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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北大教授同台激辩:脑科学是否真的能启发AI?

高卫华 AI科技大本营 2020-12-18

作者 | 高卫华

出品 | AI科技大本营

头图 | CSDN下载自视觉中国

广义的智能科学是研究智能背后的科学,需要不断扩展科学研究范围,没有最后的疆域。但脑在几千年内的进化中都相对静止,因此脑科学是“自然科学最后的疆域”。脑科学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但不是做人工智能的前提,它与人工智能应该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过程。

目前,认知神经科学取得极大进步,已经有了整体发展路径,对现在AI的端对端学习与强化学习有诸多启发。那么认知科学的进展对下一代AI是否有帮助?脑科学是否真的能启发人工智能?以及它和各个方向应该如何密切结合?

近日,为促进学科交叉和科学家之间合作,探索学科前沿,智源研究院召开了“2020智源论坛”及两周年庆典晚宴系列活动。近百位人工智能学者汇聚一堂,围绕“目标导向与自由探索相结合的科研体制下,凝练方向内和跨方向的重大目标”,针对人工智能的认知神经基础等重大研究方向,展开激烈探讨。

从左到右依次:刘嘉、吴思、陈良怡、孙茂松、李国齐、王立威、张志华

主持人:

刘嘉(智源首席科学家,清华大学教授)

嘉宾:

吴思(智源研究员,北京大学教授)

陈良怡(智源研究员,北京大学教授)

孙茂松(智源首席科学家,清华大学教授)

王立威(智源研究员,北京大学教授)

王建勇(智源研究员,清华大学教授)

张志华(智源研究员,北京大学教授)

李国齐(智源研究员,清华大学教授)

以下为对话内容实录,有删减:


能否构造不同于人脑的认知智能系统?


刘嘉:从进化角度来讲,进化并不是线性的,而是一棵进化树。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神经元,但所有生物对世界都有非常好的适应。人有860亿个神经元,是线虫的九个稳定级那么多,但人和线虫对世界的适应都是完美的,不仅可以生存,还可以移动、有感知、获得食物、有情感、有动机、有简单的判断。因此,无论是低等动物还是高等动物,无论神经元多少,都能够做到通用智能。

据ML上的一篇文章,从线虫上受到启发,提出一种称为NCP的神经环路法则,通过75000个参数,只采用19个神经形态的神经元,就可以完成自动驾驶的过程。所以并不是参数越多越好,神经网络越深越好,通过很简单的结构也可以实现很复杂的功能。规模很重要,但是并不是唯一的决定因素。

那么,是否能够构造出在行为或表现层面上和人类是完全一样,但结构和功能组织原则完全不一样的人工智能系统呢?

吴思:数学证明充分性很容易,证明必要性太难了。但是泛泛的来说,大脑是实现生物智能的样板。认知有个“格拉斯法则 ”,看世界时画两条线,两条线在相交;但从数学的角度来说,可以认为两个东西touch在一点。但是为什么现在是这两个相交?他们在认知上总结了另一个法则,在外界的时候会有些先验知识来帮助我们从数学上降低维数,也就是说,人脑有先验知识帮助我们只认识我们想认识的世界,而不是克服这个NP问题。

陈良怡:我觉得生物系统不一定完全copy,线虫有309个神经元,1985年时人类便获得了其全部的连接图谱。在2008年做出了更细致的工作,去看不同虫子的“神经突出连接”是不是一样,结果发现100多条虫子中每条虫子的物理连接都是不一样的。如果完全按照生物系统物理上的神经结构去做智能,真的能够得到普适性规律吗?      

另外,计算机是决定性的。但是生物系统是有进化的,每个人都不一定是最优的,随着环境改变,生物系统也需要发生变化。所以如何在数学上实现,我们不知道。      

孙茂松:如果对事物的本质有理解,它的实现路径可以不一,关键是能否把握它的本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对大脑基本不是太清楚,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大脑。目前人脑是一个高度的智能体,要想研究智能,需要去搞明白它。能不能走通不好说,但从逻辑上一定得这么做,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去探究它的本质。      

当然,从技术角度来讲,人脑系统和机器系统的各种条件不一样,输入数据的量和质也不一样,所以也不排除有另外一条路径:一定程度上模拟大脑的功能去试图逼近,但是要真正达到那个境界,还要理解脑。      

李国齐:人工智能有很多途径:主流的是由数理逻辑和专家系统去做符号主义;另外一个是连接主义,构造一个大的神经网络;还有行为主义,主要是从控制论去做。人脑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通用智能系统,所以当连接主义出现问题和瓶颈的时候,人脑的存在可提供一个最终的方向和信念。      

王立威:举例来说,计算机里的任何一个问题,据我所知,并没有最优算法,都是多个最优算法同时存在。从这个角度来讲,实现人工智能应该也有多条路径。

另外,我非常同意刚才孙茂松老师讲的,如果我们想从人类智能和生物智能借鉴一些东西帮助人工智能发展,最核心的是理解人脑,需要先去深入挖掘它。      

张志华:现在的人工智能是通过计算机、机器实现的,其根本的是要适应于机器而不是人脑。另外,我认为对脑科学或者人工智能,最重要的应该是存在性的东西,智能是存在的,但是脑科学目前并没有提供一种途径实现人工智能。

 

下一代AI最需要去关注什么?


