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Gregor Hildebrandt：穿过记忆的森林，描绘一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点击视频跟随艺术家 Gregor Hildebrandt一起逛逛他的工作室！
柏林的天阴沉沉的，Hildebrandt 的工作室坐落在一片厂房附近，从窗口向外望去，建筑物像网格一般规整排列着，植物繁茂。工作室内部则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艺术家恋物癖一般地保存着15年以来所有来访者的拍立得照片，“我把它叫做我的‘名人墙’（Wall of Fame）”，Hildebrandt 一边熟悉地报出墙上人物的名字，一边和我们介绍。
艺术家 Gregor Hildebrandt，摄影：Roman März，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盖着泡沫纸的画作、从 eBay 还有跳蚤市场买来的磁带以及唱片、悬在墙上由女友 Alicja Kwade 创作的钟、不明来路的理发店招牌灯（并且真的能打开）、为展览而搭建的微缩模型，以及来自收藏家朋友的柏林墙碎片……相比较工作室，这里似乎更适合被称之为“储藏室”，物件与物件琐碎且庞杂的充斥在空间中，尽管看似随机，但是又隐藏着一种秩序：一部分是已经成型的作品，一部分是正在研究中的材料，或者是随手拾得、看似其貌不扬的物件。
艺术家 Gregor Hildebrandt 工作室，摄影：Roman März，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让我感兴趣的是，材料中有些你听不到的东西，一个秘密。”他在过往的采访中说起。对于现成品的再创作，把一个材料研究透彻甚至反复摩挲是 Hildebrandt 的重要特色。2022年创作的Nizza 由音频或 VHS 磁带的拼贴组成，也是艺术家标志性的“Rip-off”系列画作之一。磁带有时也会以其外壳形态出现，一个一个堆砌成电影中标志性的人物面孔。
NIZZA, 2022。
VHS tape, acrylic on canvas，192 x 144 cm | 75 9/16 x 56 11/16 inch，Unique，Courtesy Perrotin
在正在进行中的一个项目里，他为我们展示了从磁带里找到的一个微型金属配件，成百上千个小小的十字架状金属物被拆解然后堆放在容器里，等待着再度被组织、被协调成另一种形态。
艺术家 Gregor Hildebrandt 工作室，摄影：Roman März，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希望这次能成功吧，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Hildebrandt 小声念叨着。
艺术家 Gregor Hildebrandt 工作室，摄影：Roman März，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
磁带以及唱片，究竟作为一种过时的物件、一种非易失性存储介质、Hildebrandt “绘画”的颜料，又或者是三者兼有之？可磁化覆料的塑料带状物在这次远程拜访中随处可见——在 Hildebrandt 的工作室，又或者他随身携带笔记本中的某几页。援引他自己的话来说：“一个黑暗、寒冷的表面，里面有一些诗意的东西。”
艺术家 Gregor Hildebrandt 工作室，摄影：Roman März，图片提供：艺术家与贝浩登。“Rip offs”这个系列一开始从一个错误中发展而来：艺术家在制作“Mirror work”时，VHS 磁带不小心黏到了带涂层的一面。当Hildebrandt 试图将它们从画面上剥离时，薄膜的磁性涂层粘在胶水上。
1974 年，Hildebrandt 于出生于巴特洪堡，一个位于法兰克福北部的小镇，20 世纪 80 年代是德国乃至世界的视听文化黄金年代，他成长于希区柯克的电影以及The Cure, Einstürzende，Neubauten, Sonic Youth、Kate Bush 的音乐中。16 岁的时候，Hildebrandt 逃离了德国的教育系统，他把自己称呼为“坏学生”，并且在 20 岁出头的时候开始创作。
Gregor Hildebrandt 在创作中
1878 年，尼采创作了《人性的，太人性的》，当时他写道，音乐总是“在家里”与那些“没有‘社会性’，但倾向于独行、拥有半黑暗思想和崇拜一切无法说话的人在一起”。他称这些人为“真实的音乐灵魂”。
Hildebrandt 的第一次尝试是用磁带录制 Einstürzende Neubauten 的歌曲 Falschgeld，并将其贴在他的笔记本上，这也成为了他后来的标志性创作语言，一以贯之至今。2019 年他用 VHS 胶带涂层、胶带和丙烯创作了 AUS DER MANCHA，这些凌乱的线条令人浮想联翩，里面封印着来自时代的噪音。他曾经对媒体表达：“我不想像 Cy Twombly 一样画画，我想像 The Cure 或者 Sonic Youth 一样画画”，这意味着，他要描绘的是一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AUS DER MANCHA , 2019
Magnetic VHS tape coating, adhesive tape and acrylic on canvas，127 x 249 cm | 50 x 98 1/16 inch，Unique，Courtesy Perrotin。
