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应该都还记得，今年4月刷屏朋友圈的“BBC神作纪录片造假事件”。在被拍摄对象揭穿真相之后，BBC自然历史纪录片《人类星球》制作组亲口承认，在拍摄过程中利用人工布景造假。

从前，不少人都相信，一旦打上BBC的标签，即是质量的保证：被梅姨当做礼物送给中国国家领导人的《蓝色星球2》，豆瓣评分高达9.9的《地球脉动2》，叙事角度独特的《假如动物会摄影》，都是不少人心中的神作。然而造假新闻的曝光，也让不少人怀疑BBC是否从此走下“神坛”。

就在疑虑还未被完全打消之时，最近，又有一部BBC纪录片因拍摄时违反规定，陷入了舆论风波。据《泰晤士报》《电讯报》等多家英媒体曝出，自然历史纪录片《王朝》的制作组在拍摄中为了营救企鹅，打破了“绝不干预”原则。

《王朝》是BBC耗时4年打造的最新节目，一共有5集，分别以黑猩猩、帝企鹅、狮子、老虎、猎犬为主角，讲述不同动物族群的生存故事，目前已播出了两集，欧美影评网站IMDB和豆瓣上都得到了9.6的评分。

引起争议的，正是最新播放的第2集，主角是一群生活在南极的帝企鹅。当时，制作组正在南极阿特卡湾（Atka Bay）追踪这群帝企鹅的日常生活，不料暴风雪突袭当地，气温骤降到零下60度。

▲ 截图自BBC

茫茫雪地中，这群帝企鹅被困在一处峡谷之中。峡谷两边的坡道又陡又滑，不少带着宝宝的企鹅父母们，跌倒多次才得以爬出峡谷。

 ▲ 截图自推特

但在残酷的自然面前，不管多可爱的生命都不堪一击。在生死攸关的节点，有的企鹅父母们也不得不做出了无奈的选择：将小企鹅抛弃在寒风中，自己爬出去。

▲ 截图自推特

小企鹅憨态可掬的形象已俘获了不少人。但如今，不仅要眼睁睁看着被抛弃的小企鹅在冰雪中跌跌撞撞，还要目睹他们在寒风中被冻死。因此节目一播出，很多英国观众都忍不住大呼：实在太让人心碎了！

“我，23岁，男人，坐在这为企鹅哭泣。疯狂。”

“真的要狠得下心才能拍这个节目啊——想象一下你不得不逼自己不去救小企鹅。”

“得，就这样吧，那只被母亲遗弃在冰冷山谷的小企鹅击倒我了，我决定明天请个病假。”

“我妈妈都看不下去了，一直对着电视大叫，我爸加她冷静点，她说“他就要死了啊！”

“我们得这样告诉下一代，抛弃宝宝的企鹅妈妈和带着宝宝爬出去的企鹅妈妈是一样的，她后来意识到她错误了，她回去接企鹅宝宝了。

还有情绪激动的观众说“我觉得企鹅妈妈这样不行啊，让自己可怜的孩子冻死在山谷里，不明白拍片的人为什么不去把小企鹅救出来还给妈妈。”

实际上，在自然纪录片从业者中，有一条不成文的拍摄规定，人类不应该对自然或野生动物进行干预。

不过这一次，为了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制作组决定打破原则。当暴风雪停止后，工作人员发现还有几只企鹅被困在山谷里，于是他们在雪地上铲出一些小“台阶”，顺着“逃生出口”，企鹅们挨个爬上安全地带。

▲ 截图自BBC

得知这个幕后花絮的英国网友，瞬间转忧为喜，纷纷到网上给工作人员点赞：

“看到工作人员的行动，整个英国的反应是”

 

“看到制作组帮他们挖了通道我真是太高兴了。这也不是改变食物链，只是增加企鹅存活的机会。”

 

“我真的很开心他们作了救企鹅的决定。总会有人拿出“绝不干扰自然的规定”来反驳，但人类的很多行为已经是在干扰自然了，如果我们有机会，难道不应该提供帮助吗？”

然而，制作组的做法并非完全没有争议，《电讯报》记者Ed Power还指出，在上一集节目中，明星黑猩猩大卫（David）被其他黑猩猩殴打致死，制作组并出手相救。“可爱的企鹅可以继续生存，然而黑猩猩就要为了周末娱乐节目而流血”，这种区别对待的背后，是不是因为相较于黑猩猩而言，企鹅更“值得同情”？

他说，的确，具有攻击性黑猩猩有危险时，坚守“不干预”原则很容易。但真正的考验是，当可爱的企鹅在生命攸关之时，专业人士还能不能守住原则。从客观角度来说，对灵长类动物有益处的事，对鸟类也应该同样有益。对于那些经常被视为自然历史电影制作黄金标准的专业人士来说，要求保持一致性是过分的要求吗？

实际上，“救或者不救”，“职责”还是“人性”更重要，也是纪实摄影和整个纪录片界争论不休的问题。

1993年，一张让人震撼的照片《饥饿的苏丹》登上《纽约时报》，但在引起人们对非洲贫困问题的关注的同时，对摄影师凯文·卡特“冷血无情”的争议也随之而来。

有人认为，作为一个拍摄记录动物生活的摄影师，最根本的责任是记录和反映动物世界里发生的真实的情况，他们只是记录者。

2013年，有英国“纪录片之父”之称的大卫·爱腾堡爵士在一个非洲纪录片中，遵循“不干扰”原则，记录下了一只小象的渴死过程。爱腾堡爵士解释说，“你当然会看到让人难忍的东西，但你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你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摄影师，你就会只做观察者，非参与者，这一点非常重要。”

面对质疑，节目制片人劳森说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他说“你只能对你面前的事实做出反应。站在那里拍摄的过程非常让人心碎，我相信那些动物被困峡谷有它的原因，但在内心深处，我相信我们做了正确的选择。”劳森还说，他再次询问了爱腾堡对此事的看法，爱腾堡爵士则说，如果是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目前来看，在这场舆论风波之中，制作组赢得了大多数观众的支持。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如果没有制作做出相反的决定，结果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或许在自然的残酷面前，众生平等才是唯一的法则；或许救或不救，做出选择一刻，都难免把自己置身于一个生死审判者的姿态。但如果选择的结果是让其他生命从苦难中幸免，又有什么不可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