刘嘉:借鉴深度神经网络或者大脑功能时,从我的角度更关心生物神经网络和神经网络的差异。当AI不需要学习和借鉴大脑所有结构或所有功能时,哪些人类的或者生物体的认知功能是下一代AI最需要去关注的或者借鉴的?另外,当下生物智能和人工智能有哪些差异?      

吴思:因为学科不一样,很多不做神经科学的会想到大脑和AI在结构上的不同。举个例子,结构不同实际是编码集不同,神经系统做encoding 时不仅要识别物体,还要有confidence,confidence是来自于先验知识,通过神经元反应的随机性把confidence编码在一起,而机器学习中的confidence是通过大数据做出来的。那么,神经系统发生的机制和机器学习是否一样?这是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

真正和人脑融合时要注意到任务的不同。人脑是个体存在,首先要适应环境,且它是通用智能,可以干任何事情;其次由于资源的有限和任务的不同,会趋向于不同的结果。现在人工智能不应该满足于做人脸识别,未来需要一个服务机器人,可以像人一样干任何事情。      

陈良怡:我不太同意“巨型的神经活动向量”,我个人观点认为,Biological是一个能量有限的系统,在有限资源下重要的是学习、记忆以及遗忘。那么,Biological的哪些是应该借鉴的?哪些是可以不借鉴的?比如,我们也许能够模拟出人脑的变量,但到这个程度时,它是否有这样的Diversity?我表示比较怀疑。      

孙茂松:知识是人区别于动物最本质的东西,那么如何表示呢?脑科学在这方面没有提供什么东西,这是最大的问题。

另外,脑神经是比较简单的物理系统,把它变成向量,逻辑上是通的,但是向量比较精确,脑能否处理这么复杂的事?向量逻辑推理完全靠计算去做吗?现在的知识图谱是三元组,三元组做推理没问题,但脑子里是不是三元组?

语言学大师乔姆斯基有“刺激贫乏理论”,认为人脑的语言机制是天生的,后天往里灌东西。所以,现在的压力在脑科学。      

李国齐:首先大脑的神经元是多样性的,但目前神经网络里的神经元都长一个样子,目前去做这样一个网络模型很困难。其次,大脑是复杂的网络动力学模型,引入神经元里的动力学系统后,就能够做记忆和联想,如何把这种类似于神经动力学的系统反映在一个计算系统上,是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此外,大脑里有很多可以借鉴的东西,比如稀疏编码、注意力机制,能够把多层次多粒度的记忆和联想在计算系统里做实现。而现有计算机体系存算分离,计算系统中所有的记忆都一样。比如,神经网络存的全是权重,没有把记忆分层次粒度。因此,如何把记忆跟计算系统以及决策联系起来也是一个关键问题。      

王立威:今天人工智能深度学习已经在下围棋和人脸识别上远远超过人类,那么人如何不借助计算机工具,通过学习和自我训练提升人脸识别和下围棋能力?在思考之后发现,人应该学习深度学习的Principle 。

深度学习的Principle 是什么?首先要有一个明显的task,定义一个task之后,收集很多data,然后去定义一个目标函数,使用算法去优化。反过来,如果人工智能想从人脑中借鉴,应该学什么?这可能需要结合认知科学和人工智能来进行深入研究。      


AI如何与各学科融合发展?


刘嘉:论坛有来自各个学科方向的的老师,如果让您做交叉,您最希望交叉的是哪个方向?

吴思:我比较喜欢和认知科学进行交叉,认知科学会从概念上给我启示,然后再继续在神经系统上数学化。

陈良怡:因为我们做得比较实际,需要去实际测量,所以我们会希望和计算机和深度学习做交叉,来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这些数据。      

孙茂松:我对计算比较熟悉,希望能和脑科学交叉,立威说特别希望智源创造一个环境,请认知科学的学者讲10天,基本原理不用讲太细,只讲大概有多少条原理,进展到了什么方向就够了,搞清楚以后,再做交叉就能够比较深入了。

我个人有很强烈的欲望,希望搞懂脑科学、认知科学是怎么做的,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有所前进。历史上曾经得益于你们,解决语言研究的苦恼问题,在我的圈子里解决不了,到你们那里找到依据解决了,将来希望你们作为老师多教教我们。      

李国齐:交叉非常重要,从我个人来说,我希望更深入结合的一点是,通过神经动力学去影响计算系统的编解码。      

王立威:今天人工智能最擅长的是做非常具体的问题,它最不擅长的就是做一个综合性的复杂的任务,而这是生物最擅长的。但是人太高级了,直接去做人,比如现在让一个机器人进对面的楼给我取一杯咖啡回来,根本做不了。

那么能否在非常具体的问题和高等复杂的任务之间,选择一个中间难度的任务?相信会有不是很高等的生物可以做到,如果在这个方向上有所合作,还是能够有所突破的。      

张志华:做统计要用一些方法,方法要去找借鉴,比如数学要证明一个东西,但有时候完全没思路,发现可以先用计算机去模拟一下,然后再去想办法,在认知科学方面找一些方法会有非常好的帮助。      

刘嘉:我最早学心理学,后来学认知神经科学,特别感触到一个问题,认知神经科学方面要研究的问题太多、特别宽泛,而且经常不清楚什么是重要问题、什么不是重要问题;和AI进行交叉后突然意识到哪些是重要问题、哪些不是重要问题。现在我特别希望和统计方面的专家做贝叶斯这方面的合作,用新的数学描述大脑的认知功能和认知过程。

无论怎样交叉,无论大家的出发点怎样,只要大家不断拓宽和打破自己的认知边界,交叉这件事肯定会取得新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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