不同于书写、绘画或者其他类似的美学实践，音乐并不会留下任何直接的物理性痕迹，但音乐作品与艺术作品的共通之处就在于，其趣味性正是来自“不可言说性”——它所带来的感受是超越语言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我试图谈论一些有深度的内容时，说得越多，越感觉未尽其意，这是文字作为一种语言的限制所在，但音乐并非如此，音乐可触底的距离远比我们的思想更远。而 Hildebrandt 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对物质世界进行形态上的转化，将那片不可触摸的、未经探索的世界拽过来，变成我们未曾经验过的视觉体验，重新描摹关于 20世纪80 年代的集体记忆。
WO DU MICH LIEBST BEGINNT DER WALD 12, 2022, Compression-molded records, metal, marble plinth, 215.5 x 31 x 31 cm | 84 13/16 x 12 3/16 x 12 3/16 inch, Unique, Courtesy Perrotin
今年 Gregor Hildebrandt 在贝浩登上海的个展名为“汝之吾爱始于林”，这一短句来自于德国安妮乐队（Anne）的歌曲《多洛雷斯》（Dolores）中的歌词 “Wo du mich liebst beginnt der Wald”（汝之吾爱始于林/ Where you love me begins the forest）。Hildebrandt 和同为艺术家的女友 Alicja Kwade 于2018年创建了厂牌“Grzegorzki Records”，而安妮乐队正是通过该厂牌发行了这首歌曲。
“汝之吾爱始于林”展览现场，格雷戈尔·希德布兰特，贝浩登(上海)，2022.摄影：包梦琪，图片提供：贝浩登
Dolores, 2022, Ink jet print, plastic, boxes in wooden case, 159.5 × 111.5 cm | 62 13/16 × 43 7/8 inch, Unique, Courtesy Perrotin
回顾 Hildebrandt 过往的展览，每一次主题都充满诗的意象。有时它们来自歌词，有时是电影又或者文学作品。今年在纽约举办的展览标题 WAS GEHT UNS DIE SONNE AN (太阳对我们有什么意义)引用了德国电影理论家 Siegfried Kracauer 在其1932 年的论文《明茨大街上的电影院》中提出的一个问题：阳光明媚，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都在意什么呢？这个问题指向的既是过去，也是当下的我们。
Meine Schritte enden / My steps end, 2022, Cut records, canvas, wood, 67 × 49 cm | 26 3/8 × 19 5/16 inch, Unique, Courtesy Perrotin
在 2018 年创作的作品中，In her retracing search after her missing children, (she) only found another orphan (Moby Dick) ，Hildebrandt 的创作则有关于电影《白鲸记》(Moby Dick，1956)。
尽管 Hildebrandt 的作品里也大量的融入了电影，但他强调了电影与音乐之于个人记忆的分差，前者是既定的视听经验，后者则是极大程度上可以由个人自由编码的记忆。
“汝之吾爱始于林”展览现场，格雷戈尔·希德布兰特，贝浩登(上海)，2022.摄影：包梦琪，图片提供：贝浩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Hildebrandt 的唱片、磁带把这些即将消散的记忆结晶化、纪念碑化了。在当下社交媒体与数字生活的激烈演进当中，媒介的兴起与物品过时的程序变得越来越快速，站在展览现场观看Hildebrandt 的作品时，那些用一个一个唱片碗堆砌起来的幕墙让人联想起为过去的记忆而建立起来的一座座墓碑，一种衔接遗忘与回想的中间物。
但这种想法也许仅仅只是我作为观众的一厢情愿吧。当问起他的作品和过去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它们是现代的（Modern）”，Hildebrandt 纠正我。
“汝之吾爱始于林”展览现场，格雷戈尔·希德布兰特，贝浩登(上海)，2022.摄影：包梦琪，图片提供：贝浩登
在采访的最末尾处，我们好奇作为20世纪80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Gregor Hildebrandt现在在听什么样的音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妨点击图片，这支来自艺术家的歌单将再次转化成为你个人的记忆与经验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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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戈尔·希德布兰特
汝之吾爱始于林
开幕：2022年7月15日 下午4至7点
展期：2022年7月15日至9月10日
地点：上海市黄浦区虎丘路27号3层
开放时间：每周二至周六 上午11点至下午7点（访客须于大堂接待处登记并出示48小时阴性核酸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