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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刊 》 ∣ 重识荒木经惟

陈瑞 画刊杂志社 2020-10-20


重识荒木经惟

Re-recognizing Nobuyoshi Araki

陈瑞(Chen Rui)


荒木经惟“花人生”系列


策展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超越书本、图片而直接、立体、全面地去了解艺术家及其作品。对于我个人而言,策划实施“荒木经惟•花幽”展的过程,是重新认识荒木经惟的过程,更加丰满而立体地认识到荒木经惟的另一面,这也让我深刻体会到过程的重要性。本文即通过“起、承、转、合”四个部分,从策展人的角度谈谈本次展览的一些感受。



展览现场


起:展览缘起

有很多人问为什么要做一个荒木经惟的展览,其实真的是一种机缘,但所有的机缘都不是凭空而来,也许从10年前第一次看到荒木经惟的画册开始就埋下了一粒种子。之后在艺博会和相关展览上都会点滴看到荒木的原作,特别是最近一系列相关的书籍在国内出版,有机会了解这位“怪老头”更多作品背后的故事和摄影观念。


近年以影像艺术为主的跨文化交流成为我策展与研究的主线,连续策划了荷兰、德国的当代影像艺术相关的展览活动,但是从展览和受众的角度考虑,与中国当代艺术有着天然联系的日本影像艺术,特别是日本当代摄影也许可以进行更有益的尝试,所以一方面进行相关领域的研究,另一方面也在积极寻找相关的可能性。2018年在北京通过友人有幸认识了与荒木经惟有着深度合作的日本策展人本尾久子(Hisako Motoo)女士,表达了举办展览的意向,数月后又邀请本尾久子到南艺美术馆实地考察,没想到她特别中意负一楼展厅,基本达成了合作意向,确定了以“花”作为这一展览的主题。之后我又两赴日本,讨论具体的作品选择和布展方案,采访拍摄展览纪录片。也许是荒木经惟和本尾久子太喜欢南艺美术馆负一楼“幽暗而独立”的空间,最后将展览名称拟定为“花幽”。令人意外的是,双方在沟通合作过程中特别顺利和愉快,日方不断地追加作品,最后将“花幽”变成荒木经惟在全球最大的“花”主题展览和目前在中国最大规模的个展,也成为荒木经惟在日本平成年代最后一个个展,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荒木经惟“花人生”系列


荒木经惟“花与JAMORINSKY”系列


承:关于展品

提到荒木经惟,大多数人会想到他拍摄的人体、妻子、猫、街景,但很少有人会想到“花”。而恰恰是这个貌似被“忽略”的题材,串起了荒木经惟近30年的摄影历程,也牵扯出一条与所有的题材互为交集的主线。


虽然荒木先生对花的拍摄不止始于1990年,比如早在1971年的《感伤之旅》中就有拍摄路边的花丛,以及之后多次拍摄东京净闲寺墓地供奉的花朵,但花一直没有成为特定关注和专题化表达的作品主题。直至1990年,荒木先生在妻子阳子女士病危住院的弥留之际,抱着含苞待放的花束去医院探望,才下意识地开始了花这一主题的拍摄,正如荒木经惟所说:“大约过了几个小时,阳子就死了,然而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花苞也嫣然绽放。”这些作品中自己抱花在医院门口“迈向妻子死亡阶梯”的剪影、病房里妻子离世时盛开的花瓣、妻子葬礼上布满棺椁的鲜花,以及妻子住院后家中因无人打理而凋谢垂败的百合……荒木经惟常说,不经历生死就无法真正理解摄影,花从孕育生长到含苞待放,从绚烂盛开到零落凋谢的过程,亦如人生一般,“摄影就是人生”“拍照和活着是一样的”,所以荒木经惟将这些作品命名为《花人生》。除了《花人生》系列作品,还有《花曲》《千禧之花》《花与JAMORINSKY》《色情花》《花小说》《POLART》《花灵》《绘卷•花幽》共9个系列500余张作品,虽然这些作品从时间维度来看,创作于1990年至2019年,跨越了30个春秋,但它们都有一个大主题,就是关于爱、关于生、关于死。



荒木经惟“花灵”系列



荒木经惟“花人生”系列


荒木经惟的《绘卷•花幽》在展览现场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最新创作的《花灵》和《绘卷•花幽》两组作品,拍摄的内容是一些玩偶与花的组合,玩偶包括恐龙、人偶、玩具、器官种种,特别是人偶的选择,多是目光呆滞、形神散乱的状态,这不仅与荒木经惟一以贯之的生死观有着密切的联系,更和他最近的身体状况相关。荒木经惟2008年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并接受了手术治疗,之后频繁的检查治疗让他无法离开东京,甚至长时间的走路都很吃力,出门拍摄街景的时候通常只能坐在出租车上拍,所以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家中拍一些小场景的玩偶作品。尤其是今年3月份突然住院,病情一度很严重,长期的病痛让他对生命和死亡有了新的看法,作品气息也更加阴郁鬼魅,所以这批作品展示的都是其最近状态下最真实的感受。


