奏书法中的飞舞;其实都体现着一种精神:人的悟道、道合人生,个体生命与无穷宇宙的相应相生。

  可以说,宗白华把中国体验美学推向了极致,后人很难再出其右,他作为一个审美悟道者本身已成为一种道显而美的象征。但我们还应藉着散步者的灵光走进茫茫天地之间去不断求索。宗白华从美学视角高度评价中国书法的艺术价值和历史地位,从个人因素说,是他学贯中西的艺术及美学修养使然。他少时跟柳诒徵学过书法,后来还受过大书法家李瑞清的点拨。1920年赴德留学,深入研习了西方的哲学、美学,因而能够比较深刻准确地把握书法。从时代因素来说,当时受“五四”影响,为书法研究带来了新方法、新气象。北京大学教授陈玉龙评价说:北大教授中或长于书法,或精于书论,怀瑾握瑜者代不乏人。先后有:马叙伦、邓以蛰、魏建功、向达、冯友兰、朱光潜、宗白华、王力、黄子卿、杨周翰、周祖谟、李志敏、罗荣渠⋯诸先生。他们以器识为先,以人品、学养(学术品位)领字。他们的作品中不是书家、胜似书家,蕴藉风流、韵味醇深的浓郁的书卷气迥然不同于流俗的那种“匠气”。



我们


我们并立天河下。

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

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我们握着手,看着天,不语。

一个神秘的微颤。

经过我们两心深处。



解脱


心中一段最后的幽凉

几时才能解脱呢?

银河的月,照我楼上。

笛声远远传来——

月的幽凉

心的幽凉

同化入宇宙的幽凉了。



东海滨


今夜明月的流光

映在我的心花上。

我悄立海边

仰听星天的清响。

一朵孤花在我身旁睡 了 ,

我挹 着 她梦里的芬芳 。

啊,梦呀!梦呀!

明月的梦呀 !

她在寻梦里的情人 ,

我在念月下的故乡 !



晨兴


太阳的光

洗着我早起的灵魂。

天边的月

犹似我昨夜的残梦。



小诗


生命的树上

雕了一枝花

谢落在我的怀里 ,

我轻轻的压在心上。

她接触了心中的音乐

化成小诗一朵 。



王独清(1898-1940),创造社成员之一。

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创造社

王独清


  王独清(1898-1940),创造社成员之一,出版的诗集有《圣母像前》(1926)、《死前》(1927)、《威尼斯》(1928)、《零乱章》(1933)等。

  1913年考进三秦公学学习英文。16岁开始写笔记式杂文和政论文章。后被《泰镜日报》聘为总编辑。1915年离家到上海。不久,东渡日本,开始接触外国文学。两年后返回上海。任《救国日报》编辑。生于没落的封建官僚家庭。1920年赴法国留学,并研究和考察欧洲古典建筑艺术。1925年底回国,1926年去广州,经郑伯奇介绍加入创造社,曾任理事,并主编《创造月刊》,成为该社后期主要诗人之一。同时任广东中山文科学长。1929年9月任上海艺术大学教务长,1930年主编《开展月刊》。1937年回到故乡,1940年病逝。著有诗集《圣母像前》、《死前》、《埃及人》、《威尼市》、《锻炼》、《独清诗选》《我从CAFE中出来》等多种。他的作品以诗见长,技巧上受象征派影响,内容则浪漫主义色彩浓厚,蕴藏着颓废哀伤气氛,少理性的深思。



我从Cafe中出来


我从Cafe中出来,

身上添了

中酒的

疲乏,

我不知道

向哪一处走去,才是我底

暂时的住家……

啊,冷静的街衢,

黄昏,细雨!


我从Cafe中出来,

在带着醉

无言地

独走,

我底心内

感着一种,要失了故园的

浪人底哀愁……

啊,冷静的街衢,

黄昏,细雨!



月光


 Pes Amica Silentia Lunae

──Vergilius


月儿,你像向著海面展笑,

在海面上画出了银色的装饰一条。

这装饰画得真是奇巧,

简直是造下了,造下了一条长桥。

风是这样的轻轻,轻轻,

把海面吻起了颤抖的叹息。

月儿,你底长桥便像是有了弹性,

忽高忽低地只在闪个不停。


哦,月儿,我愿踏在你这条桥上,

就让海底叹息把我围在中央,

我好一步一步地踏著光明前往,

好走向,走向那辽远的,人不知道的地方……



吊罗马



我趁著满空湿雨的春天,

来访这地中海上的第二长安!

