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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交朋友,却又不那么想

王一琬 三联少年刊 2023-01-08


这是一个女孩向我分享的故事。她开学将要读初二,对于友谊和成长,有她很多迷茫、困惑,以及不满。“可能不满越来越少了吧,因为我觉得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她用一种颇为自嘲的语气说。她不介意我将这些内容分享出来,让更多人看到。但是,凝视深渊,往往为深渊所噬。成人世界虚伪与世故的一面,会在多大程度上渗入到了一个孩子对自我、对他人、对世界的认知?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我们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口述:Ashley

撰文:王一琬

我时常困惑,人类到底是独居生物,还是群居生物?还是说,人类已经超越了两者,在往一种生物学上称为变态的方向发展?
小时候的我是不会想这些事的。我和奶奶一起住在宜兴老家,那个时候我甚至很喜欢学习,因为放学后奶奶会允许我带几个最好的朋友来家里写作业,写完就任我们随便玩,还会切西瓜给我们吃。顶多,在我们把西瓜子藏在嘴里,再一颗颗喷出来,模仿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时,奶奶会无奈地叫我们“细伢儿”,抱怨她又要扫地了。
后来,我长到9岁,被爸妈接到上海,读了新学校,在空调房里一个人边吃作业边写西瓜。

《小舍得》剧照

上面这是一句口误,但我很喜欢。我曾在给大春的信里也是这么写的,她后来笑了我好久。这是只有我们两个能懂的暗号。只是现在很多时候,我更喜欢一个人。我觉得这是因为我长大了,至少长大了一点。
但我也没有长很大。我只是喜欢我喜欢的人,讨厌我讨厌的人。尤其讨厌我必须向我讨厌的人表现出喜欢。那或许是大人需要做到的事,我目前能力还不够,做不到这一点。
等我能够分清“礼貌”和“虚伪”之间的界定,我就能成为世俗定义里“人缘好”的人了吧?在大人的世界里,逢场作戏似乎也不是贬义词。我庆幸自己还有好几年才要变成大人。我不是看不起大人啊,我只是还需要时间去了解、习惯和适应这种规则
《狗十三》剧照
“人的一生,总是需要朋友的,朋友越多越好。”
目前,我有很好的朋友。Jessica和七哥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跟他们无话不谈,尤其是七哥。因为我和七哥是在网上认识的,他和我的朋友圈完全没有交集,所以我也不用怕他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就算他告诉了又怎么样呢?他不知道我的真名,完全伤害不到我。大人们的爱情世界里有一句话:不要去试探你爱的人的底线。其实我觉得,这句话放在友谊上也是一样。我并不想拿我的友谊冒险,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Jessica,或是对她不真诚。只是和七哥相比,我会选择性地对Jessica保留一些内容。
我们班也有人缘很好的人,Sammy,她是我们的班长。我妈总让我多向她学习,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我也喜欢Sammy,是那种同学意义上的喜欢,谈不上朋友。但对方似乎把我当朋友,这就有点让我不舒服。比如,她会问我能不能去我家玩,当我说不行时,她还会追问为什么。妈妈知道后也责怪我:“对呀,你为什么不让Sammy到家里来玩呢?Sammy多好啊。”
嗯,她的确很好。
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嫉妒Sammy或怎样。我真的没有。我曾经很喜欢去洛曦姐姐家里玩,她是我隔壁楼的邻居,比我大两岁。我妈妈也说她好,让我多向她学习——我真的需要向很多人学习——但我刚在姐姐家呆了不到20分钟,连一局组队游戏还没玩完,妈妈就叫我回家了。妈妈说,姐姐在冲刺中考,让我不要过多打扰她。
或许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朋友之间就算被打扰也不会说出来,需要旁人提醒吧。
我会不恰当地想起古代女性婚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天赐良缘。最近相亲话题好像在成年人中也重新流行了起来,我刷到过不少视频,里面的观点都是相亲比自由恋爱要好,少去很多时间人力情感成本,可以让人轻松不少。或许,如今的大人认为,“相朋友”也比自由交朋友要好
《少年派》剧照
可是对交朋友这件事,我并不觉得累,也不在乎花费时间人力情感啊。我只是有我的选择罢了。反倒是那些理所当然认为我应该和谁交朋友,不应该和谁交朋友的声音,让我压力很大。我越来越抗拒交朋友,因为我不知道我交的这个朋友,是不是符合别人的预期。但为什么要交朋友?难道不应该是因为我喜欢吗?还是说,我的喜欢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我如今拥有的条件,是很多同龄人都羡慕的。但我同样知道,我如今的朋友圈,没人会愿意再陪我一起扮演豌豆射手,对着幻想中的僵尸把西瓜籽吐得满地都是,只为了守护一些我们认为的重要的东西。也没有人能理解吃作业写西瓜这种“无聊而愚蠢”的笑话。
那种简单的,臭味相投的快乐。
《我们的世界》剧照
我不知道有一天,是否我也会把这份快乐丢掉。或许是因为它不再重要了。或许是因为我忘了。或许是因为,我终于了解、习惯、适应了新的规则。
但现在,我还守护着它。它或许会出现在我梦里,等我微笑着醒过来,再翻个身,或许还能睡着,或许不会。
“是因为孤单吗?”
我孤单,但不孤独。是不是有点咬文嚼字的矫情?但没关系啊。Jessica懂我,也认可我。
当然,每次班里人缘好的同学过生日,有一大堆人为他们庆生,礼物和贺卡摆了一桌子。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尤其有一次,我在Sammy那一堆生日礼物里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手办——Sammy估计顶多把它当个红头发玩偶,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有多难得。
暴殄天物啊!我明知送礼的人甚至还没有我了解Sammy,但这并不妨碍我实打实地眼馋。那一刻,我甚至开始动摇,抛开个人喜恶,平日里多结交些朋友。就算是讨厌的人又怎么样呢?手办是如此真实啊。
但我依然过不了自己那关。
也许渴望灵魂共鸣这种事,会被大人看作幼稚而幻想主义。听说成年人的世界,交朋友也是一向看重利益的。在我看来,这挺可怕。但按照他们的逻辑,我想要找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也是一种情感上的利益索取罢了。于是我更害怕了。我不希望自己像我爸那样,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他也有诸多不满,总是在家里的饭桌上抱怨,像个深宫怨妇,却不愿在对方面前直白地提一句。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别人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是因为我能让他们全家每年去三亚度假。
但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我真变成了那样的人,那是我的成功,还是失败?
YO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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