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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的那场雨

2016-04-28 深焦编辑部 深焦DeepFocus
电影里的那场雨

策划 / 荒也 (札幌)

统筹 / Stevie (武汉)

编辑 / 岛。(武汉)

当我们谈电影里的那场雨的时候,尤里斯·伊文思在1929年拍摄的纪录短片《雨》,是一部无法回避的作品。短暂的12分钟之内,大量的交叉蒙太奇、诗意的镜头语言之下,记录了降临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场雨。
城市和城市里的人们都退化成背景,我们看到的是只有雨,不断变化中的雨。零星的打在湖面,涓涓的流在窗户上,化成小水滴滴答滴答悬落在屋檐下,又或者积成小水洼呈现整个世界的倒影。耐人寻味的是,片中所有镜头都是破碎的断片而非整体。而把这一切相连接起来的是,未知的时间和空间下不同形态的雨,这一本身。也许正因为如此从环境中剥离而出的手法,我们才得以纯粹的观察、感悟到雨之为雨的美。它无形多变、温柔而又清新,仿若溢出了银幕,沁入我们的心灵。

尤里斯·伊文思通过镜头之眼,向我们展现一个诗意的雨世界。而在此后,电影和雨更是结下了不解之缘。雨成为了电影中不可或缺的主题和符号。试想,《七武士》(1954)中最后悲壮的对决,如果没有那场倾盆大雨,会要失色多少?
而《不可饶恕》(1992)的结尾,伊斯特伍德骑着马消失在滂沱的雨夜之中。以往西部片里的烈日黄沙早已不见,一个时代的终结开始变得昭然若揭。在黑色电影里那阴冷而潮湿的雨,好像为下一个人格缺陷的犯罪者的登场酝酿着不安的气氛。爱情剧中突如其来的雨,往往将男女主人公“囚禁”在屋檐,或者一把雨伞下的亲密空间里。雨,让两人的相遇充满了浪漫而又宿命的味道。
文/荒也(北海道)
浮草

一场雨该怎么样下得有技巧?虽说题目不是这个,但是要让我印象深刻的雨,一般真的是该下得很有技巧的。立即跃上心头的,无疑是小津安二郎1959年《浮草》中的雨。
推估由于是“翻拍”,所以小津大概不想再重复1934年《浮草物语》的雨景,所以编写成整个背景发生在冬天;可惜预定拍摄的地点新潟当年雪少,所以小津又将背景改回夏天。当然,1934年版的雨已经相当不错,毕竟作为班主与情妇(兼剧团支柱)隔街对骂的戏,有雨的参与使得冲突变大;但黑白默片版的雨看起来稀稀落落,且雨太突然有点过于功能性。1959年的雨就完全不同了,首先它从前一晚就开始下了,那天,情妇才从老团员那里确认了班主特意将剧团拉到偏远小港城市不过是为了会以前的情妇以及在这生下的私生子,所以情妇十分不爽,这股不爽在闷热的夏夜显得更加难耐(当然,票房不好也增加了不悦);而隔天,总是会利用白天空闲时间找儿子出门的班主,遇到下雨,也只好待在老情人家,与儿子下棋,也正因此,才会被前来闹场的情妇逮个正着。

于是才有了雨中隔街对骂的经典场面,在彩色的辅助下,小津的影像难得出现这类染上薄纱似的视觉美感,雨的声音也可以直接干扰双方的对骂(并因此迫使两人都得提高音量,为已然高张的愤怒变得更加激昂)。一场雨,从剧作功能,到视、听情境上,搭配得如此完美,其实正因为是小津,所以一点都不让人惊讶。
文/肥内(台北)
《四月物语》x《台风俱乐部》




