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星火杯”科幻征文大赛初审作品：超短篇组-10号 | 《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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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

“你好！我们来办理婚姻登记。”克劳拉挽着杰森的手，一双美目含情柔软又炙热地盯着杰森，这对即将要迈入婚姻殿堂的情侣，像连体婴儿般揉和着对方的骨血，共享一颗狂热跳动的心，一刻也不能分开。

“好的，在进行登记前，我们需要先提取双方血样进行身份核实。”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丰腴的中年女人，单看这富有弹性的肌肤、弯弯的眉眼，即使穿着沉闷的黑色套装，也难以掩盖她洋溢着的热情。如果不是她的名字——凯瑟琳——一个颇具上世纪风格的名字，怎么着也让人想不出这位“年轻”的女性已经四十岁并且业务能力极其熟练，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早已有了两个可爱的活宝。

在来婚姻登记机构之前，克劳拉和杰森就已经提前了解过流程，他们十指紧扣着，一齐坐在了血样抽检处的窗口。不一会就出来了两名穿着工作服、带着口罩和手套的工作人员，扬起一股消毒水味的微风。他们这样子还真是严肃，让人看着心慌，克劳拉暗自腹诽。要不了多久，工作人员就用采血图章完成了他们的血样采取。

杰森心疼地捧着克劳拉微微红肿的手指，仔细地一口一口轻轻朝着微不可见的“伤口”呼着气。“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克劳拉娇嗔着，作势就要伸手拍打杰森的手臂，好像这样就能解救她被禁锢住的小手指。

“亲爱的，不管怎么样，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孩子，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的。”

这对情侣悄悄地低着头，窃语着真挚的情意，在多巴胺的控制下让他们在爱中淹溺。

与等候厅内的蜜浆一样黏糊的氛围不同，检测室的气压如暴风雨前压抑难捱。

看着这份新鲜出炉的检测报告，饶是经验丰富的凯瑟琳也不免犯了难。克劳拉和杰森基因中酪氨酸的MMH（a Match Made in Heaven）粒子并不相匹，这意味着他们的爱并不来自基因控制的本能。

早在上世纪末，拉芙佛艾屋州的一群科学家们就根据量子纠缠理论，在体外实现了粒子的分离，并且大大延长了分离粒子在体外的存活时间，他们通过将这些粒子加入到人造酪氨酸中，加速酪氨酸的代谢，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再通过DNA重组定点替换人类体内的酪氨酸。这项发现被州长封锁在了拉芙实验室中，只有少数参与者以及高级领导知情，但这并不意味着试验的中止。

为了解决结婚率降低到冰点以及离婚率逐年飙升的难题，州议会通过秘密决议，在每年的新生儿疫苗中加入重组DNA，使每个新生儿都有属于自己的MMH粒子，并且在青春期的时候才能诱导激活MMH粒子，当两个分离的MMH粒子成熟靠近时，就会活跃运动，促进酪氨酸的代谢，使多巴胺的分泌增加。

从这一时期开始，人类变得天生就会相爱，只要靠近那个“对的Ta”便会脸红心跳，来自基因的所谓的爱意不会因为时间的漫长、容颜的老去、财富的亏损而消散。在州议会的暗箱操作下，拉芙佛艾屋州蹿天高的结婚率一下子引起了各国的关注，“永恒的爱”成了拉芙佛艾屋州的代名词。

一直到凯瑟琳这一代，拉芙佛艾屋州的每一个人都有了专属于自己的粒子。在凯瑟琳工作之后，所有来登记婚姻的情侣都是因为相同的MMH粒子而走到一起的，拥有同样的MMH粒子才能结为夫妻，已经成了登记机构的潜规则。但今天的情况却是百年来未有，不一会儿接到通知的部长就抱着他满是油水的大肚子，迈着小碎步，攥着手绢抹着他脑门上密布的汗，一把推开了检测室的后门。

“快——快——”部长朝凯瑟琳伸着手，像快熄了火的老式蒸汽车，一抽一抽的，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要在这充满氧气的普通房间里因窒息而死。凯瑟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把这烫手的洋山芋丢给了部长。

部长死死盯着这份报告，豆大的汗滴到了衣襟上也顾不得擦拭，他和这些被基因控制而受蒙蔽的普通人不同，他自然是知道其中见不得光的真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慌，这是错误的，是违背人类本能的，MMH粒子怎么没有引导他们找到选定的伴侣，在这一百年的进化中，酪氨酸代谢产生多巴胺的过程在没有MMH粒子的刺激下几乎不可能完成。没有相同粒子而结合的爱情必然不会长久！

检测室内的沉默震耳欲聋。

“凯瑟琳，你先去通知他们，我们暂时没有办法为他们进行登记。这两天我们的机构先关门等候通知。”

“好的，部长。”

接到命令的凯瑟琳解脱般逃也似的离开了检测室。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女士，因为我们的机器原因，今天没有办法为你们办理登记，十分抱歉。”

“啊，怎么会这样啊。”克劳拉耷拉着肩膀，嘴一瘪，眉头一皱，大有哭闹一场的气势。

“那请问什么时候有空能帮我们办理呢？”

“不好意思先生，可能还需要再等两三天，具体的通知您可以通过官网查询。”

杰森安抚性地轻轻拍着克劳拉的背，听了凯瑟琳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却也不好发作什么，只好安慰着克劳拉走出了婚姻登记机构的大门。

此时的部长正带着密封好的报告，坐上了前往州长办公室的专车。往日漫长的路程在此时变得短之又短，浆糊一样的脑子还没找到思路，车子就缓缓地停下了。部长迅速拉下车门，快步向前跑着，身上的肥肉也随之一颤一颤的，皮鞋重重地踩在地上噔噔作响。

“扣扣”部长轻轻叩响了州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威严的声音从办公室内传出，部长紧了紧握着门把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州长，您看，还是像上次一样吗？”部长将文件放在了硕大的办公桌上，试探性地开口。

“咳咳！”还没等部长的下文，州长就转过身，凌厉的目光刮过部长泛着油光的脸。

自知说错了话，部长立马低头缄口不言，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时间又好像被拉长了，耳边只有州长拆开、翻看文件的娑娑声。

“记得做干净点。”

“是，一定不让您失望！”

过了好半晌，部长才等来着恩赐般的话语，抽出手绢擦了擦脑门上莫须有的汗，满脸的横肉堆出一张谄媚的笑脸，轻轻向后退出门外，缓缓合上了大门。

“亲爱的！”州长回了家，还没来得及换下皮鞋，就被一阵清香撞了满怀。

“你今天看新闻了吗，婚姻登记机构又关门了，怎么和我们上次一样啊，这么几十年了，他们的机器怎么又坏了。”披散着海藻般长发的妇人一边嘟囔着，一边替州长解开了领带，取下大衣挂在了衣架上。

“你看我今年又多了好几条皱纹啊，怎么老得这么快啊。”

“这个月你儿子又惹了不少祸，真让人头疼。”

“你怎么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了，一点都不注意身体，又不是小伙子了。”

“……”

看着她絮絮叨叨地替自己布好餐具，这平淡的生活，微黄的烛光，冒着热气的饭菜。

他的心在这一刻开始平缓有力地跳动着，超越本能的靠近，不受控制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