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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时分说添乱

韩葵 韩葵布拉格 2020-03-15
疫情时分说添乱





肺炎,打乱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戴上了口罩,

但人们不能因此闭嘴、“废言”。




我们这些帮不上什么忙的人,除了关注时时更新的新闻,陪着揪心、叹气,也会想到,如同人生一场大病,伤害身体的同时,倒也会刺激免疫的活力。

于是我们就不切实际地生出希望——社会生一场大疫之后,能够重整旗鼓。

对,这想法就是似曾相识。

十七年前,在那时住所的书桌前,书桌上放着一架非常挤占空间的显示器,我点开MSN的绿色小人,向国内呼叫。

那时候的我,和现在一样,平常并不关注新闻,但还是不小心就收到中国广东和香港的SARS疫情报道,当我们被各种消息充斥,再迟钝的神经也开始敏感起来,于是,开始关照国内的朋友,但国内的朋友多半觉得小题大做。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十七年,弹指一挥间。

当我们在2019年的十二月底和2020年的一月初,询问国内朋友,他们同样没感觉到异常。

然后,严峻的事实,也丝毫不打折扣甚至变本加厉地如同十七年前那般重现。

这还没把H5N1和H7N9算上,以及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星火燎原的非洲猪瘟,猪命也是命,还是人的口粮。

使不上劲儿的时候,也只能说说话。总不能在有人肺炎的时候,集体废言。





发言,当然不仅包括赞美和肯定,还包括批评和问责。




听到了一些貌似特别“懂事儿”的人,说到不要“添乱”。

比如,“禁止散布谣言和未经证实的关于疫情的信息,更加禁止进行联想性的政治讨论,……我们不给我们深爱的祖国添乱,能帮就帮,如果闭嘴是最好的帮助,那就闭嘴,如果搬砖是最好的帮助,那就搬砖…点根蜡烛,祝福一番,也比在网上瞎BB强一万倍。”

早就说过,“散布谣言”根本就是伪命题,人们的天性自觉——或者因为相信才会传播、散布,又或者因为质疑才展示出来求证。而所谓“未经证实”,谁又能“证实”?如果没能力证实则不能传播,本质上就是什么都不要传播。

而事情的本来面目应该是,既然不具备“经证实”的能力,恰恰应该多多独立思考,拣选分享,才有可能去伪存真。

又如,“这个时候发这样的东西不合适。这时候是齐心协力抗击疫情的时候,不是追究责任和讨论体制的时候。”以及“少添乱,多干好自己的事。”






才几十年光景,竟然就感觉到了好多轮回和重复,“添乱”二字更耳熟。

谁在添乱?

大约八年前的“共和国脊梁奖”获得者倪萍在大约九年前曾经说过引起热议的话“我爱国,我不添乱,从不反对或弃权”。她如果一早说,巧了,我每次的意见都和表决的议案天作之合,大家恐怕也只能起哄,“还真是巧了”。但她偏偏把爱国、不添乱,和投票搞成了因果。倪萍解释说就像一个家一样,特别知道父母的难处,当然也知道父母的缺点,但还要跟着父母一块儿走。

问题恰恰就在这里,家是不是国?

真像歌里唱的那样,“都说国很大,其实一个家”?这本来是要说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和情感,但不能偷换到治理机制。再插一句之前说过的,用错了的政治正确,有时比政治不正确还可怕。我们可以想想有多少偷换概念。

本来听到“添乱”二个字,一边想到了倪萍,另一边就想到家长与孩子,这仿佛是中国家长不免对幼年子女说的话。

即便家长,也并不适用“添乱”来训导孩子,打击孩子的热心参与,这相当于暗示他/她的人微言轻。

动不动很自觉不“添乱”者,背后的心理暗示,其实就是把自己视为未成年者。也因此有了旧时地方官被称为“父母官”,老百姓被称为“子民”,称颂皇上说其爱民“如子”。如今早已不是“家天下”的我们,却还是追看宫斗剧的子民。




是在添乱吗?

上面列举的貌似“懂事儿”的态度,所认定的“添乱”,都是反对发声。不仅自己听不得反对、批评,连带认为“家长”也脆弱。

其实,我们有过的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希望一场社会之疫激活的免疫力,那些我们期待激活的免疫力,恰恰就是一个个独立发声的球蛋白。

一个人,身体的自救,有赖于免疫系统对病原体的侦测和攻击,这种侦测和攻击,并不会先报告情况再等待大脑下达指令,甚至,免疫力有时也给自己的身体“添乱”,比如发烧和乏力。而免疫还具记忆,能够记得下一次不被同一种病原攻击得逞。

期待身体免疫力活跃的人们,却忘记了自己也是社会免疫力的角色之一。

社会免疫力恰恰在于不同角色的人们共同关心这个社会的健康,共同的记忆,记得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重复同样的伤害。

社会需要好多种力量来维系,最大限度简单化,也至少要分成支持派和反对派,只有不同的声音,才有起码的“不染病”。

就算“其实一个家”, 家人之间也要协商,亲人之间也会拌嘴,成年的父母之间也会有不同意见,互相发现缺点,未成年子女也不能只是简单服从,亲人亲情的同时,也要讨论是非。何况政治正确的歌儿里还唱了“国是千万家”。

如果都以“不添乱”作为挡箭牌,逃避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受过教育的成年人,甚至是一个受过教育且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作为社会一份子而担当的责任,那是要等到这个社会里的人类受到多大伤害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反思和改善?那个时候还具备反思的能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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