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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陈世英:投身到雕塑这条长河

大野 IDEAT理想家 2022-10-28











陈世英的工作室位于中山一个名叫三乡镇的地方,这里四面环山,与深圳、香港隔着珠江口相望,任谁也想不到,大英博物馆收藏的第一个华人珠宝艺术家的工作室就藏在这里。


陈世英的履历奇长,里面书写了近半个世纪以来他收获到的无数赞誉:1974年成立工作室,1992年于德国宝石博物馆举行个展,被媒体誉为“亚洲雕刻天才”;

2016年作为首位被邀请的华人珠宝艺术家参展TEFAF欧洲艺术和古董博览会……



陈世英中山工作室。



然而,中山的这间工作室主要是用作与雕塑相关的创作,我们到访的时候,一楼的工人师傅们正在忙碌着,处理着手头上材料的切割、打磨、抛光,空间里热热闹闹的,有一股机械摩擦过程中产生的金属蒸汽味道;乘电梯往上,二楼相对而言则安静得多,《钛坦,物质与时间对话》系列雕塑刚刚从威尼斯的运河边被千里迢迢运送回来,半睁着眼睛的雕塑却好像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水土,沉默地伫立在原地,等待着或者已经被好好地组装起来。



陈世英中山工作室,雕塑制作现场。



第59届威尼斯双年展期间,陈世英在意大利推出了个人艺术展《图腾》(TOTEM)。这是继2021年的大型钛金属雕塑展览《钛坦:物质与时空对话》后,艺术家关于原始时代神灵的载体的再度探讨。


陈世英用雕塑创造了一个关于泰坦的希腊神话形象,却又融入了东方宗教意义里的慈悲:佛像不全闭眼,因为不舍六道众生;也不全睁眼,因而不会被世间纷乱而扰乱了佛心。在睁眼与不睁眼、出世与入世之间,静静印证着一种处世哲学。







大部分时间里,陈世英会驾车往返几个工作室和实验室之间,在行程途中,担任了艺术家十几年的助手曾偷偷和我们调侃:“陈先生驾驶技术不错,但却只会开这几条路,因为除了工作室和家他哪里也不去。”没有娱乐,没有附近,在某种程度上,陈世英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雕塑,交给了创作,陈世英生活在此处,但外部环境似乎不会过多的介入他的生活。


“我觉得你在任何状态、任何空间都可以作出反思,都可以完成自我反省的目的。在这样一个地方,满地都是娱乐、美食来吸引你,所以环境空间是对于思维的一种挑战,那么你如何才能够不为所动?如果你已经把你存在的目的抚平了,也就是说只是创作的话,那一切都是你的创作,只是关键在于你怎样把它平衡起来。”这是陈世英留给自己的问题。



陈世英中山工作室中的创作手稿。



2020年到现在,辗转各地的陈世英加起来被隔离超过10个月的时间,其中最长的一次是21+7,这种半封闭的状态给予他更大的空间去思考:“在我隔离的时候,心念没有被关起来,反而产生了更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最终加速了他的创作,也促成了《图腾》今年在威尼斯的展出。


“你去年在ART021可能有看到,《钛坦 XIV,物质与时间对话》是一件10米高的作品,观看的人因为高度会失去很多细节,但它后面的故事是非常丰富的。事实上,关于这件作品我们也犹豫了很久,究竟要不要把作品放在那里展出?直到后来我意识到,我们的创作最终仍然要回应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状态,在充满了动荡的今天,对于现代人而言,(它)支离破碎的状态是一种多大的冲击?”





《钛坦 XIV,物质与时间对话》于2021年ART021展览现场,今年11月,陈世英又将携其最新作品亮相第五届进博会与2022 ART021。



当观众进入到展览中时,会发现这件作品有内雕也有浮雕,眼睛、耳朵、嘴巴似乎在铁的框架中不停地对我们发出呼唤。今时今刻这种状态下的人类,就好像进入迷宫,并不知道下一秒会看到什么,就像你的精神在流动性的寻找出路——这是灵魂的出路,或者说是一个艺术家究竟在想什么的答案。从这样的状态之中,观众已经进入到雕塑的身体里,去探索这个作品,探索它要表达的东西。


“在威尼斯展览的时候,我们用2800度的灯光打在作品上,铁因为有时间的记忆,逐渐泛出了一种黄咖啡色,使得它产生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当我们用5000度的灯光打在钛这种材料上,那股颜色又变得很冷很酷,正是从这样的冲突中,你会发现时间的游走,同时它也是对于自身的提示——这个时代是不稳定的。展厅之外,几千年不停歇的运河的氲影投射在天花板上,它似乎是对于作品的一种回应:终有一天,我们可以重组正常的、和平的、团结的、互相体谅、共同呼吸的状态。”



2022年,陈世英威尼斯个展《图腾》现场。







悉达多在河边遇见了摆渡人瓦稣迪瓦,奔涌不歇的河流是他一生的教导者,河流有自己的语言,最终瓦稣迪瓦走入森林之中,成为河流的一部分。





每个人或许最终会找到自己的河流,或许不会,陈世英的河流是雕刻。从16岁入行开始,他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这一件事上,时间不会隐藏和欺瞒,雕刻教会了他生活的技巧、为人处事的道理,还有关于时间的秘密。



陈世英中山工作室。



在接近一个半世纪的过程中,陈世英一直都在和材料发生对话,锉磨的角度、力道、工具都是沟通的语言。但或许是在珠宝的雕塑过程中体会到了其材料的有限性,陈世英开始留意到“钛”这种全新的材料,人们用钛金属来做心脏起搏器,这种冰冷又韧度极高的材料无排斥反应,也能够与骨融为一体。陈世英希望能用钛来做些什么,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情况下,他花费了八年时间研究这种新兴的材料。


“在30年前,它在人类领域里面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材料,但是我把它变成珠宝的一种载体,变成它的一个骨架,不停的在演绎。但是我觉得经过这段时间,一切都要成长,一切都需要改变。我从1973年就开始做雕刻了,我很想知道是不是可以通过它,找到思想与材料之间的关系。”



陈世英中山工作室。



陈世英总是不断地在寻找新的解法,带着孜孜不倦的好奇心,于是万物都成为他的老师,直到他也成为河流的一部分:“万物都有灵性,万物都有意识,就从这些的一一个的认知当中,才能够看见他们的存在。”


我问艺术家:在这个和世界对话的过程中,自我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陈世英回答说:“当你把一件东西拿远,它是不是会越来越小?当你把一件物品不断地放大,它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意味着消失。当你消失到不可消失的程度,甚至你自己都不存在,宇宙的大门就为我敞开了,有一天我总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代替我探索永恒。”





时间最终会公平的审判艺术家的每一件作品,或许钛这种稳定性极高的物质,最终会带着陈世英走到比想象中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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