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东和“恶趣味”的王家卫
文/push bear （北京）
一部《摆渡人》云集一众华语影坛最闪亮明星，且在宣布计划起就谜团重重。究竟是王家卫亲自执导还是张嘉佳的银幕处女作？直到影片上映，影迷们对此仍争论不休。让人不禁好奇，一个畅销书写手有何等能耐，竟能请出王家卫这尊华语影坛最低调的大佛，为其站台吆喝，更是搭上梁朝伟、金城武这一大杆子巨星老友们？今天这篇推送，我们不谈《摆渡人》，却不妨谈谈《摆渡人》背后的推手——泽东电影公司。想必，它那红白相间的硕大logo已经给去过电影院的诸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长久以来，这个logo不仅仅代表了一家精致而又小巧的电影公司，还是世界影坛中华语电影的传奇。
尽管第五代、台湾新电影都在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巨大的国际声誉，但却很少有一个华语电影导演能像王家卫那样，以独树一帜的视听美学风格，启发和影响了其他国家诸多导演。也只有王家卫能在戛纳、柏林电影节能享受评委会主席待遇，为了让《2046》作为开幕电影亮相戛纳，全世界最高傲的电影节甚至可以忍受王家卫的拖延症，在最后一刻才动用专机把成片空运到开幕现场；2006年，戛纳更是以张曼玉在《花样年华》里的剪影设计了官方海报，以致敬王家卫的电影。
虽然在国际影坛享有诸多特权，王家卫在华语媒体面前却惊人低调。他作品少得惊人，没有作品的时候，一无绯闻八卦，二来也很少露面，以至于媒体能曝光的也就是他拍片如何之慢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但凡新项目的进展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媒体就一定大书特书以解影迷们的馋。这当然是极高明的手法，就像他那副墨镜，面上滤掉了镁光灯，底子里却营造了另一种神秘气质。一个不出世的绝世高手，大隐隐于江湖，一旦公众的好奇心被吊起，则千万公关费用也就省了。况且他在暗处，媒体在明处，何时出马，又如何引导舆论，主动权在谁手上？自不待言。在这个意义上，2016年的王家卫确实比往常要高调的多。这一年除了为《摆渡人》站台，无论是高调出席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时装展、在北美发行《WKW：The cinema of Wong Kar Wai》，即王家卫电影生涯彩页珍藏书，还是重洗王家卫电影原声碟，所有一切都指向一个共同主题：泽东电影公司25周年纪念。而《摆渡人》说到底，也是泽东在这周年纪念之时的一次商业巨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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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王家卫拍完《阿飞正传》，着手办个公司，老搭档刘镇伟虽然没做经济上的合伙人，但也鼎力支持。当时公司就在香港以前的启德机场边上，天天听头顶上轰隆隆的噪音，刘镇伟老婆就提议公司不如叫“Jet Tone”（飞机声响），音译回中文也就是“泽东”。大家都很喜欢，也就定了这个名字。
泽东25年，见证了王家卫在世界影坛的风生水起，也成就了一群和王家卫一起在国际电影节“混吃混喝”的巨星们。当年，梁朝伟离开TVB单干，做完《重庆森林》，刘嘉玲就像墨镜提议由泽东牵头做个艺人公司，于是就发展出了“人民舞台”。与泽东小而精的风格一致，人民舞台旗下艺人寥寥，至今也只有7位：梁朝伟、刘嘉玲、张震、张榕蓉、柯佳嬿、郑开元和谢侃均。
《摆渡人》并不是泽东第一次接手王家卫之外导演的作品，很少有人意识到，在《旺角卡门》之前，王家卫与香港电影黄金时期的编剧并没有太多本质上不同，也缔造着那个时代香港最火爆的类型喜剧和警匪片。与其日后个人所开创的美学风格相左，泽东所制作的一批商业电影却间接佐证了另一个不为大众所知的王家卫。
90年代初，香港电影业朝气蓬勃，不断创下票房新高。1990年，由刘镇伟执导、周星驰主演的影片《赌圣》以4100万港币拔得当年票房排行榜头筹，也成为了香港电影史上首部票房过四千万的电影。
