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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节，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女性电影？

周夏 中国电影资料馆 2023-03-14
作者：周夏
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影院也是新片不断，生机盎然。临近“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主打女性冒险的小成本电影《荒原》上映，根据东野奎吾小说改编的悬疑片《回廊亭》点映。很巧，两部电影的女主演都是30+的任素汐，《荒原》几乎是任素汐一个人的独角戏，《回廊亭》则是任素汐和刘敏涛领衔的双女主飙戏。

这释放了一个信号：中生代演技派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45+的刘敏涛凭借综艺《演员的诞生》和一首《红色高跟鞋》成为姐圈顶流，同龄的张颂文凭借剧集《狂飙》中的神演技成为叔圈顶流，35岁的高叶也凭借此热播剧成为“新一代大嫂”。这给单纯靠颜值享受流量红利的小花小草们不少压力，新生代演员还得继续磨练演技啊。


可见，相较前几年的中年女演员没戏可演的危机明显改善了，年龄焦虑也随之释然。想一想，《爱情神话》中的姐姐们无论是单亲妈妈还是离异女士，没有男人照样活得光彩照人，魅力十足；三位女主演马伊琍、吴越、倪虹洁也都是40至50岁的中年女性。老年女演员也同样光彩夺目，60岁的杨紫琼凭借《瞬息全宇宙》中的百变形象横扫各大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85岁的吴彦姝和67岁的奚美娟凭借《妈妈》中母亲和女儿的角色分别获得北京国际电影节“天坛奖”最佳女主角奖和“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这对于电影演员圈的生态环境建设无疑是件积极正向的好事情。

回到电影本身。说实话，《荒原》贴上国内第一部女性冒险标签，围绕任素汐的个性表演做营销，对于观众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探险求生是国内少有的类型，对户外探险片的印象还停留在2017年的《七十七天》。但没想到进入影院观看还是踩了雷，单调薄弱的剧情让任素汐一个人的表演并没有太多新鲜的看点，无人区的探险过程平淡无聊，女主人设任性霸道，并不讨喜，而且把主演换成男性，依然成立，特别的一点可能是女性求生时用到了女性特有的生活用品。与同类型电影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同是小成本的女性冒险片《坠落》要精巧刺激得多，更别提残酷经典的求生片《荒野猎人》了。

《回廊亭》的观影体验要好得多，起码是一部大电影的制作品质。“悬疑”感不会太强，东野奎吾的原著粉和网剧观众早已知晓了答案，就算没有看过原著和网剧，双女主的海报已经泄露了秘密，刘敏涛笑里藏刀按住任素汐，她饰演的林经理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所以谜底很好猜，剧情反转时也不会太惊讶。豪门争遗产，看点在于高家人面对巨额遗产时贪婪或懦弱的狼狈相。“周律师”搅起剧本杀游戏，在质问谁是凶手的过程中，每个人的心理动机都被挖掘得很充分。

人性经不起推敲，只有被人设局的叶彤把逢场作戏当了真，而这个“唯一的真”成为打动人的核心点，于是结尾自然而然带出全片的励志金句-“倘若无光，我便是光”。周扬因爱复仇，林珍惠因恨复仇，双女主最后的对决也是一大亮点。但是影片也有一个明显的bug，就是高老板为什么要把林经理的儿子偷偷送到福利院？林珍惠为什么要烧死高老板的亲生儿子？这样做她还能如计划中一样得到巨额遗产吗？如果仅仅是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一部女性冒险，一部双女主复仇，女性在自然探险片和犯罪悬疑片中成为第一主角，显然拓宽了女性主导的类型片范畴，值得鼓励。但另一方面，两部电影虽然打上了“女性”标签，却跟女性本身的社会现实处境并无太多关联，这两部都是男导演拍摄的女主角电影，并非女性电影。三八节虽然是小档期，但“女性电影”的空缺还是让人有点遗憾。

反而是本年度1月和2月上映的两部印度电影《女生规则》和《印式英语》直击现实生活中的女性痛点，引发了强烈共鸣。虽然这两部都是老片子，一个2016年，一个2012年，但丝毫没觉得过时。对于社会现实问题的反映和批判，印度电影一直表现比较突出。由于印度社会中男尊女卑的传统文化根深蒂固，女性地位极其低下，溺死女婴、强奸案频频发生，反而催生了一大批具有强烈性别政治议题的女权片，《月亮河》《没有女人的国家》《炙热》《愤怒的印度女神》《厕所英雄》《印度合伙人》《一个母亲的复仇》等等。

2012年的德里黑公交轮奸案导致一位医学院女学生的死亡，更是引发了印度女性集体游行抗议，这个震惊世人的案件被西方女导演拍摄成了纪录片《印度的女儿》。很有幸，2015年在中华女子学院的放映交流会上，我看到了这部在印度被封杀的纪录片，听到导演谈到自己年轻时类似的遭遇很吃惊，观众却议论纷纷，有些男性观众直接表达了对导演的质疑，身处其中，不禁感慨女性电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女生规则》和《一个母亲的复仇》都是受此案件触动拍摄而成。《女生规则》中三位独立的现代职业女性因为拒绝男性的骚扰反而被诬告为妓女，一场弱势群体对抗强权的大戏就此拉开帷幕，主持公道的退休金牌律师言辞凿凿，驳倒黑白颠倒的受害者有罪论，为女性的合法权益进行辩护，抛出掷地有声、发人深省的金句：“‘不’就是‘不’，这不是一个字，一个词，而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当一个女人对男人大声说‘不’，无论她是何等身份和职业，无论是你的熟人、朋友、女朋友、性工作者，甚至是你的妻子，这都意味着对方必须stop！”就像《毒舌律师》中黄子华饰演的律师喊出的那些经典台词一样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以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现在都改口说法律面前三六九等……有些权贵，行为卑劣，视法律如无物，大爷似的坐在这个地方。我想说对不起，公义一样坐在这里。这个世界不是谁大谁就正确，最高的法律是人的良心，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这些法庭戏直击现实生活的痛点，弱女子的遭遇带来泪点，以弱胜强的逆袭又带来燃点，背后则映射着每个人对公平公正的强烈渴望。《女生规则》借律师之言重新定义了性别规则，那就是给男性设立的规则和界限：“我们应该拯救的是男孩，这样我们的女孩就安全了”。

同样是表达女性困境，与聚焦都市职业女性的社会安全问题不同，《印式英语》把关注的焦点转移到与现代社会脱节的家庭主妇身上，把一个主妇处处被贬低的处境和委屈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因为不会说英语，莎希被老公漠视，被女儿嘲笑。但越洋筹备婚礼带来了契机，她在纽约偷偷学起了英语，在婚礼上一口流利的英语让老公和女儿刮目相看，英语班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送来了祝福，其间流动的国际友情温暖洋溢，美好充盈。这个独立自强的女性励志故事简单普通，女主人公也是非常传统的家庭女性，却反映了大多数家庭主妇的真实心理需求，那就是“我要的不是爱，而是尊重！”

回首历史，女权主义运动已经走过了200余年，在追求性别平等权益的路上，虽然取得了极大的进步。但是放眼世界，有关女性的法律规定在近些年反而出现了倒退保守的现象，伊朗女性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女性电影还有很多的故事要讲。印度女权片带给了我们很多启示，那就是直面社会现实的不公，大胆发声，由此建构一个可以预见的男女真正平等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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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编辑｜刘珞琦
责任编辑｜李子
图片｜中国电影资料馆、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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