展厅设计图


转:空间营造

每次展览都是对空间的重新定义,面对不同的艺术家和作品也会有新的挑战。这次展览最大的难点有两个,如何呈现9个系列巨大数量的作品以及如何营造展场氛围。


关于作品排布,基本上以时间维度进行线性呈现,先期策展团队根据作品在平面图上进行了反复的调整和推演,但是到实际布展中还是会有不合适的问题,比如展场中的承重立柱,在二维空间中是无法全面感受的,还有作品的大小及颜色,都根据实际情况做了微调,这也属于布展的正常情况。关于作品的节奏把握也是一项重要考量,基本上的原则是经典作品用经典的呈现方式,即一字排开,而成组的彩色作品用了块面组合的方式,其中《花曲》《千禧之花》《色情花》3个系列的作品更是顶天立地式的组合,这样不仅能调整整个观展流线的节奏,更希望呈现“百花齐放”“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官体验。另外比较具有特殊性的是作品的装裱方式,除了银盐和宝丽来照片采用经典的装框方式,其余都是用吸铁石吸附在为每一幅作品量身定制的附有铁皮的框板上,这也是许多观众有疑问的地方,其实这样的呈现方式是日本摄影展览最正常不过的了,主要目的是为了让观众能够直接看到没有反光和隔阂的摄影原作。


展厅入口


除了作品的展陈方式,在空间营造方面也费了诸多心思。因为展厅在负一楼,有一段长长的台阶,我们专门次第摆放了带亚克力罩的小桌子,用于相关原版画册文献的展示,包括最著名的《感伤之旅》和其他与展品有关的专题画册。这不仅打破了传统的文献呈现方式,也起到了观展心理上的引导作用。在台阶的尽头用半透明的纱布做了印有作品图片和LOGO的垂帘,吸引观众的同时也起到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也与日本门口经常垂挂的布帘有异曲同工之处,使观众觉得就像到荒木经惟家中做客一般。


展览现场


为了打破通常展厅中只有作品展示的单调,努力营造出容易使观众沉浸其中的“通感式”体验,在“眼、耳、鼻、身意”方面做了一定的尝试。在最著名的《天使祭》三张大幅照片下,摆放了一个长达5米的花台,上面专门请花艺师插布了荒木经惟经常拍摄的鲜花,但只是空插在花笼中,没有提供营养源,就是为了和《花人生》系列作品对应,让观众体验鲜花如同生命般从盛开到枯萎再到凋谢的过程。《绘卷•花幽》是荒木经惟为本次展览专门制作的作品,也是首次以卷轴的形式展示摄影作品,我们为长达10米的卷轴搭建了两个站台,横跨在展厅中,起到了分割空间的效果。与展厅相连的纪录片播放区,采用了荒木经惟经典纪录片《青之时代》中的空灵而迷幻的音乐,同时在展厅的几个角落摆放了特殊气味的香氛,互为犄角。我相信这些尝试也许在不被提醒的情况下会被观众所忽略,但是也必定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唤起特别的感受。


荒木经惟“色情花”系列



荒木经惟“花小说”系列


荒木经惟“花人生”系列


合:无限延伸

不得不说,这次荒木经惟展览的另一个特色就是丰富的延伸活动。短短一个月展期之内做了很多针对不同观众不同类型的活动,包括十场策展人导览、两场学术对谈、两场插花工作坊、一场摄影工作坊、两场身体剧场,还有针对特定人群的纪录片观摩和原版摄影书籍讨论等。具体的内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些活动中让我看到了观众对于展览、对于艺术的热情,所以在计划外又临时增加了一些活动。这样的情景不仅令我感叹,美术馆是集展览、研究、典藏、教育等功能为一体的公共性非营利机构。但很长一段时间或者在大多数美术馆都是以展览为主,其他功能为辅,现在随着观众越来越多地走进美术馆,观众的审美需求和审美水平也在不断提高,美术馆的公共教育功能越来越凸显,这是所有美术馆、博物馆面临的新课题。一个完整的展览,应该始于充分的学术研究,然后再到展陈展示,展览期间要不断举办针对各类人群的公共教育活动,最后进行展览作品的收藏,供后续的研究,这或许能形成一个美术馆良性发展的闭环。


今年是我从事策展工作第十个年头,感谢能有幸策划“荒木经惟•花幽”这个展览,让我重新思考策展的维度和方式。这不仅是重新认识荒木经惟的过程,也是重新认识自己的过程。


荒木经惟“色情花”系列


荒木经惟“花与JAMORINSKY”系列


荒木经惟“花曲”系列


荒木经惟“花人生”系列



 展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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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刊 》∣ 开放的边界:陈瑞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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