1993年，泽东出品了它的第一部电影《东成西就》，由刘镇伟导演，王家卫担任监制。之前，刘镇伟为这家公司贡献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这次王家卫则还了刘镇伟一票明星阵容：梁朝伟、林青霞、张国荣、王祖贤、张家辉、刘嘉玲……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曾红极一时的香港明星，都将他们的“银幕最丑”献给了《东成西就》。不过，与其说是王家卫把演员“借”给了刘镇伟，不如说是刘镇伟救了王家卫的火。当时王家卫在拍摄《东邪西毒》，磨磨蹭蹭拖了一年多，超支又超时，于是便请来刘镇伟以《东邪西毒》的原班人马同期拍摄一部叫座的喜剧片。“快枪手”刘镇伟十几天的时间结束了《东成西就》的前期拍摄，并以其丰富、协调的喜剧元素加上贺岁档定位，最终以2200多万港币的惊人票房成绩跻身当年香港电影票房前十。《东邪西毒》集合了刘镇伟的喜剧气质与搞笑天赋，并在随后周星驰主演的影片《大话西游》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空间，一次次证明着自己巨大的票房号召力。1998年，刘镇伟隐退并定居加拿大。四年之后，王家卫以监制身份与刘镇伟再次强强联手，推出贺岁喜剧《天下无双》（2002），标志着刘镇伟的强势回归。但是那年，香港观众把钱则都献给了《无间道》，大陆观众则给了《英雄》，《天下无双》作为一部喜剧片虽收获了不错的口碑，却只在香港揽获1300万的票房成绩，大陆以2300万人民币收官。
在拍摄完《春光乍泄》后，王家卫以兼职身份制作了葛民辉自导自演的电影《初缠恋后的2人世界》（1997）。葛民辉原为电台DJ，90年代初涉足影视，在97年前后开始了与周星驰的密切合作，其喜剧气质得到了业内的广泛人可。《初缠恋后的2人世界》是葛民辉的导演处女作，以伪纪录片的形式一边讲述葛民辉自己的电影创作，一边断断续续地将金城武与李维维、莫文蔚与葛民辉之间纠缠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全片给人的最大感觉就是“神经质”——片中的每个角色都有他们神经质的一面，叙事零零散散，配乐、题字以及导演自己的画外音也充满着神经质的自嘲与夸张。然而在“神经质”的外壳之下，我们不仅能看到王家卫的御用摄影师杜可风独特的手持摄影和对光影的敏感捕捉，更可见得导演对于影像与叙事的实验性探索。关于过往，关于时间，关于每一次神经兮兮的爱与被爱，这些王家卫电影中永恒的主题，都被葛民辉以他自己的方式诠释。
在监制都市爱情片《地下铁》并通过泽东又出品了两部文艺片——《渺渺》和《逆光飞翔》——后，王家卫再次回到了25年前泽东的起点：喜剧片。《摆渡人》中究竟有没有王家卫的影子？当然有。片中的酒吧好像《东邪西毒》中的客栈，人人背负着时光，背负着旧伤疤般的刺痛往事。摆渡人陈末（梁朝伟饰）醉倒在何木子（杜鹃饰）的酒吧吧台，暖黄色灯光流转打在二人身上，音乐响起蔡琴的《遗忘的时光》，像极了《堕落天使》中《忘记他》那个时刻。值得一提的是片中与金城武演对手戏的女演员张榕容。作为近年来泽东力捧的新人演员，她出演了泽东出品《渺渺》和《逆光飞翔》，这两部台湾气质浓郁的爱情文艺片为张榕容收获了极高口碑，均获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提名。这次在《摆渡人》中，她在形象上大胆突破，以夸张甚至有些疯癫的形象一改往日清新、文艺的形象。
当我们谈起王家卫，我们会想到什么？文艺、格调，这些是王家卫电影中的王家卫，一个戴着墨镜的神秘的王家卫。而《东成西就》、《初缠恋后的2人世界》、《天下无双》和《摆渡人》中，我们看到了墨镜背后那个为自己的“恶趣味”而偷笑、钟情喜剧片的王家卫。然而，如果说《初缠恋后的2人世界》是披着喜剧的外壳继承了王家卫电影的内核，那么这次《摆渡人》里，张嘉佳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一切就如王家卫所言：“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一味求全，等于固步自封。在你眼中这只是一部电影，对我来讲是一个世界。所谓大成若缺，有缺憾才能有进步。”25年过去了，《摆渡人》开场披着一身海藻的梁朝伟，能否就此代替观众们心中那张香肠嘴？渡人渡己，能否渡得了你？江湖辽阔，自有喜欢之人，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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