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特·艾希(1907-1972)德国当代著名广播剧作家兼诗人。1997年首次发表诗作。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应征入伍,后被俘,其间写了不少诗歌。获释后接连发表诗集,不久便蜚声文坛,成为著名诗人。他是西德文学团体“四七社”的成员之一,曾获多种文学奖。艾希早年写的诗歌主要记录自己的经历,弥漫着淡淡的哀愁,也有的意象比较奇特,流于晦涩。战后,他的诗作面向现实,语言简洁明了,开了“砍光伐净”的一代诗风。后期的诗歌不尚韵律,趋向口语化。主要诗集有《偏僻的农家院落》(1948)、《地下铁道》(1949)、《雨的消息》(1955)和《诗选》(1960)等等。
雨的消息
雨
持续不断地叩击
砖瓦和石瓦房顶,
它们专程为我送来消息,
仿佛送来的是一种疾病,
仿佛将走私货塞给一位
不想要货的人——
墙的那一边
窗上的铁皮发出咯咯的声响,
形成一组铿锵的字母,
雨絮絮地倾诉着,我深信
除了我谁都听不懂这种语言——
我惶惑地听到了
绝望的消息,
贫困的消息
和谴责的消息。
它们都冲我而来,
我感到受了委屈,
因为我觉得自己清白无辜。
我大声宣布:
我决不怕雨,决不怕雨的抱怨。
也不怕向我传达抱怨的人,
等到适当的时候
我会走出去,给他一个回答。
汇涓译
《清单》
这是我的帽子,
我的大衣,
我的剃须工具
在粗布包里。
白铁盒子里:
我的碟子,我的杯子,
在这轻金属上
我刻上我的名字。
是用这枚珍贵的钉子,
潦草刻下的,
我一直藏着它
避开垂涎的眼睛。
在我的面包袋里是,
一双羊毛袜子
以及几样我不会
告诉任何人的东西,
夜里它被
当作枕头。
一块纸板隔在
我和地面之间。
铅笔芯是我
最喜欢的东西:
白天它写下
我在夜间冒出的诗。
这是我的笔记本,
我的雨具,
我的细绳,
我的毛巾。
《偏僻的小农庄》
鸭和母鸡
将场院踩踏成狼藉一片。
农家在室内祈祷。
灰泥自墙上剥落。
溪流蜿蜒
流过潮湿的草地。
柳树泊在亚历山大港
恺撒在荨麻石头里。
这世界伟大人物的名字
在逃于甜菜地里,
为此,蜘蛛编织着罗网,
丝毛狗对着流浪者咆哮。
耗子在地窖尖叫,
一行诗句滑过蝴蝶的轻盈,
世界的树液学习着循环,
炉烟升起像一首炽热的诗。
《16号营地 》
我望着铁丝网外
正向流动的莱因河。
我在地上给自己挖了一个洞,
我没有帐篷。
我也没有毯子。
我的外套还在奥普拉登*
当我在我的洞里伸开,
我不会碰到我的同志。
我拔苜蓿做我的床。
夜间我跟自己交谈。
星辰在头顶闪耀,
莱因河向我低语。
很快苜蓿里就干燥了。
天空将阴沉,
流淌的莱因河将无语
送我入眠。
什么也将没有,除了雨——
没有屋顶没有墙壁保护我——
小路上春天的
草地将被踏成烂泥。
我的同志们在哪里?
哦,当暴风雨来临,
寻找我的同伴的
只有虱子和蚯蚓。
*奥普拉登,德国城市名。
《古老的十二月》
一场
无可挽回的降雪,
座座史前的坟茔。
《贺拉斯的朋友和读者》
请不要再跟我谈贺拉斯
以及练习死亡。
无人学会了那个,
它只是降临他们
有一点像被生下来。
《拿破仑回忆约瑟芬》
她不曾为我带来一个儿子的事实
一度似乎在我变得不可原谅。
在圣赫勒拿岛我的看法不同。
一次我将她和另一个我几乎忘记的
可怕的女人混淆。
但是约瑟芬!她曾经多么高贵,来我身边就寝。
《奥格斯堡* 》
迟钝的光。
我曾喜欢和爱格尼斯?伯诺尔一起优越
但她把自己缝进了一只袋子
在施特劳宾*。
据说光是快的,
但它到不了我。
所以她找到一种可能
逃避我——
迟钝如光,
快如光。
*均为德国城市。
《埃尔特维勒的雨》
埃尔特维勒*的雨,
和别处一样,
水珠混着灰尘
从上帝知道什么水库蒸发而来,
同样的雨,但又不同,当我听着它的鼓点,
它是为我而敲。
当白铁窗沿与墙的另一侧交相回响
有人正服用二十粒佛罗拿*,
我的心因某人双眸的温存而震颤,
总还会有我侄子细瘦的手臂在柏林。
我坐在屋顶下这避风的地方
我可以披上外套出门,
但许久前它打击了我,它会淹没我的,
这疯狂的雨,爱的雨,贫困的雨,
埃尔特维勒的雨。
*埃尔特维勒,德国城市。
*佛罗拿,一种麻醉剂。
《初冬》
休息
在喝过热牛奶
在初雪降临后。
有需要你注意的印刷品。
牧场,多出几个猫的坟。
我的小女儿在等待冬天,
她长大而开始厌倦滑雪。
我的邮箱大过了我的需要。
明天我将开始我的钢琴课,
他们说这永远不会太晚。
快乐的乡下人
在雪地上整出小路。
《游牧者》
是我
移山的时间
我更喜欢平坦的地。
我想:
低地德语*的语句,
游牧部落,
在他们不围毯子的日子到来,
走来走去在我身边。
低诵着《古兰经》
用低地德语。
无论谁来
都会被我的错误绊住,
不睬我,就离开。
*德国北部方言。
(李以亮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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