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失败了吗？邓晓芒认为，真正的理性启蒙在中国尚未展开

雨中红莲 2021-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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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新传媒常务副主编高昱曾经哀叹，“站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我敢僭越地说一句，过去三十年所有启蒙的努力，失败了。”

“越来越多我们想给予帮助免于恐惧的人，变成了痛恨我们的人，比那些欺压他们的人更恨我们”，“键盘侠们举着放大镜，在微博上围剿着一切敢揭伤疤的人”。

高昱居高临下的态度引起很多人的愤怒，实际上高昱对启蒙还是缺乏了解。华中科技大学哲学教授邓晓芒认为，“特别在知识分子中，对启蒙的理解不是差不多了，而是还根本没有入门。他们大都只看到科学和民主在操作层面上的形式，而没有当成整个民族深层文化心理上的变革，没有看到理性和自由在其中的奠基作用。”（《邓晓芒：我们的道德怎么了？》）

启蒙失败了没有？

在学术界有两种观点，刘小枫认为，由于“20 世纪中国知识人”受欧洲近代理性启蒙思想影响太深，才导致现代中国思想上的困境甚至“精神内伤”。（刘小枫：《如何认识百年共和的历史含义》）另一种就是邓晓芒的观点，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表现出来的种种思想问题，恰恰是真正的理性启蒙在中国尚未展开的结果。（邓晓芒：《评刘小枫的“学理”》）

首先我们必须了解什么是启蒙。德国著名哲学家康德这样对“启蒙”描述：“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当其原因不在于缺乏理智，而在于不经别人的引导就缺乏勇气与决心去加以运用时，那么这种不成熟状态就是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了”、“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

启蒙的现代性理想所倡导的自由、平等、民主和博爱等规范具有普遍的意义，也就是说，在现代化的目标值上，启蒙的现代性具有普遍的意义。

西方没有启蒙就不会有文艺复兴运动，就不会有工业革命时代的来临。西方的启蒙使人们摆脱神学统治，最终确立人的主体性地位。

在中国现代史上，大规模的启蒙运动发生过两次，一次是20世纪初的五四运动，一次是20世纪80年代的“思想解放运动”，或者说“新启蒙”运动。

五四精神就是要发现人，数千年的封建主义统治，造成我国从未形成具有真正独立人格的个人主体性。所以鲁迅先生把中国传统文化归结为 “吃人” 的文化，把中国五千年文明概括为 “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和 “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的循环交替。

八十年代的新启蒙运动。经历动乱之后，人们痛定思痛要回归五四。“新文化运动”本是一场启蒙运动，旨在唤起个体自觉与个性自由，但“五四”打断了这一进程，正如李泽厚所言“救亡压倒启蒙”。现在的任务就是接续“新文化运动”未竟的使命，张扬个性和主体，提倡自由和解放，将“启蒙”进行到底。

八十年代的新启蒙，因为特殊原因戛然而止。八十年代是萨特的时代，年轻人最喜欢的是哲学家萨特。九十年代“思想淡出，学术凸现”，国学热传统热，王国维、陈寅恪、钱钟书等等文化学者炙手可热。

邓晓芒认为，90年代知识界面临信仰危机，暴露出中国知识分子所谓的“思想”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地位，也从来不是靠“学术”能够撑得起来的，以“纯学术”来掩饰自己思想的贫乏和信仰的丧失，满足于一种阿Q式的精神胜利。（邓晓芒《“思想淡出，学术凸现”，不过是自我欺瞒》）

在邓晓芒看来，中国20世纪的启蒙运动，一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这两场启蒙运动都是由某些民众的监护人，或者说“知识精英”们，居高临下地对民众进行“启蒙”或“发蒙”。精英们引证西方启蒙思想家的书来“替自己理解”，引用西方的“圣人”(从卢梭到马克思)来“替自己有良心”。他们并不花心思去自己钻研学理(这样做风险太大，有可能一事无成)，而只是到西方去“寻找真理”，找到了(或自以为找到了)就拿来运用于中国的实际中。这就是20世纪两次大规模的启蒙运动之所以未能深入人心、也未获得永久性的思想成主要原因。（《邓晓芒：20世纪中国启蒙的缺陷》）

以新儒家为代表的新保守主义迅速崛起，批判五四精神批判五四反传统缺乏包容，西方的 “德先生” 和 “赛先生”不符合中国国情，在他们看来中国根本不需要启蒙，只需要发扬孔孟之道就可以世界无敌了。

邓晓芒旗帜鲜明提出，第三次思想启蒙。邓晓芒相信20世纪初的“五四”，80年代的“新启蒙”运动，均没有“对启蒙的真正含义领会和吃透”。此外考虑到当代中国国情已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所以需要开启第三次的启蒙。

邓晓芒认为，当代中国启蒙还处在一种初始阶段，在前启蒙到启蒙之间，通俗点儿说，就是站在启蒙的门口。

正走在现代化征途上的中国，如何超越启蒙心态，重建启蒙精神是一个重大的人文课题。

邓晓芒强调，启蒙是当代社会唯一出路，“回归传统是死路。即使是传统中的精华，也只有在实施启蒙后，才能得到更好的弘扬。在这一方面，韩国、日本甚至台湾都为我们作出了很好的榜样。它们都实施了启蒙，然而它们的国学反而比我们要保存的好。”

现在有个问题，谁来启蒙大众呢？还是知识分子还是少数的精英吗？邓晓芒批评，知识分子未尽到启蒙责任。现在的知识分子流行犬儒主义，放弃了自己的文化使命，缺乏知识分子的身份意识，曲学阿世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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