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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年代吃“米心猪”

知青年代吃猪肉作者:诸炳兴

五十年前,曾在云南西双版纳兵团当知青,那时的兵团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儿童时代的“三年自然灾害”,知青在烈日炎炎的山上“大干苦干拼命干”,每天坚持着身体严重透支的强体力劳动,平时又过着无肉无荤无油的生活。日久天长,把从父母身边养育的年轻力壮的躯体被折磨得个个面黄肌瘦,饥肠辘辘的知青们望眼欲穿的渴望能吃上点猪肉。


那时,只有在过年过节时,连队才会杀猪,每人可分到半勺子猪肉,连队后勤搞得好点,猪养得多点,过节猪肉就可多吃点,我们全营20个连队,只有二连和十二连猪养得好些,平时连队生活也比其他连队好些。一般连队不到过年过节,连肉腥味都闻不到。

在那个无肉无油的年代,人的生存的本能逼得一些人偷鸡摸狗,偷鱼偷鸭,甚至偷猪偷牛。而且,知青们已从不分死鸡死猪,不论病死毒死的,只要是肉都是“美食”!连队里病死的什么猪啊、鸡啊,甚至狗猫老鼠都舍不得丢弃,我们知青真谓饥不择食,统统品尝过。湖南老职工把这些肉先猛火煎熬一下,然后再放进一半小米辣,他们告诉我们这种高温加辣,细菌早给杀死,吃了保证无济于事。我们喝着高度的自烤白酒,吃着辣椒炒肉片,或者辣豆豉炒肉,那种香辣味可美极了。那个艰苦环境里,只要有肉进肚,我们把杀死的和病死的都一概不分。而且,要有口福才能享受这种美酒佳肴呢。


1976年,那时“文革”刚结束,但重病了十年的的中国,一时还未恢复元气,云南农场艰苦的生活一筹莫展,尚未改变。知青们还在艰难度日。那年,我参加了农场“党的基本路线教育”工作组,我与党委书记在同一小组,被分配在农场修配厂。生活上我们与厂里的单身职工一起,一日三餐都在厂里食堂解决,加之工作队纪律严密,不准随便在职工家里吃饭,书记他年老体弱又多病,隔三岔五的回家“补充营养”,可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在哪都一样。时间一长,与厂里人都混熟了,碰到星期天也常有人请我去作客吃饭,那时的工作组只要你胆大,会“做人”,一般情况还是“有吃的”。工作组无非是“解决问题”,什么生产、生活、政治等等,只要有问题,都要想办法去解决,实际上还是“政治路线斗争”的那一套。


修配厂的厂长,是个解放军军事法庭的下放军官,单身汉,叫李大党,长得肥头大耳,白面书生,文从字顺,一表人才。他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平时口无遮拦,言而无信,常常出口伤人,自上而下大家又怕又恨,群众关系很差,上级也头痛,他无亲无友,独来独往。因为他平时怜悯,一毛不拔,群众说他在农场驻昆明办事处当采购员时,收支不平,怀凝他有贪污迹象,也有人反映他把公款存在银行吃利息,人多口杂,是真是非,无人知晓。日久天长,我与他有工作上的勾通交谈,也有文学上的互竞长短,我们不在经济上有半毫往来,更无酒池肉林的同台。厂里人说他“屁股里夾一分钱,三天也掉不了”,还有人更恶意的说他:临死都怕油尽灯枯浪费油,还会把头边油灯吹熄才闭眼。厂里人不理解我怎么会与这种人相敬如宾,亲密无间?


其实,李大党是个五十多岁的单身汉,文采出众的人,除了小家子气和牛逼哄哄外,也无严重问题,毕竟他当过解放军军事法庭的法官,他博学多才,知识渊博。我从他那里受益匪浅。但有一件事,至今还心存疑虑,他为何表面上把我作为知己,又瞒心昧己,请我陪他吃“病猪肉”。      


一天下午,我从农场部开会回厂,路上见李厂长,他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袋子,他神秘兮兮的对我讲,今天在景洪傣族老百姓那里买了些猪肉,让我晚上去他家吃饭,我随意点头答应。