听说这儿是往昔许多天才底故家,

听说这儿养育过发扬人类的文化,

听说这儿是英雄建伟业的名都,

听说这儿光荣的历史永远不朽……

哦,雨只是这样迷蒙的不停,

我底胸中也像是被才潮的泪在浸润!

──恼人的雨哟,愁人的雨哟,

你是给我洗尘?还是助我吊这荒凉的古城?


我要痛哭,我要力竭声嘶地痛哭!

我要把我底心脏一齐向外呕吐!

既然这儿像长安一样,陷入了衰颓,败倾,

既然这儿像长安一样,埋著旧时的文明,

我,我怎 不把我底热泪,我nostalgia底热泪,

借用来,借用来尽性地洒,尽情地挥?


雨只是这样迷蒙的不停,

我已与伏在雨中的罗马接近:

啊啊,伟大的罗马,威严的罗马,雄浑的罗马!

我真想把我哭昏,拼我这一生来给你招魂……




我看见罗马城边的Tiberis河,

忽想起古代的传说:

那Rhea Silvia底双生儿

不是曾在河上漂过!

那个名叫Romulus的,

正是我怀想的人物。

他不愿同他底兄弟调和,

只独自把他理想中的都城建作。

他日夜不息,

他风雨不躲;

他筑起最高的围墙,

他开了最长的沟壑……

哦,像那样原人时代创造的英雄哟,

在今日繁殖的人类中能不能寻出一个!


我看见罗马城边的山原,

忽想起古代那些诗人:

他们赤著双脚,

他们袒著半胸,

他们手持著软竿

躯著一群白羊前进。

他们一面在那原上牧羊,

一面在那原上独吟……

他们是真正的创作者,

也是真正的平民。

哦,可敬的人们,

怎 今日全无踪影?

──原上的草哟,

你们还在为谁长青?




啊,现在我进了罗马了

我底全神经好像在爆!

啊,这就是我要徘徊的罗马了!

……

罗马城,罗马城,使人感慨无穷的罗马城。

你底遗迹还是这样的宏壮而可惊!

我踏著产生文物典章的拉丁旧土,

徘徊於建设光荣伟业的七丘之中:

啊啊,我久怀慕的「七丘之都」哟,

往日是怎样的繁华,怎样的名胜,

今日,今日呀,却变成这般的凋零!

就这样地任它乱石成堆!

就这样地任它野草丛生!

那富丽的宫殿,可不就是这些石旁的余烬?

那歌舞的美人,可不就是这些草下的腐尘?

不管它驻过许多说客底激昂辩论,

不管它留过千万人众底合欢掌声,

现在都只存了些销散的寂寞,

现在都只剩了些死亡的沉静……

除了路边行人不断的马蹄车轮,

再也听不见一点儿城中的喧声!

爱国的豪杰,行暗杀的志士,光大民族的著作者,

都随著那已去的荣华,随著已去的荣华而退隐;

荣华呀,荣华是再不能归来,

他们,也是永远地无处可寻!

看罢!表彰帝王威严的市政之堂

只有些断柱高耸,残阶平横;

看罢!奖励英雄功绩的饮宴之庭

只有些黄土满拥,荒藤紧封;

看罢!看罢!一切代表盛代的,代表盛代的建筑物,

都只留得些败垣废墟,摆立在野地里受雨淋,风攻……

哦,雨,洗这「七丘之都」的雨!

哦,风,扫这拉丁旧土的风!

古代的文明就被风雨这样一年一年地洗完,扫净!

哦哦,古代的文明!古代文明是由诚实,勇力造成!

但是那可敬爱的诚实的人们,勇力的人们,

现在的世界,他们为甚 便不能生存?

哦哦,现代世界的人类是怎样堕落不振!

现代的罗马人呀,那里配作他们底子孙!

Cato哟,Cicero哟,Caesar哟,Augustus哟,

唉,代表盛代人物底真正苗裔,怎 便一概绝尽!

……




徘徊呀徘徊!

我底心中郁著难吐的悲哀!

看这不平的山岗,

这清碧的河水,

都还依然存在!

为甚开这山河的人呀!

却是一去不回!


