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 || 过年
第623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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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记
老了回忆
本文由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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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文，小刚
编辑 晴天雪
图源 网络，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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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下雪，岛上下雨。海水相对恒温，雪下降的途中遇见上升的海洋体温，即在空中融化成雨水。这一片陆地上罕见瑞雪之年。
来岛多年，记忆中岛上有雪年景只有两次，两次都在长涂岛，那时我还在连队。连队过年是一件极其无趣的事。不似电视电影里播放那样载歌载舞，也没有官兵欢天喜地喜笑颜开包饺子的场景。眼巴巴看着连领导能带我们过个好年，然而也只有20多岁的连长指导员们，也不过是我们年轻群体的一部分，没有谁真正过过日子。
聊以心慰的是过年时连队伙食，平日三菜一汤，此时无论是中午还是晚餐都加了菜，而且肉菜多，多到吃撑为止。伙房的大铁锅里还温着一大锅黄酒，黄酒里加了姜丝、蛋花。酒管够，饭菜管够，吃饱喝足不想妈。可来食堂就餐的战士越来越少，炊事班收拾的时候经常整桌饭菜未动。因为过年，连队不再出操，不再训练，作息时间比较放松，有的战士去寻老乡，有的则睡懒觉（从头晚上一直睡到今晚上）。我一直猜想或许这多少跟当时的炊事班长有关，那是一位能把一锅米粥煮糊的家伙，炒出的菜味道可想而知。
那年雪特别大，气温反常至零下七八度，加之岛上风大，阴湿之寒直刺骨髓。在海边无处躲藏，除了放弃抵抗唯有酒才能取暖解忧。我们从锅里盛来一大瓷碗老酒围坐一桌，就着早已凝固的荤菜，说着各自家乡，谈起心中的女人，也听一些老同志说连队过去的事情。那时在连队里我看每一位年近三十岁的战友，感觉他们都已经老得不得了了。
有人看刘德华电影，有人唱张学友的歌。另一撮人围聚一起摔“清墩”（一种扑克方式），四人摔，有时候旁观者十多人，牌摔出“啪”地一声，必须有爆炸的气势，以震慑对手，却往往把自己手指摔得生疼。观棋不语伪君子，旁观者们更是炸声一片。在那个还没有微信、没有QQ的时代，人群里充斥着“卧槽、我靠”之类的现代网络感叹词，当然，在这里还有最最标准的国骂“TMD”。
驻守的岛屿叫长涂，不似许多人想象那样蓝天、碧海、金沙，之所以叫长涂，是因为这里没有一寸沙滩，一条长长的海港，两岸都是滩涂，滩涂上是乌黑的淤泥。遇有家人或朋友来岛上看我，当他们说这片海是黄河时我都会觉得惭愧和内疚，不断跟他们辩解海水浑浊的原因，好像家丑被外扬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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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春节
严格来说我们连队不叫某某连，是一个连级建制的修理所。我们团也不叫某某团，是某某舰大队。我们是一群有着车、铣、刨、磨、焊、军械、雷达、无线电、光学等专业的技术兵，专门为舰艇装备做技术保障。连队靠西侧有一只船坞，用来停放修理中的舰船。
印象最深刻是寒冬腊月下海挖泥。因为船坞处于港口转弯处，水流较急，带来大量泥沙淤堵在船坞大铁门外，导致进船时大门打不开，只能靠人工在低潮时下海去挖。而低潮往往都在凌晨2-3点，我们一帮人在岸上咕咚咕咚灌几口高度白酒，纷纷跳入海里，身体刚接触海水的瞬间，一股冰寒关闭了任督二脉，从脚后跟开始，沿着脊背，直冲脑门。我们必须不停地挖才能保持身体丝微知觉。上岸后全身麻木，需用热水浸泡许久才能慢慢缓过来。如果现在有那时的战友读到此文，不知道会不会仍有几分寒意在心头呢？
记得程控电话是从1994年才开始普及的，连队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亭，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办理了电话IC卡，排队去电话亭打电话，电话那头是父母，父母借用的是邻居家电话。从电话亭里走出来的人大多呈如释重负状，我亦相同。仰天大雪纷飞，感觉家人与我因一部电话机柆短了距离，同一片天空，同一场雪，落在同一个春天里。
这样的年，我在岛上度过了12个。
铁打营盘流水的兵，战友们从五湖四海来，如今又消失在五湖四海。那时年轻的我们并不懂得什么伟大理想，并不知道什么崇高使命，以现在一名中年人的眼光来看，正是那些清寒的岁月成就了一批批真正男子汉，也正是一茬茬平凡如水滴的战士们坚守在边关海防，才换来内大陆几十年的温暖与繁荣。
岛屿本就是一种股孤绝，从心理到生理，从环境到内容。至今我仍然生活在这片海域，常常接待有战友从各地带着老婆孩子赶来，重走当年路。这座岛屿是他们无数次愤骂、诅咒的地方，也曾经发誓再也不会返岛，如今再回来看看，究竟为什么，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小刚。久居海岛，在时间的流水里清洗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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