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盏 || 草木集·树
第596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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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记
老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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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盏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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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点击↓）：
杨
树
打小喜欢杨树，凭着直觉喜欢。
觉得树和人一样，都有脾气性情。因为这样想，私心里，觉得杨树见了我也一定欢喜。万物，声气相通么。
十几岁时候，冬天骑车上学，路上，老是禁不住扭头看收拾干净庄稼的旷野。旷野空得一无所有，远远的那头，有一片杨树林子，寂寂冬日里泛着青白的光。落尽了叶子，所有枝干，就那么直直地指着阔大的天空。看着，苍茫感会翻涌而来，同时又感动莫名。
那种纯粹的生命闪光，很耀眼。
风，在旷野上，在杨树中间吹着。那风，吹在脸上，是疼的。后来知道，风吹在心里也是疼的。
秋日，骑车回家，有一段路上尽是杨树落叶。橙黄的，不掺杂质的，明快的。有的叶子被风吹起，随着车轮飞舞。恍惚里，觉得世界仿佛都不存在，只有满地落叶和我，身心轻盈得似乎可以飞。
光阴浩繁，以后的人生里，竟几乎再没有过这样的纯粹欢喜。
生来淡泊，一生里，真正喜欢的东西并不多。杨树是其一。有了这喜欢，人似乎就不必苍白孤单地走向光阴尽头。为此，一揖垂地。
独树一枝花。但我看不得旷野里的孤零零一株杨树。
枝枝叶叶的，吹着风，日光里挺拔着。一株，就足以立成风景。天高地阔。头顶上，云来云往。遍野的寂静滚滚而来。它独自对抗着世界，里面的孤寂落寞又大，又深，一眼就能被看到，撞得人心口疼。每每，也真想就地站成一株树，站在那树旁边。陪伴。
这感觉很奇怪。
或许，这树，就是我们每个人在这世界的状态。
如果有来世，我的愿望是成为一棵树，一棵杨树。立在风口，或者山顶，再或者雪野，静静地看这荒荒人世。
无论是一株，还是一排，抑或一片，杨树给人的感觉都是苍凉，及孤独。很像人生底色，一片浩瀚的灰白，或苍黄。
那种纯粹的生命闪光 很耀眼 | |||
喜欢杨树，还因为觉得杨树的骨头是硬的。它倔强，宁折不弯，风里雨里都是一副姿态。哪怕它长在沟渠，也绝无半点萎靡。
这，或许呼应了我骨子里的某种东西。
可它又不乏柔软。那柔软，也是与生俱来，让人禁不住心肠萦绕。杨树，是刚柔相济的一种树。
乡下，多的是杨树。野地里，路旁，柴门旁边，屋子后头都有。我家篱笆外也有一棵，挺拔昂扬地立在那里。黄昏上来，许多麻雀在里面叫，说些荒腔走板的故事给院子听。风来，它会摇得哗哗响，在屋里都听得见。
尽管如此，无论到哪，每次看到杨树，我仍会觉得它不同凡响。有时，会驻足，站在它旁边静静看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内心就禁不住惊呼它的美。
它真的美。它的美，在表面，更在内里。用心，才能感受到。
一直有个奇怪感觉。觉得树如果有性别，杨树必是树中男子，且是着青衫的男子，有山明水秀的品性。
坐在车中，看到远处的杨树，慢慢移近，又渐渐移远，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喜欢杨树。杨树，是长在心里的一种树。至少，在我是这样。
榆
树
榆树常见。我不怎么喜欢这树。
不喜欢，是因为老觉得榆树，尤其年头不多的榆树，都猛张飞性子，枝条四下里乱长，没美感没章法。有时觉得，它还像个愣头青，给点阳光和水，就一头栽进生命里，猛劲长。给人的感觉，是太用力了。
我家矮墙上，篱笆边上，就有好几棵这样竭尽全力生长的榆树。矮墙砖缝里那棵，被婆婆削去了大半，依旧枝叶四下里乱扎着长，疯了一样。
有时，阳光上来，里面光线明明暗暗的，看着也好。但我仍不喜欢榆树。觉得太用力的事物或人不懂珍惜，尽力吞噬光阴和生命，一步就得踏到世界尽头似的，不从容。
那一年秋天，扯下篱笆上两根苦瓜做菜。当我剖开其中一根后，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看着砧板上被剖开的苦瓜，我呆住。
翠绿瓜瓤里竟嵌着数粒粉红欲滴的瓜籽——这，把我惊着了。一根瓜而已，怎么可以那样美。
在齐白石笔下曾见过这样的苦瓜，当时以为那不过是色彩上的艺术处理。被剖开的两半苦瓜静静躺在砧板上。我不忍心再动它们。老而愈美，是件多难得的事。
有一年暑假，我抱着靠垫和门罗去家旁边的校园。校园里，有几棵老榆树。
我对榆树有好感就始于这几株老榆树。
老榆树粗得已经需两人合抱。树冠如伞如盖。它们或直立，或斜伸在校园西侧，成一角风景。虬曲的枝条伸展过校墙，伸展过道路。从路上过，走在它们浓浓的树荫里，很舒服，总错觉是走在旧光阴里。那光影错杂，如流水。
那几株老榆树生长得节制而优雅。每年，发些嫩枝嫩叶，向上，向外长那么不易被人发觉的一点点，再一点点。静静地沐浴日光，吹风，任凭云来云往。
看着它们，我忽然被打动。生命丰满到一定程度，是如此不动声色。
榆树和苦瓜一样，也是老而愈美。
老而愈美，是件难得的事。
喜欢没事到老榆树下坐坐。有时一个人，有时和兔一起。坐在树下，会感觉心里很静，世界很静。一切都亲密而遥远起来，人成为云上的风，或风中的云。
其实，那一天，我并未读多少书。多数时间坐在树下木椅上发呆。
夏日的风吹拂。面前是空阔的大操场。榆树在我身后，在我头顶上。它的枝条在不远处，在半空里一枝枝悬垂。榆树上面有湛蓝的天，和飘荡的白云。
榆树里面有鸟，有风，有枝影，也或许还有虫。榆树外面是小镇和世界。墙根那儿，一片一片苔藓绿着。稍远的凉亭里，有两个老人低声说话。
这情景，适合发呆。
后来，我索性把靠垫放好，躺在木椅上看天，看树。看白云在树上头飞过去一片，又飞过去一片，看鸟飞进树里，又飞出去。看老榆树的树干，皴裂的树皮，看它弯曲的枝条，枝条上的断痕，看它一片片的叶子在风里摇。
后来，在桦甸，在其他地方，也看到老榆树。它们或婆娑，或苍劲，都好看。榆树这树，愈老愈美。
草木集
文|阿盏
编辑|晴天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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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盏简介
阿盏，黑龙江人，一个被乡风吹拂的女子。爱好阅读与写字。两年前开始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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