这一处是往日出名的大兢技场,

我记起了建设这工程的帝王:

Veapasianus是真正令人追想,

他那创造时代的伟绩,

永远把夸耀留给这残土的古邦!

这一处是靠近旧Forum的凯旋门,

在这一望无涯的断石垒垒中

我好像看见了Titus底英魂:

当他出征远方的功业告定,

回国时,他回国时,

这直达Viasacra的大道之上,

是怎样的拥满了群众,在狂呼,欢迎!

这一处是矗立云表的圆碑,

Trajanus底肖像在顶上端立:

我看了这碑间雕刻的军马形迹,

我全身是禁不住的震慑,

震慑於他住日的盖世雄威!

……


徘徊呀徘徊!

过去那黄金般的兴隆难再!

但这不平的山岗,

这清碧的河水,

都还未曾崩坏!

我只望这山河底魂呀!

哦,速快地归来!




归来哟,罗马魂!

归来哟,罗马魂!

你是到那儿去游行?

东方的Euphrates河?

西方大西洋底宏波?

南方Sahara底沙漠?

北方巴尔干山脉底丛杂之窝?

哦,那一处不留著往日被你征服的血痕?

难道今日你为饥饿所迫,竟去寻那些血痕而吞饮?

你可听见尼罗河中做出了快意的吼声?

你可听见Carthago底焦土上吹过了嘲笑的腥风?

哦,归来哟,归来哟!

你若不早归来,你底子孙将要长死在这昏沉的梦中?

──唉唉,Virgilius与Horatsius底天才不存!

Livius底伟大名作也佚散殆尽!

这长安一样的旧都呀,

这长安一样的旧都呀,

我望你再兴,啊,再兴!再兴!


一九二三年四月



但丁墓前


现在我要走了(因为我是一个飘泊的人)!

唉,你收下罢,收下我留给你的这个真心!

  我把我底心留给你底头发,

  你底头发是我灵魂底住家;

  我把我底心留给你底眼睛,

  你底眼睛是我灵魂底坟茔……

我,我愿作此地底乞丐,忘去所有的忧愁,

在这出名的但丁墓旁,用一生和你相守!

  可是现在除了请你把我底心收下,

  便只剩得我向你要说的告别的话!

    Addio, mia bella!


现在我要走了(因为我是一个飘泊的人)!

唉,你记下罢,记下我和你所经过的光阴!

  那光阴是一朵迷人的香花,

  被我用来献给了你这美颊;

  那光阴是一杯醉人的甘醇,

  被我用来供给了你这爱唇……

我真愿作此地底乞丐,弃去一切的忧愁,

在我倾慕的但丁墓旁,到死都和你相守!

  可是现在我惟望你把那光阴记下,

  此外应该说的只有平常告别的话!

    Addio, mia Cara!



冯乃超(1901-1983),创造社后期重要成员,出版的诗集有《红纱灯》(1928)。

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创造社

冯乃超


冯乃超(1901-1983),创造社后期重要成员,出版的诗集有《红纱灯》(1928)。



消沉的古伽蓝



树林的幽语,嗡嗡;

暮霭的氛氲,朦胧;

远寺的古塔,峙空;

沉潜的残照,暗红;

飘零的游心,哀痛;

片片的乡愁,晚钟。



消沉的情绪,苍苍;

天空的美丽,凄怆;

祷堂的幽寂,渺茫;

黄昏的气息,颓唐;

万籁的律动,衰亡;

消沉的古寺,深藏。



万古的飞翔,沉沦;

夜静的信仰,身殉;

无言的缄默,巡逡;

苍茫的怀古,无尽;

传奇的情热,灰烬;

