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那双眼睛明亮如灯

第7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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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几年前的事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太深刻，我们对视的时间太漫长。

这明亮

从公司大厅出来，一下撞进了黑暗之中。大楼里投出的光束下可见细小的雪花。寒气凝结，裹着脸，心便激灵跟着收紧了。我把瘫软的棉衣领使劲向上拉直，摁紧贴近下巴的最后一颗扣子，仿佛这样就暖和了。

这个点儿，恰好是周围各软件公司加班结束的高峰期，聚集在公交站台上的人像扬撒的雪花一样散乱无序。我默默立在边角，不参与他们的任何表情，耳朵隔离他们于无声世界。

今天会有直达车来吗（这里的大小公司众多，高峰期时，会由始发站直发一辆空车）？饥饿和疲倦让我非常不愿意在无法舒适立足的车厢里站着回家。看着车来大家蜂拥向前，我坚持着等待。

雪不见明显了，寒气却越发深重，我的大衣领也无能为力。一定会有空车来的！不知怎的就这么地确信。

三辆车过去了。

哦来了！空车！不负我的坚持！上了车，我习惯性地走到近车尾的一个座位，临窗。就喜欢行路时静静地看着车外的来来往往，风景转换。

中途停滞

夜晚看到最多的就是各种颜色的灯火，尤其那些高档楼盘，更是流彩炫目。幕色里一处处轮廓迷幻的景致，在这灯火中一闪而退。可渐渐的，我有些困意了，继而闭上眼睛，进入混沌状态。

恍恍然，一片嘈杂，我重归清醒。

车子在那个偏离喧哗区，新开发的楼盘设立的站点停着，不断有人从后门推搡着硬往车上挤。车门无法关闭继续前行，车上乘客骂喊声不断，大抵说这些人没有教养，想逃票，耽误大家时间，轰赶他们下车。但这并没有阻止最后一个人上来。

我明白了，是因为车上人多，这一站司机没开前面的上车门，只开后门让须下车的乘客下车，站台上等车的人趁机拥向后门。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皮肤粗糙，口音也五花八门，脏旧的衣服上面很多油漆白灰点子，一看便知是新开楼盘的工人，其中几位女性。

尽管被不断地骂得难听刺耳，但谁也不去顾忌，每个人都因上了车而兴奋着，脸上满是胜利者的表情。也同时纷纷掏出钱币请人帮忙传递到前门处投票。他们在寒冷的黑暗中，等太久了。

终于骂声奚落，车子重新启动。

对视那双明亮的眼睛

一些人开始调整自己的位置站姿以求更加舒适。一个个子高挑，垂着马尾的女子，总算站到了后车门向后的台阶上。那里相对宽松，离我也近了，使我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她的头发她的眼睛，一件短款棉衣上也星星点点沾着油漆，头发上一层轻薄的灰。

我竟下意识的盯着她看，她的眼睛很明亮，闪着光，胜利者的快意还挂在脸上，是那样的骄傲，不似曾冻了很久又遭人乱骂过。看不出这女子是否成家，我却总想像着她的兴奋全部来自于，家里有个可爱的宝宝等待她进门的那一刻。我发现我的心底有了暖暖的笑意，我想对她笑。

继续调整站姿，一转头的瞬间，她与我对视了！没有慌张没有害羞没有躲闪，甚至是热烈的，这热烈，如火如灯。若黑暗中行走，有这双眼睛陪伴，会使行走成为一种快乐。我真的想对她笑，迎着那份热烈，想招呼她再向后走走，这儿更宽敞，足够一个人双脚踏实落地，身体自然挺直。

女子似乎也意识到我要笑要说话，似乎在期盼着这一刻的到来眼睛格外睁大了，脸上的笑眼里的光亲近地逼近我。感觉她的身体在向前倾斜，等待接住我的笑我的话语。就连那灰蒙的马尾也朝我荡来。如果，运动员10秒可以跑完100米的话，我们毫不回避的对视，足够运动员冲出四、五十米了。多么漫长！

但是，我终是什么也没做，嘴角都没有牵动一下，不善于表露情感的性情，让我被点了穴一样僵着。她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可眼里热烈的光在暗淡，那团火在熄灭，保持笑容微微张开的嘴唇在合拢，最终她的五官各自安分沉默，脸上的神情归于不惊不扰。

后来

我们不约都转目光向车窗外。

飘雪在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那白白的雪花，在灯火中呈现出红的紫的蓝的好多种颜色，若有摄影师拍下来一定很漂亮。再没见她的眼睛里发出光彩，即便面对这样的美景。

一栋一栋高高的空楼闪过，被抛入夜的深处，孤独的矗立着。也许是寒冷饥饿疲惫并袭，车厢里之前互相的聊天大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只有司机是铁打的。

车子到了一个临建平房区的车站，我知道那是建筑工人居住的地方，白天可见一片脏乱破败。那女子开始活动，拎起脚下的包，准备下车。车厢里重现嘈杂的兴奋，女子的眼中又闪现出光芒来，很短暂。

下了车，比墨汁还黑的黑，很快就把他们吞没了。

现在，我偶尔会坐车经过那里，早不见了临建区，替而代之的是一个漂亮的花园小区。

又是一个冬天，那样一双闪着光的眼睛，我还会遇到吗？

图片，网络

文字编辑，晴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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