选择岩井俊二的《四月物语》和相米慎二的《台风俱乐部》这两部日本电影,它们在80年代一同架构“青春”的双向维度,关于爱,美好以及伤痛。不约而同地,两位导演都把“雨”作为青春物语里不可避免的,重要的表达意象和催化场景。
《四月物语》结尾的那场大雨,好似用了好几辆的洒水车,在一篇散文式的影像叙述中,于最后一刻义无反顾地洒出了浓厚的情感高潮,看似突如其来,俗气扑面,但在松隆子冒着大雨骑车往回中,还是陷入了这段关乎“爱的奇迹”的表白。松隆子在雨中撑一把破烂的红伞,倾慕的学长在书店前于一堆破伞中慌乱帮她找伞,雨水洒落的声音越来越大,和之前松隆子在书店里岩井俊二刻意消解环境音和人声形成对比,那一刻,爱情终于“发声”了。
《台风俱乐部》在充满躁动情绪和窥视性的运动镜头中,几组人物肖像和面容渐渐清晰,行为和动机不被提供逻辑和指示,一切任由欢愉和阵痛在并置,在隐隐作祟。在台风天的狂风暴雨中,两个少年和五个女孩脱下学生制服,裸露年轻酮体在雨中狂欢劲舞,肆无忌惮,跨越性别,肉体淋漓间洒脱欲望,疯狂地让彼此难忘,还有那个三上佑一,站在堆起的桌椅高处,陈一番对死亡的豪言好似获奖感言,跳下窗一头扎进泥淖,“倒头葱”的尸体其实是相米慎二玩的一个笑话。校园被雨水淹没,一夜台风雨浸湿青春撕裂的伤痕,刺痛又不至于无法痊愈,就像一开始在泳池里险些被一群女生淹死的男生阿明,在活着和死去的水面交界线,在台风前的燥热不安带来暴雨扫荡后的宁静,疼痛和玩笑交互着,黎明一刻,太阳照常升起。
文/柯诺(北京)
台风俱乐部
 如果要问最喜欢雨的日本导演是谁?那我觉得一定会是相米慎二。不论是早期的《水手服与机关枪》、《半途而废的骑士》等,还是尔后集大成之作的《搬家》,那炎炎夏日里不绝断的雨,都作为无法缺席的主角,突然般降临在相米的电影里。相米的雨,从来不是那柔情的绵绵小雨,而是以排山倒海之势般袭来,瞬间浸满整个画面。
少男少女们在雨中呼喊,咆哮,奔跑,歌唱,舞蹈……而这一主题在《台风俱乐部》中更是得到最大升华。被台风囚困在学校的六个中学生,最后赤身裸体的走了出去,在一场非现实的大雨(实际台风已消停)中,他们边跳边唱道:“如果明天,下雨的话,我心爱的人,会在我身边”。而此时的雨,是欢快的宣泄,是重生的洗礼,也是对那残酷青春的集体祭祀。
文/荒也(北海道)
《沼泽》


这是一部自带雨声的影片,它营造的所有意象和气氛都和雨密切相关。阿根廷西北部的热带雨林地区因倾盆大雨的经常光顾而有着一片片的沼泽地,由阿根廷女导演卢奎西亚·马特尔拍摄的这部影片就是关于生活在沼泽地附近的两个家庭。他们在沼泽边缘挣扎,就像被沼泽无情吞噬的牲畜一样,片中的男女老少们也深陷于生活的漩涡之中不可自拔。与沼泽这一有着明显暗示意味的意象相对的则是雨,雨在这部湿热、焦虑、氤氲、让人喘不上气的琐碎影片中,成为了生活另一个无情的见证者。
影片一开始就有沉闷的雷声,我们和在游泳池边休憩的疲惫角色们一起等待着大雨的到来。可是,危机比大雨早到了一步。而到了结尾部分,没有看到圣女的女孩失望地倚在躺椅上,闷雷声再次出现,一场大雨又要来了。雨是这里的常客,但绝望生活的一滩死水没有因为雨水的加入而发生任何改变。
文/赛珞璐(北京)
《暴雨将至》

 1991年南斯拉夫开始分裂,各联邦国家相继宣布独立,战争爆发。1993年,在波黑战争刚刚缓和而科索沃战争即将发生的短暂和平时期,在美国学电影的马其顿导演米尔科回国拍摄了处女作《暴雨将至》。这是马其顿宣告独立后的第一部电影。
这部获得了51届威尼斯金狮奖的作品,让人惊叹和迷惑于它后现代三段式循环往复的叙事结构,以及片中两次出现的箴言式的“时间不逝,圆圈不圆。”作为省略IF的条件状语从句,句子意思是如果时间不流逝,那么圆圈不圆。显然时间当然不会停滞,圆圈必将圆满。环形叙事会回到开头,而暴力的恶性循环,战争的不可避免是马其顿无可逃避的命运。
如果说片中以暴雨象征着即将也必将蔓延到马其顿的战火,那么等待暴雨的降下就成了贯穿全片的绝望等待,让世界观众体会马其顿其时的困抑苦痛。但在布设了无解的现实困境,述说了哀恸的民族寓言后,导演却用艺术的悲悯对故乡投以想象性的希冀,以一场暴雨释放了自己的焦虑。
片尾,旅英返乡的摄影师亚历山大为救阿尔巴尼亚女孩被同族表亲枪杀。他仰面朝天吐出最后遗言“看哪,要下雨了。”烽烟般的积雨云已渍染天空,雷声隐隐。雨点先是稀稀落落点洒在龟裂的大地和枯黄的杂草上,旋即滂沱大雨狂泻而下。逃往教堂的阿族女孩在疾风骤雨的幕帘中扬起年轻倔强的脸庞。山崖的另一边,风雨尚未到来,段落一中的小修士在采摘番茄。老修士眼看暴雨将至再一次说出那句箴言,却变成了肯定式且有连词的“时间不会等待,因此圆圈不是圆的。”正是摄影师作为长辈以自我牺牲打破了暴力的怪圈。他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下一代以生途。曾经是旁观者的他也救赎了自己的灵魂。看似循环的故事不会再返归开头。降下的暴雨已冲去血迹,涤尽罪恶。
文/戈弓长(厦门)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初看《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只留意到故事与《欲望号街车》的关联,却忽略了那部玛努埃拉与儿子埃斯特班唯一一起看过的电影《彗星美人》。三部电影,两场雨,绵绵细雨中,《彗星美人》的艾娃获得了去后台接近大明星玛戈的机会,最终平步青云;而埃斯特班冒着倾盆大雨追赶偶像的出租车,失去了生命。
埃斯特班显然是恋母的,当他选择离开为他撑伞的母亲而奔向“梦想”时,镜头首先给了母亲玛努埃拉,她金发,一身红衣,撑着彩虹般的伞,她担忧地望着儿子在雨中离去的背影,但随着镜头的逐渐拉离,也预示着母子即将生离死别的悲剧。果然,两个镜头后,当玛努埃拉再次成为镜头主体时,她亲眼看到了儿子的身体撞碎了车窗…
阿尔莫多擅用色彩,他镜头下的西班牙女郎风情各异,有的清澈如一泓清泉,有的坚强,有的敏感,有趣的是,她们迥异的性格都可以被衣服上或大面积或星星点点的西班牙红诠释。相比之下,男性存在感就弱了很多,就像在这场戏中,你可能不记得埃斯特班奔跑时穿着棕色夹克,但永远忘不了玛努埃拉一身红衣矗立在雨中,让人着迷,更让人心碎。 
文/泛西
《借着雨点说爱你》