墓坟的纪念,青春。



红纱灯


森严的黑暗的深奥的深奥的殿堂中央

红纱的古灯微明地玲珑地点在午夜

之心。


苦恼的沉默呻吟在夜影的睡眠之中

我听得魑魅魍魉的跫声舞蹈在半空


乌云丛簇地丛簇地盖着蛋白色的月亮

白练满河流若伏在夜边的裸体的尸体僵


红纱的古灯缓缓地渐渐地放大了

光晕

森严的黑暗的殿堂撒满了庄重的

黄金


愁寂地静悄地黑衣的尼姑踱过了长廊

一步一声怎的悠久又怎的消灭无踪


我看见在森严的黑暗的殿堂的神龛

明灭的惝恍地一盏红纱的灯光颤动



残烛


追求柔魅的死底陶醉

飞蛾扑向残烛的焰心

我看着奄奄垂灭的烛火

迫寻过去的褪色欢忻


焰光的背后有朦胧的情爱

焰光的核心有青色的悲哀

我愿效灯蛾的无智

委身作情热火化的尘埃


烛心的情热尽管燃

丝丝的泪绳任它缠

当我的身心疲瘁后

空台残柱缭绕着迷离的梦烟


我看着奄奄垂灭的烛火

梦幻的圆晕罩着金光的疲怠

焰光的背后有朦胧的情爱

焰光的核心有青色的悲哀



外白渡桥


钢铁的骨骼构成现代的体躯,

钢铁的精神提供我们的武器。

看吧,帝国主义的哨兵矗立若铜像,

守护着国际市场的人类屠杀的废墟。


我们有我们的悲哀、愤怒,和对于

人类的理想,

他们的皇帝,总统,独裁者不外是

矗立的铜像,

看吧,滔滔流去的永恒不息的黑色

的流水,

历史为潮流终竟要冲破他们压迫的防障。


这是历史的潮流,从中国心脏涌进

的悲哀的潮流,

现在得了钢铁般的现代精神的启诱,

桥下的有力的呼声哟,沉潜的原动力哟,

太平洋的中心正在酝酿着世界的同

胞最后的战斗!


钢铁的骨骼路构成现代的体躯,

钢铁的精神提供我们的武器。

沉潜的原动力哟,奔流,不息地奔流,

排去社会的不合理的多年壅积起来

的体垢!


太阳虽然闪烁着荣华的光芒,

上海的埠头染着民族的悲哀的苍黄。

听吧,生活被破坏的黄浦江头苦力

的叫号,

他们是背负人类的十字架的伟大的人豪。


极度的疲劳不能永远麻痹他们的感觉,

今日的忍从,忍耐构成明日的钢铁

的体格;

极度的悲哀不能永远破坏他们的人心,

今日的憎恶,愤怒构成明日的钢铁

的精神。


铁筋铁骨的架在黄浦江头的外白渡桥,

颓废地横在濛漠苍黄的夕阳的反照,

太阳是给他们落的;黄昏是给他们

来的。

汽笛的悲鸣迷茫的暮影中给他们哄笑。


我们的希望,我们的希望是日出的阳光,

这不是,这不是倏忽掩映的金色波浪,

这不是,这不是薄暗糊模的神秘的光芒,

它是确凿的必然的给我们来的阳光。


1928年6月2日

选自《中国新诗库第一辑——冯乃超卷》



穆木天(1900-1971),原名穆敬熙,中国早期象征诗派代表诗人之一。

中国现代诗歌流派-创造社

穆木天


穆木天(1900-1971),原名穆敬熙,中国早期象征诗派代表诗人之一,出版的诗集有《旅心》(1927)、《流亡者之歌》(1937)、《新的旅途》(1942)、《穆木天诗选》(1987)等。



落花


我愿透着寂静的朦胧 薄淡的浮纱,

细听着淅淅的细雨寂寂的在檐上激打,

遥对着远远吹来的空虚中的嘘叹的声音,

意识着一片一片的坠下的轻轻的白色的落

花。


落花掩住了藓苔 幽径 石块 沉沙。

落花吹送来白色的幽梦到寂静的人家。

落花倚着细雨的纤纤的柔腕虚虚的落下。

落花印在我们唇上接吻的余香 啊!不

要惊醒了她!


啊!不要惊醒了她,不要惊醒了落花!

任她孤独的飘荡!飘荡,飘荡,飘荡在

我们的心头,眼里,歌唱着,到处是人生

的故家。

啊,到底哪里是人生的故家?啊,寂寂的听

着落花,


妹妹 你愿意罢 我们永久的透着朦胧

的浮纱,

细细的深尝着白色的落花深深的坠下,

你弱弱的倾依着我的胳膊,细细的听歌唱

着她,

“不要忘了山巅,水涯,到处是你们的故

乡,到处你们是落花。”


1925年6月9日



苏武


明月照耀在荒凉的金色沙漠,

明月在北海面上扬着娇娇的素波。

寂寂地对着浮荡的羊群,直立着,

他觉得心中激动了狂涛,怒海,一泻的

大河。


一阵的朔风冷冷地在湖上渡过,

一阵的朔风冷冷地吹进了沙漠。

他无力地虚拖着腐烂的节枚,沉默,

许多的诗来在他的唇上,他不能哀歌。


远远的天际上急急地渡过了一片黑影。

啊,谁能告诉他汉胡的胜败,军情?

