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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泽球诗选

2018-01-12 刘泽球 星期一诗社


刘泽球(1971-),《存在诗刊》同仁及主要创编者。70后代表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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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浅冰下流淌的河水

橘色火舌在岸边的沙地上闪烁

夜色中乔木和灌丛的堆积

旧工厂的红砖烟囱仿佛刚刚熄灭

它后面曾经是洒满金色阳光的山岗

绛紫色的薄雾在傍晚向远处移动

杂草中显露的小径比我们的脚步走的更远

归鸟在黑黢黢的屋檐下收紧翅膀

一截浸泡在雨水里的树枝散发出芳香

城里的钟声正在响起

这些事物的波纹,这些来自大地的颤动

寂静深处的寂静

 



《夜里》


 风在昨夜穿过院子,仿佛天上的火炉

被人鼓动着瑟瑟地响,呼哨的尾音

拔升了树枝的高度,周边的房子

却更显沉默,仿佛被松针和榕树叶子

沾满裤脚的许多居士

草茎的墨绿让夜晚获得某种光亮

更接近大地另一半的面孔

雨声也在四处响起,如同是从

夜晚的事物里滴淌出来的

如同思绪进入远处凹陷的低地

乌鸫会原谅这春天的低语

与没有睡去的人一道侧耳倾听

南山在左,还有满山不知名的植物

 



《林子那边》


 没有道路通向那里。即便是

采蘑菇的人也没有留下脚印

更不用说种庄稼的人

捡垃圾的人、架设电线的人

你曾试图拨开带着锋利锯齿的长草

和密布着硬刺的灌木枝

向林子背后走去

几只蚂蚱和蟋蟀在斑驳的草丛里跳跃

粉紫色的酢浆草朝着阳光转动花瓣

你看见,那片林子像密密的矮山

如同你一生中

遇到的许多无法翻越的事物

白云从那后面渐渐飘远

在阒无声息的傍晚

你知道有些看不见的飞行

在林子上空聚集

那是枝桠上方的鸟穴和蜂巢

大地搏动的心跳




 《谦卑》


 我喜欢独自在山间漫步

像累了的手艺人在一堆家具中间小憩

而我只是企图用想象去建造一些东西

而它们始终如同磨旧的老时光

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处

甚至上一次经过的一棵歪倒的皂角树

芭茅灰白的毛须闪烁着银子的光

细长的沿阶草披着山坡向下流淌

红枫在冬日的荒草深处燃烧

夏天还有金黄和黑褐色的向日葵绕着山路

仿佛某种指引

每当我感到疲惫

我就会想起山路上的风呼呼响着

似乎也喜欢这孤独的时刻

仿佛山间的农舍,满足于谦卑地隐身

让我也情愿成为其中任意一件

可以俯下身子的事物




《河水和光》


 低处的野草朝河流弯下身子

潮湿的风让它们垂得更低

有人在河边燃起篝火

那是傍晚,灰色的烟向东面

弯曲着飘去

如同河流在天上的航线

拖着白色绒毛尾巴的种籽

没入落叶和树根之间

变成泥土中的颗粒

它们都在静止的空气里

河水的流逝,是一道无法熄灭的光

 



《眺望》


 你爬上城市南面的这座小山

潮热的风正被山顶一层一层卸下

满山比文字笔划还繁密的树叶

不时遮挡住你的视线

在反射着薄薄的光的树冠那面

是被制造业填满的小镇

逃散的乡村

风力发电机转动的巨型叶片

将一座城市带进某个历史入口

而城市却仿佛变得不透明起来

那是大地的灰尘在上扬

那是消散不了的人生的正午和仲夏

许多公路交叉的格子

如同无法改写的秩序

一排深蓝色的货车在高速路口逡巡

在等待夜晚降临

你曾经也像蚂蚁一样背负时光

不知疲劳地搬运,而此刻

你看不清那些走在路上的人

那些急急回家

或者悠然散步的人

再远一点,那是狮群一样翻腾着的

另一个县份的山岗

中间隔着平原上火红的晚霞

夕阳渐渐落下

山中的巨石、树木和阴影

仿佛众神

它们已经被星辰记录在天上

 



《桥》


 许多年,那座桥上没有人经过

那座被公路改道遗忘掉的桥

只有杂草和黄色果实的荆棘在石缝里生长

有人反复梦见鸟

梦见火星、梦见上坡离开的马车

而镇里的人正在老去

早已习惯定居下来

不再外出打工

 夜里的风拍打着空气的暗流

有人抬头,河上一片漆黑

仿佛桥被浓雾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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