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星火杯”科幻征文大赛初审作品：超短篇组-21号 | 《如何让关公在外星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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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关公在外星显灵？

全文约420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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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招外星科考队队员，工作地点：许愿星（原贝塔-11号星球），薪酬面议。”

“工作要求：1.有文史民俗相关工作经验或学历背景者优先。2.建设者必须有坚定的信仰，信仰对象不限，信仰关公者优先。3.恋爱经验丰富者优先。”

“有意愿者可通过下方电子邮箱联系面试官李子川。”

张世恒看到堂哥李子川发的招聘公告后，确信第三条要求只是他夹带私货。

堂哥这次休短假回来感觉变得很怪，发际线边围着一圈保护膜，说是植发要保护毛囊，可是他并没有脱发，还整天神神叨叨的，对民俗文化感兴趣起来，甚至专门跑到母球搜集资料。

更奇怪的是，前段时间有自称航空航天部门的人到家里，找父亲询问自己伯伯骨灰的去处，得知是传统火化安葬到墓园后露出安心表情。

难道伯伯携带了某种生化病毒，死后不火化会变成丧尸？

张世恒实在脑补不出这些不挨着的信息之间有什么联系，正好放假，学的专业也跟“文史民俗”有关系，所以他决定找堂哥报名，满足好奇心，还能有钱拿。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但为保险拿到这份兼职，张世恒抱着一尊关公像参加了面试，这是他专门从楼下餐馆借来的。

顺利通过面试后，张世恒同堂哥登上同班次长途飞船。还未落地，他就从高空看到地上有尊超巨型雕像，靠近了发现竟然是关公手握长柄大刀，底座写着：“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

张世恒实在想不明白许愿星的科考队到底要干什么，问堂哥得到的回应是为了科学实验和生态修复。

夏博士回忆着每晚都要做的怪梦，梦中他通过供奉“神明”获得类似“仙法”或“魔法”的能力。

从正式研究许愿星特殊规律的那天开始，夏博士就在思考是否存在与人类“科学文明”发展不同的“玄学文明”。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发现”科学，而是“相信”科学，就像许愿星上的本土生物许愿虫一样，通过“相信”的方式影响周边环境满足生存，理论上甚至可以幻想造出“神明”得到庇护，虽然安逸，但也失去了向外探索的动力，困于意识映射的镜像之中——或许宇宙中的绝大部分文明都是这样？所以经过百年的探索，人类只发现了外星生命却没发现外星文明？

身旁贴着黄色符纸的巨大铁箱发出“咚咚”的响声，里面有什么活物在不断撞击想要出去。门外传来脚步声后，箱里声音弱下来，变成“砰砰”声。

“老夏，你在想啥嘞？”李子川带一个年轻人走进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弟张世恒，学古代文学的，很适合参与我们下个阶段的工作。”

“嗯，你好......”夏博士把头慢慢转过来，浓重的黑眼圈和肆意围住脸的胡子把张世恒吓了一跳。

“你很喜欢看丧尸电影？”

“啊？什么？”张世恒被夏博士的问题弄懵了。

“假如尸体开始活动，你觉着是因为什么？”

“因为变成丧尸了？”

“所以你的舅舅现在变成丧尸了。”

“我的堂弟该称呼我的舅舅为伯伯。”李子川纠正道。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张世恒感觉他完全没注意到重点，露出更加疑惑的表情看着两个像是神经病的人。

“无所谓，搞不清这个。”夏博士把头转回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猛地转回来，“唉，对了，你们是亲戚，正好可以测试那个俗语。”

“就逮着我家里人薅是吧？”

李子川嘴上抱怨着，还是让张世恒跟着他们一同坐电梯到基地外的塑料棚，里面有三块农田，中间隔着水渠，三侧都是放水的闸门。

夏博士把三人名字输入操作系统，每块农田前各升起一块写着人名的牌子。

“现在，我们各拥有一块农田，我对你来说是外人，你堂哥对你来说不是外人，这与你的认知有冲突吗？”

“呃......没有。”

夏博士让张世恒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确认是“他在放水”，随后中间的水闸开启，水流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绕过中间“属于”夏博士的农田，流向两侧。

他调换三块名牌位置，代表“农田归属变化”，渠道里的水立刻转变流向，只流进“属于”李子川和张世恒的农田。

之后他操纵系统把中间水闸关闭，改为自己开启左侧水闸，三块名牌都换为李子川，流出的水凭空飞起，像是遇到阻挡，反折回去弹出农田。

接着夏博士操纵农田下方的铁板向右侧倾斜约四十五度，正常情况下具有流动性的水会受到重力作用，从高处流向低处，但现在渠内的水违反了最基本的物理规律向高处流去。

“这就是许愿星的特别之处，意识可以影响物质存在，人类找到了宇宙中第一处规律非均匀分布的地方。”

夏博士拍拍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张世恒，安慰道：“冷静，我相信这一切还是可以解释的，我们以人类的尺度认知能触碰到的地方，并不意味着这个尺度可以衡量整个宇宙。”

“这里的认知也不能完全决定物质吧？”张世恒缓过神来。

“确实，怎么认知也不会下金子雨，‘雨’的概念限于可存在的自然现象。”

“‘肥水’算是‘自然存在’吧？为什么实验用的是清水？”

“噢，里边有能够增加土壤肥力的元素。”

“可是‘肥水’是指用于浇地的排泄物啊，认知是基于个人而非文化？”

“原来这个词......”