傍晚,日落西山,李厂长便来我宿舍耳语,他正在开始准备晚餐,让我一定要去,並特意告知我,还有自烤苞谷酒,对这种美餐我何乐而不为。晚餐时分,我还是笫一次踏进李厂长的家,满屋喷云吐雾,香气扑鼻,地上放着好几个盆子,里面装着血淋淋的生猪肉,也有熬过油的猪肉渣,还有一碗干辣椒和调料,他在一个煤油炉上炒着晩饭的菜,屋里零乱不堪,我不知屁股往哪坐,我见他身穿一件白色汗背心,脖子上挂了一块湿毛巾,滿头大汗,他手忙脚乱,一看便知他是“大少爷落难”,根本不会了理家务,我上去抢过锅铲帮忙炒菜,我将猪肉先煮后再切薄片,想炒个辣椒清炒回锅肉,速度快,肉嫩味道好,但当我把回锅肉稍炒再放辣椒时,他再三提出肉太嫩不香,非要我炸出油成半油渣时才起锅,我不解其何意,他便解释肉炸过后吃起来更香,执意要我照他的办,无奈回锅肉炒成了油渣,再放小米辣炒,满屋的辣味呛得我直打喷嚏,泪涕直流。饭桌上就三个菜,一盆花生米,一盆清炒肉渣和一盆尖辣回锅肉。我们开始举杯敬酒,吃着辣不合嘴的回锅肉,嚼着铁硬的肉渣,喝着高度的苞谷酒,嘴巴似乎被辣肿了似的,拼命咕咚咕咚大口的喝着冷开水,以此办法稀释着送进嘴里的食物,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毛巾不停地擦汗抹泪,肚里感到火烧一样,真的有难言之隐,这种感受一直延续了很久很久(以后再也沒尝试过)。酒足饭饱,我回到宿舍,体内的热量还在上升,我实在是难以忍受,跑出门外,跳进厂边的一个凉水池……。

 “ 米心猪”肉中的白点就是條

这时,厂里的机修工小刘也来洗澡,他见我寒暄客套了几句,便笑嘻嘻问我: 今天是否在李厂长家里喝酒,还问我猪肉好吃吗?我说:“肉炸得太枯,辣椒放得太多!”他又说:“不炸枯不放辣你敢吃吗?”“为什么不敢吃?”我问。他说: 那是“米心猪”!我在连队时只知道瘟鸡瘟猪,不知什么叫“米心猪”?我惊讶地反问小刘,“什么叫“米心猪?”他告诉我:“是猪吃了條虫卵进入猪体内的,这种條虫幼虫的猪肉人吃后,在人体小肷内发育成虫妊娠节片随人糞便排出又喂猪。平时肉眼也可见长在瘦肉中间象米一样大白色的虫,这种猪版纳称之“米心猪”,一般是不允许人食用的”。我想小刘说的一定是真话,怪不得李厂长要高温消毒!我接着问小刘:你怎么知道?他又将这猪肉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给我作了叙述。

成群的死猪

小刘说:“今天去外试车,在澜沧江大桥的南边,看见许多人围着一辆军车,车上装了好多猪,还有好多带枪的军人,只见持枪军人先下车,围成一个大圈,接着赶下十几头猪,军人把猪边打边喊往江边赶,等猪跑远了,军人就当活靶,用枪扫射,不一会儿,十几头猪都随枪声倒地,接着军人们挖坑将猪埋在江边后,然后驾车离去,听说这些都是“米心猪”,部队军人是不可食用,也不能流入市场。等军车刚一走,上百的老百姓蜂拥而上,他们抢着将死猪从土里挖出来,装上拖车,直奔寨子。傣族才不管什么“米心猪”可不可食用,他们留下自已吃的外,多余的就拿到景洪市场上,卖给城里人,一元钱一斤,一抢而光。还亲眼看到李厂长也买了20斤,他用来榨油炒菜,这些肉,也够他吃上一段时间了……。


小刘叙述完毕,也许我自己心存疑虑,也许是猪肉的作用还是酒精的刺激,我突感恶心,我赶紧爬出水池,接着就呕吐不止,直到吐出苦胆水才算停住,呕吐完后,感到四肢无力,但肚子已舒服很多,我拖着搖搖晃晃的身子,趁暗淡的月光向住处走去,心中后悔莫及,又能怪谁呢?只怪自己嘴馋贪食。吃李厂长的东西,还似乎有点脸上无光,吃李厂长的“病猪肉”更是脸颜丢尽!真是伤了身体丢了脸! 

后来,我问李厂长“那天我俩吃的是否 “病猪肉?”,他说:“你真是个憨包(傻瓜),这么大的猪怎么会有病?有病早就死了,还能长那么大?”他理直气壮地大声吼着,我目瞪口呆,看着见多识广的李厂长,无语了……

作者简介

诸炳兴    老三届上海知青   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景洪农场)机关从事宣传工作。1983年云南调回上海。知青生涯13年。上海某企业董事长、总经理(退休)现为: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闵行区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

来源:知青情缘欢迎知青朋友来稿,投稿邮箱jianzi1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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