时时断续着呜咽的,萧凉的胡笳声。


秦王的万里城绝隔了软软的暖风。

他看不见阴山脉,但他忘不了白登。

啊!明月一月一回圆,啊!单于月月点

兵。


1925年6月17日



苍白的钟声


苍白的 钟声 衰腐的 朦胧

疏散 玲珑 荒凉的 蒙蒙的 谷中

——衰草 千重 万重——

听 永远的 荒唐的 古钟

听 千声 万声


古钟 飘散 在水波之皎皎

古钟 飘散 在灰绿的 白杨之梢

古钟 飘散 在风声之萧萧

——月影 逍遥 逍遥——

古钟 飘散 在白云之飘飘


一缕 一缕 的 腥香

水滨 枯草 荒径的 近旁

——先年的悲哀 永久的 憧憬 新觞——

听 一声 一声的 荒凉

从古钟 飘荡 飘荡 不知哪里 朦胧之乡


古钟 消散 人 丝动的 游烟

古钟 寂蛰 入 睡水的 微波 潺潺

古钟 寂蛰 入 淡淡的 远远的 云山

古钟 飘流 入 茫茫 四海 之间

——暝暝的 先年 永远的欢乐 辛酸


软软的 古钟 飞荡随 月光之波

软软的 古钟 绪绪的 人 带带之银河

——呀 远远的 古钟 反响 古乡之歌

渺渺的 古钟 反映出 故乡之歌

远远的 古钟 入 苍茫之乡 无何


听 残朽的 古钟 在灰黄的 谷中

入 无限之 茫茫 散淡 玲珑

枯叶 衰草 随 呆呆之 北风

听 千声 万声——朦胧 朦胧——

荒唐 茫茫 败废的 永远的 故乡 之 钟声

听 黄昏之深谷中


1926年1月2日东海道上



黄浦江舟中


凉风吹过了横江,

水色映着天光,

我对着滚滚的浊流,

觉得象在我的故乡,

美丽的松花江上。


我想象着,在松花江上

我的黄金的儿时,

就是半自由的时期,

在那“铜帮铁底”的江上

每天还要渡过两次。


我忆起青年的高尔基,

飘泊在伏尔加的船上,

我忆起青年的勒芮,

荡舟在密西西比的河流里,

我想象着沙皇和殖民者的世界。


我望着那两岸青葱,

想起松花江边的沃野,

而,避署场所的那些高楼,

庞大的美孚油厂,汇山码头,

令我想起江沿的满铁公所了。


恒丰纱厂的烟囱突立着,

宛如无数的待命的枪枝,

向着我们在瞄准着。

在云烟尘雾的层中,

象是一涡一涡的毒瓦斯。


伏尔加今昔不同了,

密西西比的河原上,

怕还溅看黑奴的鲜血,

松花江上呢,谁晓得谁

几时没有命,没有衣食?


松花江的原上,

现在,是杀人和放火,

到处洒着民族的鲜血,

受虐杀的,和争自由的血,

在敌人铁蹄下被践踏着。


凉风吹过了横江,

水色映着天光,

我对着那各色各样的船旗,

遥遥地想着我的故乡,

血染的松花江的原上。


1936年7月26日,晚



外国士兵之墓


没有人给你来送一朵鲜花,

没有人向你来把泪洒,

你远征越过了万里重洋,

现在你只落了一堆黄沙。


你的将军现在也许在晚宴,

也许拥着美姬们在狂欢,

谁会忆起这异国里的荒墓?

只有北风在同你留恋。


故国里也许有你的母亲,

白发苍苍,在街头行乞,

可是在猩红的英雄梦里,

有谁想过这样的母亲和儿子。


现在,到了北风的夜里,

你是不是后悔曾经来杀人?

那边呢,是杂花绚烂的世界,

你这里,是没人扫问的枯坟。


1936年10月4日,于虹桥公墓

选自《中国新诗库第一卷——穆木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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