一股难以言说的骚臭味冲来，只见水闸里排出的液体由清水变为某种棕黄色的混合物。夏博士干呕着跑出来，他忍着呕吐感，远程操控把水闸关上。

“快快快！都出来！”

不用夏博士喊，园区内的百余人乌泱泱地跑出来。

李子川代呕吐的夏博士解释了刚才的事情，给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所有人坚定认知“肥水”是无异味的清水而非排泄物，观察“个人认知”与“文化原内容”冲突时会发生什么变化。

这项工作是所有科考队员都必须做的，不然弥漫着排泄物异味的实验园区就不能要了。

几天后，实验园区出现的大量排泄物还是没有变回清水，有人穿上防护服提取样本进行基因检测，同之前一样，这些“受意识影响的物质”无法被科学仪器观测，反馈不出任何有效数据。

经过多次对照实验后，科考队更新了对许愿星特殊规律的总结，主要是补充了认知冲突时产生影响的情况：

1.许愿星原始大气层范围内，所有生命个体的意识影响物质存在。

2.意识影响物质的程度，取决于存在相关意识的个体数量和个体“相信该意识正确”的坚定程度，呈正相关关系。

3.意识产生冲突时，非完全互斥的意识产生的影响会融合；互斥的意识不作用于同一具体事物时，影响同时存在；作用于同一具体事物时，其存在个体数量最多且最坚定被相信的内容作为最终影响物质存在的意识，文化原内容产生影响的优先级高于个人认知。

夏博士很早就发现“许愿”效果随着对许愿星特殊规律研究的深入逐渐变弱，而张世恒参与的实验似乎补上对许愿星特殊规律探索的最后一块拼图。李子川“舅舅”的变化标志许愿星特殊规律的消失，也佐证了夏博士“科学研究导致非科学现象消失”的推测。

最初只是影响程度减弱，之后许愿星上的本土生物，一种甲虫外形的“许愿虫”受到许愿效果减弱影响开始大规模死亡。

原本许愿虫发出的电波能够影响周遭环境的物质存在，获取食物水源和安全住所，还能漂浮半空中进行移动。随观察研究的推进，基地外经常能看见许愿虫如雨点般落下，摔死在地上，且尸体若不在五分钟内及时收集就会凭空消失，与地面融为一体。

至于半年前使用李子川舅舅张大江的骨灰，测试“正月植发复活舅舅”认知影响的实验，因为队员们通常存在“人死不能复生”和“死人复生会变怪物”的认知，所以李子川在正月植发后，其舅舅的骨灰逐渐凝聚增生成有生物活性的物质，在三十六天后生长成人形，不断变化在如“僵尸”“丧尸”“木乃伊”“吸血鬼”“缝合怪”等文化中与“死后复生”相关的形象之间，为保险起见收容于实验舱内。更新对许愿星特殊规律的总结后，这种许愿效果彻底消失了，李子川的“舅舅”退化成最初的骨灰形态。

第一年度的许愿星科考阶段总结大会上，夏博士开始一个新的实验。

他先是宣告“科学的胜利”，确认第二阶段计划，要精简科研人员，加入文化工作者，主要任务是修建巨型关公神像举办祭典，一是为试验传统文化中的“神明”能否被人的意识“创造”，二是为恢复许愿星原有特殊规律效果以及生态环境，进而尝试探究这种现象的底层运作规律。

大会的最后，夏博士作总结发言。

“同志们，我曾以为以人类的尺度总有不可衡量的存在，而在许愿星上的这一年科考工作使我明白，宇宙中的一切终将被人类认知，我们的科学是可以解释一切的！”

夏博士的发言赢来阵阵掌声。

包括张世恒在内，在座有许多新招募的建设者，他们没有进行过任何科研工作，但是仍然会坚信“科学”可以应对一切，解释一切。

掌声过后，基地外传来巨大轰鸣声，只见数以万计的许愿虫从地里钻出来，向天空飞去。

许愿星的“许愿”效果恢复如初。

夏博士望着窗外漫天的虫海，确认第一阶段的最后一个实验结果完全符合自己的预想，人们对“科学”无思考的相信，本质上与相信一个俗语是相同的，总结大会在场所有人都因自己的发言跳过了自我思考的过程，坚定了统一信仰——“科学”。

他又想起了几天前张世恒来时自己被打断的思考，或许对于一个“玄学文明”来说，许愿星就是一处适合闭关修行的仙境，或是一个魔力充沛的“心想事成屋”。

看来这颗规律不均匀分布的星球还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人类的科学第一次触碰到无法解释的边界，然而发现并认知到理解边界本身也属于科学的一部分。

夏博士正这样想着，几只许愿虫的尸体落在他的头顶上，像是这颗星球对他的回应。

当晚，夏博士又做了怪梦，梦里他和其他同胞躲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观察两颗石头摩擦碰撞出的星火，或许他们很快就能发现生火的技巧，又或许他们在发现生火技巧前就会因为低温和饥饿灭亡。

善良的“火神”再一次降下怜悯，在人类学会生火前回应了他们。

人类在“神明”的摇篮里生活了很久，直到有人在乌龟与牛的骨头上刻下带有固定意义的符号，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字。

那一天，天雨粟，鬼夜哭。

夏博士从床上惊醒，转眼看向窗外，只见超巨型的关公雕像快要修建完成，雕像前围着无数鼎微型香炉，最多可供上百亿人同时远程操控香炉，给关公上香。

他很期待一个月后的祭典，根据现在总结的规律，这样做可以让尊为“武圣”和“武财神”的关公在许愿星上显灵。

假如实验成功，夏博士还要想想问显灵的关公什么问题。

虽然目前许愿星特殊规律的底层机制尚未明晰，他甚至不敢保证这种机制真的能被人类理解，但夏博士相信，神学远远不是科学的尽头。

对许愿星的研究探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