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周总理的加纳之行

作者简介

吴军 中国前驻加纳共和国大使郭靖安的夫人。

周总理的亚非13国之行，是中国同亚非国家发展友好关系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他和陈毅副总理于1963年12月13日到1964年2月5日，先后访问了阿拉伯联合国、阿尔及利亚、摩洛哥、突尼斯、加纳、马里、几内亚、苏丹、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等10个非洲国家；接着于1964年2月14日到2月26日访问了缅甸、巴基斯坦；从26日到29日又同宋庆龄副主席一起访问了锡兰（现斯里兰卡）。这就是著名的亚非13国之行。

△ 1964年1月11日，周恩来总理抵达加纳。

周总理是1964年1月11日至15日访问加纳的。这是一次重要的访问。访问结束时，总理在加纳首都阿克拉举行了答加纳通讯社记者问，正式宣布了我国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经济技术援助的八项原则。

周总理访问加纳时，我正在加纳，还参加了接待工作，并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记得当时听说周总理要到加访问，我感到非常欣喜和幸运，急切地期待着总理的到访。

感动加纳

加纳当时局势动荡，且不久前又刚发生过恩克鲁玛总统遇刺事件。大家虽盼望总理来访，可又非常担心他和代表团的安全。正在这时，黄镇同志作为先遣人员到加纳实地了解情况。从他那里，我们得知了代表团如期来访的消息和周总理的如下建议。

鉴于加纳当时的特殊情况，总理特建议：为确保两国领导人的安全，一切礼节从简，恩克鲁玛总统可不去机场迎接，代表团不去外地参观，可多进行会谈。后来，代表团也就是这么做的。访问期间，代表团未去外地，大部分时间用于会谈，周总理同恩克鲁玛举行的会谈和宴请活动全都安排在总统官邸。

周总理尊重加方的意愿，体谅他们的处境，从加强两国友谊的大局出发，不拘泥于小节，使加方上下深受感动，倍加赞赏，更感到中国客人不愧为患难之友。

参加接待

以周总理为首的代表团，不仅规格高，人数也多，代表团成员和工作人员加在一起恐怕有七八十人。我驻加纳使馆人手不多，只有二三十人。为了迎接代表团来访，使馆上下和旅加人员全体动员起来，分成若干小组，全力以赴地参加接待工作。有的同志轮流在机场日夜值班看守专机；有的配合代表团工作；有的负责生活、交通、采购等后勤工作。

由于当时的通讯设施尚不发达，信息也不够快捷，为配合访问和及时掌握瞬息万变的国际与所在国形势，使馆责成我和使馆研究室的两位同志负责搜集信息的工作。我们的任务是负责收听加纳和世界几个主要英、法语电台的新闻节目、翻阅有关通讯社的电讯稿，每日向代表团提供两期参考要闻。为此，使馆为我们每人配备了一台收音机和一台钢丝录音机。

为使我们能集中精力，不受干扰地工作，使馆安排我们住在我留学生宿舍集体办公。我们三人进行了分工，我除收听两个外国电台外，主要负责收听当地电台的新闻节目，将有关代表团访问的报道逐字逐句记录下来，并通过我新华社驻加纳分社将有关报道发回国内。

△ 1964年1月，周恩来访问加纳期间，和陈毅前往总统官邸拜会弗朗西斯·恩威亚·恩克鲁玛总统（左四）

记得我们在代表团来访的前几天就开始了工作，一方面是为了收集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前练兵，作准备。代表团访加期间，我们没白天没黑夜地工作，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尽管如此，但大家的情绪十分高涨，记得一位临时到访的高级建筑师还主动帮我们刻蜡纸，我留加学生则热情地帮助我们油印参考要闻。其他几个组的同志们各司其职，也都很忙。

就说聚餐吧，虽说只有一次，饭菜也不算丰盛，可有100多人聚餐，管后勤的同志着实忙了一阵子。阿克拉城市不大，只有约60万人。听说当时我们的采购人员一出动，就将菜市场上的禽肉鱼菜一扫而光。

见到了总理

代表团访问加纳期间，我忙于自己的工作，参加活动不多，见到总理的机会也不多，总共只有两次。

我第一次见到总理是在机场。记得代表团于1月11日清晨飞抵阿克拉，那天我一大早就起了床，匆匆随大伙赶往机场，等了不长时间，两架荷兰航空公司的飞机缓缓落在机场跑道上。只见总理走出机舱，慢慢地走下舷梯。根据总理的建议，一切礼节从简，恩克鲁玛总统未到机场迎接代表团。

举行简短仪式后，总理由加方政府领导人陪同走了过来。当地的气候虽然非常炎热，总理仍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地穿着他那身为大家熟悉的礼服——浅灰色中山装，代表团其他成员也都穿得规规矩矩。

我同所有欢迎的人群一道排成一个长队，总理同大家一一握手。我前面的一位同志很激动，握手时太用劲，总理小声说：“轻点，我的手疼。”跟在后面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说：一路上，许多朋友都热情地用力同总理握手，把他的手捏伤了。咱们的同志可以轻点握。总理依旧强忍疼痛，坚持同大家一一握手。

△ 1964年1月，周恩来总理访问加纳时同中国驻加使馆人员合影。第二排右三为作者。前排有龚澎（右七）、周总理（右八）、黄华（右九）、黄华大使夫人何理良（右十）、乔冠华（左五）、陈毅副总理兼外长（左七）。图源：《出使非洲的岁月》

我第二次见到总理是在使馆。访问加纳期间，周总理的日程安排很紧，短短4天，他和恩克鲁玛就会谈了6次，约20小时，还会见了一些其他人，并去加纳的工业港口特马参观了工厂。总理确确实实是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到使馆来接见大家，同大家一起聚餐、照相等等。

记得那天下午，听说总理来见大家，我们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往使馆。只见那天总理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同陈毅副总理一起站在大厅门口。我上前同总理握手，问好。他用英语问我：“学英文？”我答：“是的。”他又问：“是哪所学校？”我答：“北京外国语学院。”他转过脸对陈老总说：“你的又一个学生和部下。”（陈毅同志当时兼任外文学院的院长。）人到齐后，他就同大家合影留念。

新华社有位同志和使馆一位厨师手头的活实在放不下，未能按时赶到。总理知道后，便和陈老总一道单独同他俩一一补照。我待的时间不长，一照完相，我们三人就一同赶回去工作。后来听说，总理和代表团的同志们还同大家一起打了乒乓球、跳了交谊舞。代表团离开加纳时，我要赶着往国内发消息，也未能去机场送行。

△ 恩克鲁玛总统与周恩来总理打乒乓球

周总理率团离加后，同志们为他的高尚品德深深打动，久久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记得同志们告诉我：“访问期间，总理穿的衣服太旧，因而未将他的换洗衣服交给加纳的国宾馆清洗，而是由我们后勤组的人帮着洗、熨。总理有件衬衣领口破了，使馆女同志就设法剪下他衬衣后背的一块下摆来修补领子。”聚餐前，听说总理也亲自交代大家尽量吃得简单清淡一些。

陈毅副总理作报告时，对我们大家说：“总理工作很忙，一直抽不出身来，特委托我给大家讲讲。他常常工作到深夜，有时只睡两三个小时。总理精力过人，会谈经常持续很长时间，我有时实在熬不住了，就戴上墨镜，闭上眼睛开个小差。”

事隔30多年，总理访问加纳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我有幸亲身感受周总理严格要求自己、忘我工作、生活简朴、平易近人等高尚品质，深深为之感动，并终生受益。

-End-

文字 | 《出使非洲的岁月》 

作者 | 吴军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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