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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刊预告 | 英雄与偶像

Original 陈赛橡果成长纪 2021-05-27

青春期可能就是这样的：你盲目崇拜某个人、某样东西，然后模仿。这就是我们学习的方式，关键是，你得找到自己的声音。 ——石黑一雄

这一期，我们来谈一谈英雄与偶像。

不久前，我采访诺奖作家石黑一雄。他不介意告诉全世界的人，鲍勃·迪伦是他成长过程中唯一的英雄。如果没有他的文字和音乐，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名作家。他甚至不那么害怕变老，因为迪伦已经在前面走过，把这件事情浪漫化了。

注意，他用的是“英雄”（Hero），而不是“偶像”（Idol）。

英雄（Hero）这个词来自古希腊。对古希腊人来说，英雄是凡人，但却创下了远远超越凡人经验之外的成就，以至于他死后在人间留下不朽的记忆，得到像神一样的尊崇。对古希腊人而言，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的人也可以是“英雄”，比如弑父的俄狄浦斯和杀子的美狄亚。所以，英雄未必是善的，但他们一定是非凡的：成为英雄，是拓展人之为人的可能性。

在这一点上，英雄和榜样是不一样的。榜样是属于日常生活的，但英雄是点燃你的生命热情的人，他们将你的视野从当时当地转移到更宽阔辽远的地方。

我们人类似乎天然有一种本能，想要仰望一些人，将他们作为自己人生的指引——行为的标准、处世的准则、人生的模型。

首先当然是神。但神可以指引，却不可模仿。英雄不同。你在心中引为英雄的人，往往以一种非凡的方式践行了你所珍视的价值——这才是他/她区别于芸芸众生的根本。你也许无法模仿英雄的非凡成就，但他们所代表的价值却是可以学习的。

动物世界弱肉强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永远是最孔武有力、威风凛凛的那一个。但在人类社会里，我们将“伟大”赋予不同的人类品质，知识、才华、技能、勇气、忠诚……人类学家认为，这是人类文化学习的心理适应策略之一。我们的祖先由此可以识别和奖励那些有着超级技能、知识、品格的个体，并向他们学习，从而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

有时候，模仿可以从很肤浅的东西开始。我小时候看过一部港剧，女主角是一位记者，短发、长风衣，背一个大挎包，手拿一个小笔记本，满世界走，英气逼人。我不是说，她是我的英雄；但我想，在很大程度上，我的记者生涯是从那时候种下的种子。

我们之所以迷恋英雄，除了他们作为保护者的身份之外，还因为无论我们活得如何碌碌无为，内心深处却始终相信，自己有一些潜力是未被实现的，而英雄象征了一切我们想要拥有的品质和我们想要实现的野心。所以，我们在英雄的人生中寻找，寻找自己的灵魂中沉睡的部分。

那么，当我们谈偶像的时候，我们又在谈什么呢？

偶像（idol）的原意，是神的造像。它更多的关乎图像，而非实质。偶像与英雄，最大的区别可能就在于，英雄是自我成就的，而偶像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现代偶像（以名人、明星为主）是消费社会与大众文化的造物。无论是为了满足个体欲望，还是集体幻想，总之我们可以购买、消费，甚至占有偶像，哪怕仅仅是极微小的一点点荣光。莎士比亚说，有些人天生伟大，有些人成就伟大，而有些人的伟大则是被强加的。偶像的“伟大”就属于第三种。如果说英雄呈现了人性的可能性，那么偶像凸显的则是大众媒体/社交媒体的可能性。英雄活在经典文本里，偶像活在媒体八卦里。英雄吸引的是追随者，偶像吸引的是粉丝。

比起英雄，我们对偶像的感情更类似于宗教性的热情。粉丝追逐、崇拜偶像，代价是偶像必须完美。所以，面对偶像，粉丝很容易陷入两个误区：一是对偶像有无限的包容力，偶像的一切都是好的；二是对偶像的零容忍度，哪怕一点点裂痕，都足以让偶像崩塌。

相比之下，英雄的人生从不免于失败、痛苦与挣扎。事实上，他们之所以是英雄，恰恰在于面对挫败时的坚定信念，不问得失，不计成败，虽万千人吾往矣。正如本期的哲学专栏里王歌所写，“英雄的悲剧感正是源自力不从心，来自于为人的无力不曾阻断其意志” 。

英雄也从来不是完美的。但正因为他们有弱点，有缺陷，会犹疑、会犯错，我们才知道，他们终究是跟我们一样的凡人。而我们之所以需要英雄，恰恰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出现在我们的深渊的另一侧，告诉我们这些深渊是可以被跨越的。只不过，我们需要以自己的方式去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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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微信编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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