当Stevie向我提及电影和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土井裕泰导演的这部《现在,很想见你》,而它另一个更为熟知的片名是《借着雨点说爱你》。
倒挂着晴天娃娃,淡蓝色小雨衣,期待雨季,现在,很想见你。不停的雨,下的满心欢喜,只因你留下雨季回来的许诺。一场连绵雨宛如时光机,20岁的小泠遇见了九年后的丈夫阿巧和儿子佑司,他们从陌生到熟悉,又一次品尝恋爱滋味。而与丈夫儿子幸福生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在一年前已经病逝。雨季,正如它反过来读的谐音机遇,一如人生之命运。虽知自己会在28岁生命终结,小泠问过自己,“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会嫁给别人过不同的人生吧?可能不会在28岁的时候死吧?”,“但是我不要过这样的人生,因为我深爱着你。”
不知你的雨季结束没,但人生难免离分,雨中相遇,雨终相离。谢谢你,在你身边我很自在。
 いま、会いにゆきます。
文/子龙
《李尔王》

决定在莎士比亚逝世四百周年写一写俄版格里高利·柯静采夫的《李尔王》中的那一场暴风雨。 
 那时的李尔王已被大女儿和二女儿驱逐到荒野之中,曾经的王已沦落为衣不蔽体的半疯半傻的模样,身边也只有了弄臣一人,何其凄惨。而这一场暴风雨既是天神的愤怒,同时也是李尔王心中的呐喊。“风,雨,雷,电”等恐怖的意象加上黑白的画面使这一幕充斥着哥特感。李尔对暴风雨的态度先是暴怒诅咒,继而自暴自弃,任由风雨袭来,企图用外界在身体上的摧残缓解内心的苦痛。此时的李尔王已是半疯状态,说出的话细想之后却是无比清醒的真理,而相比刚开始刚愎自用却神智看似清醒的状态,显得无比讽刺。
风的作用是吹掉东西,雨的作用是洗涤掉东西,这又使得这场暴风雨的镜头富含宗教的韵味。而肖斯塔科维奇的配乐,也为这一幕添彩不少。
文/Irelyn(武汉)
《时空恋旅人》


即使我不知道其他人选择的是什么电影,也能确定,我选择的这一部一定是最没有所谓“逼格”的。但是提到电影中的雨,我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来自这部电影。
婚礼上,一席红衣的Mary笑魇如花的摇曳着身躯向Tim走来,西装笔挺的Tim皱褶着脸,一边微笑一边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随后,所有人离开教堂,前往户外的冷餐地点。这时,天降大雨,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风暴。雨伞已经失去了运用,每个人都瑟瑟发抖着跑向搭起的帐篷中避雨。紧接着,帐篷被狂风吹翻,每一个人都从上到下淋了个透。
回到室内,拥有“时间穿梭”能力的Tim问Mary:“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希望我们选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Mary说不,因为婚礼是否完美,只在于站在对面,共同宣誓的人,是不是那个人。
影片的海报定格在Tim和Mary缩着脑袋举着外套躲雨的瞬间,他们脸上的微笑,是我见过最幸福的。
文/郭连凯(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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