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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竟然还要看牛的脸色？这恐怕是真的
坐在基地的床板上，听着连绵的雨敲击着集装箱的铁皮，雨季劈头盖脸地来了。
此时，庄稼地里的玉米正在疯狂拔节，两周前刚能没过人头顶的高度，已经快到两米了。
估计这波雨水后，玉米就能开始结籽，棒棒逐渐就会变得饱满起来。
我来猫盟四年多，随着大家工作的不断深入，对这片土地的了解一层一层地被刷新。
今年的主题看似是老的，依然是豹和牛，野猪和庄稼。
但是这一次，我感觉被迎进了和顺农村的主河道，沉浮间，生活的重量，浩浩荡荡。
1
今年，和顺县农业农村局主攻玉米种植的石主任特别讨厌野猪。
四年来他不断测试改良玉米种子，去年新出了一批，特别仔细地埋在仪村自家的老地里，覆上地膜，就等今年的种植效果。
结果，春天的尾巴上，野猪下了地，刨开了地膜，把种子给豁豁了。数年心血付诸东流。
在农业农村局办公室，石主任捏住笔，就像捏住野猪的喉管，他说：野猪越来越猖獗了，进村都不怕！”
桌子上的七八个人也是无奈的。华北豹的保护护荫了当地的野猪，连续三年，野猪的数量以及对庄稼造成的损害都在增加。
这次我们围坐一起，就是试图探讨，我们的保护如何才能帮助村民减轻损失。
小花猪们真是太能吃了！
2
大锤（那个被剪三次头、发型特别完美的妙龄少女）已经在村里跑了一个月，和顺县四个乡镇25个村的炕头、田间地头、房前屋后都留下了她不羁唠嗑的身影。
据她走访统计，“2020 年土豆损失面积达 31.27%，较 2019 年多一倍，并出现了严重的野猪春季拱食玉米豆的现象，预计 2020 年秋季野猪损害玉米状况会同比加重”。
为了应对这个趋势，大锤从去年开始和马坊乡合作，做了喇叭和灯的预警测试，并于去年底购置了青储玉米的打捆机，希望今年可以试试，如果乡亲们的玉米都在结大棒前收割，野猪的破坏影响是不是能小一些。
结果有一天，她进村突然发现，自己的好人缘结界破裂了。村里的大娘竟然绕着她走，连眼神都不敢对视。
耿直的大锤可坐不住了，赶紧打探问个究竟，老乡的回答让她啼笑皆非：我以为你又要来推销青储机嘞！
但大娘错了，业务推销员都没她跑得勤……
3
大锤从去年暑假就在帮忙跑野猪的事儿，过程中，她和陈老湿多次讨论，我们为什么要管野猪的事，明明知道难以治本，那坚持的目标怎么设置？
比如说，陈老湿骑着小摩托进村，发现此前无人问津的地方村民们都在想办法自己驱赶野猪，比如夜间轮值，定点巡护，把野猪当成天灾的一部分。
他们也有相似的无奈，但是平和得多。
苗才刚长出来，就被野猪打了突袭的土豆
相比“豹吃牛”的补偿，对野猪的关注和保护呼吁在村里显得并不那么顺应民意。
大锤进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豹子该保护，但野猪不该被保护啊，可是现在打又不能打。
然而，巡山发现的电网，以及监测数据中出没的猎人，驱散了我们的焦虑。
在消除对豹种群以及生态环境的盗猎威胁这件事上，我们不能让野猪变成崩坏的口子。
无论是普法，让大家更懂野猪，还是发喇叭、发灯，推广其他种植方式，总之，我们需要让老乡们知道这事有人管，野猪问题还有人来一起想办法。
4
在被野猪拱的庄稼里，玉米首当其冲。
这里的玉米不是我们平时吃的甜玉米、糯玉米，而是用来做饲料的。
和顺县是养牛大县，除了煤矿外，养牛就是这座县城乡村经济的支柱。这里一系列的农业农村政策都是为此服务的。
比如，为什么这里的主要种植作物是玉米。
这一深受野猪惦记拱食的庄稼是牛冬天的肥料，能不能不掉膘，顺利过冬全靠老乡冬天的补饲。一般一亩地的玉米和秸秆就够一头牛过冬的消耗。
除了管自家牛的口粮，玉米棒子还能以稳定的一块多一斤的价格收购，平均下来，每亩地能有一千多元的收成。
比如，和顺县之前还推广过牧草种植，相当于精料的青储玉米也配合扶贫出台了推广政策。
连片种植百亩以上的，每亩能享受200元的补贴；连片种植500亩以上的，每亩补贴上升为300元。
这里的牛是名片，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今年，农业农村局给这里的牛注册了商标，叫“太行云牛”。
意思是，太行山养育的，肉的纹理如云彩一样细腻光洁的高品质肉牛。
专攻养殖的张副局长对牛的习性和需求如数家珍。
比如，这里的牛对接不上终端市场，养的不是育肥牛，而是母牛。主要的营收靠的是母牛生小牛，养大后再以一万多元一头的价格卖出去。
青储料贵，育肥牛可以以青储玉米为食，但是母牛除了精粮，主要吃苞谷粒子和秸秆。所以尽管青储玉米能有效减轻野猪的破坏，但是却也不能全县种植。
于是，尽管看似改变作物才能根治野猪对庄稼的拱食，却也是当地民生、产业所不能接受的。
5
而换成豹的视角，这里的华北豹也生活在牧牛广泛且深刻影响着的生境。
对比我们做过调查的其他华北、华中地区，牧牛发挥的“开路”功能会直接影响其他兽类的扩散和生存。
一晴和东东今年跑了两个月做各种植被样方的调查，就想从植被以及兽道的尺度弄明白这其中是否确有关联。
一晴为了样方，黑成了煤炭~~
而我们在此做的大部分保护工作，也都与这一核心产业有关。
这里的老乡以养牛为生，豹吃了小牛犊，我们需要想办法补偿。
这里的老乡不能不种玉米，遭拱了，我们也需要和政府一起坐下来，想办法。
在西南山地，李彬彬、王放以及其他学者都针对家畜”做了很多深入的科研分析。（详情：家畜和藏獒的江湖，荒野中的“人民币玩家”）
说到底，保护的问题其实就是经济发展中的生态问题，每一种家畜、产业都会影响当地的生态及保护的脉络。
我们就像是在和顺这十多年民生发展中另一角度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而华北豹以及这里的生灵也一直随之起伏，与人共存。
幸运的是，和顺县县委县政府知道，和顺的招牌不光有太行云牛，也有华北豹。
依赖着这里的水土而生的两个生态招牌需要找到长期的共处之道。一座人豹安居城背后，受益的应该是一个生态系统，以及一座有血有肉的城池。
请自行脑补猪八戒背媳妇~~
这次在和顺县，县委孙书记兴高采烈地把母豹叼小豹的小视频加上猪八戒背媳妇的配乐，发到了朋友圈。聊天的时候又提到了这里的华北豹数量。
“我脑子里一直有个数字，和顺县的豹子有43只，我也不知道这数字哪里来的，但是就是这，你们现在调查到的数字到底是多少啊？”
昨晚，蓓蓓刚刚做完截止到今年6月的豹口普查，说目前这里生活着的成年华北豹至少有44只。
第六感这事儿，神了！
下午，我们就该进村给蚂蚁森林保护地的老乡们发防野猪的喇叭和灯了。
希望豹能伞护的，还有这里的人和收成。
是不是我刨坑你也看到啦！
成为猫盟月捐人，支持中国野生猫科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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