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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出我的故事,是希望不要再有人遭遇我的遭遇 | 随机信箱

收件人: 随机波动StochasticVolatility 2022-05-15

illustration credit: 咚咚(wb: 萝卜咚lobod)



这样一期随机信箱似乎早就该有。我们的信箱收到过关于家庭、母亲、亲密关系的许多来信,很多人在不同的信件中提到,自己的性别意识觉醒时刻正是遭到不幸的时刻,在童年或者成年的一次伤害之后,生活整个改变了。
这样一期随机信箱又好像一直都有。我们在社交网络上日复一日看到这些事情,女性被骚扰、被性侵、被强奸,一次又一次,感到失望难过、激动愤慨,甚至有些疲倦了——这些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要到什么时候女性才能真正安全而自由地长大和生活?是我们的女儿一辈吗,是她们的女儿一辈吗?如果要换来那样一天,我们这一代人除了愤怒和言说,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很多封来信都说,ta们从本周三这期节目的结尾部分汲取了些许力量,所以愿意把自己从未向他人诉说、连家人都不知道的隐秘经历写下来,因为自己也要更勇敢一些,与更多人站在一起,从而成为更大的勇气、抗争与希望的一部分。
来信的女性与男性,谢谢你们,拥抱你们。
⚠️Trigger Warning:本期信箱中性侵相关内容,如果可能引发你的不适,请根据自身情况暂停阅读。


两年过去了,

我还在自我恢复的路上慢慢走着


适野、之琪、建国:


你们好呀。微博看到随机信箱,立马就想写信给你们说说我的经历,结合刚听完最新发布的一期女性安全的节目,还有最近微博上各种姐妹的发声,我知道我也要更勇敢一些。


最近频频出现关于强奸或性骚扰的新闻,每次看到,我一方面很气愤,一方面心里感觉被刀扎一样喘不上气,因为我曾经也被强奸过。


我和要好的同事们一起出去喝酒,我自己喝多了,有一个我很信任并且关系很好的男同事送我回家(我们以前还一起和另外一个女生合租过,大家生活了一年,相安无事,所以总感觉关系比同事要好,甚至比一般朋友还要好,我很信任他)。到家门口,钥匙竟然断了,进不了门,他就带我去他家,我喝得太多了,脑子时而清晰时而不清醒,他喝得也有点多,但没有醉,而我已经几乎断片了。他强奸了我。我第二天醒来后就懵了,我知道这是强奸,这不是在我同意的情况下发生的,但我没有选择报警。一是我们关系本来很好,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报警抓我的朋友;二是作为女性,我不敢报警说我被强奸了,我怕更多人知道,我没有勇气。


后来事情的处理是,我给男生发了微信,告诉他对我的伤害,并且说明这是强奸,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就把他拉黑了。他让我报警去抓他,他承认自己错了,给我道歉。除了我的闺蜜以外,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和家里人说,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我的避风港。


我是新时代女性,我不会觉得什么被强奸我就不干净了之类,我知道这个事的发生不是我的错,我错就错在不应该信任他然后自己喝多。但这件事情还是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以后我看到类似的新闻或者关于强奸的电影,比如《前程似锦的女孩》,都无法看到最后就要关掉,我看不下去,心痛无法喘气。


从事发到现在,2年过去了,我一直在慢慢治愈我自己,我知道这个事给我心里留下了永远的疤痕。最近看到大家的发声,我觉得姐妹们都很厉害,很有勇气,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而我能做的就是支持她们,为她们发声,希望大环境早日改善,不要有更多的姐妹受到伤害。我本来是很悲观的,但听了你们上期节目的结尾,我也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肯定会好起来的,女性生存环境会因为我们的抗争逐渐变好,我也会越来越好,还在期待我的爱情呢。


原谅我写了这么长,这么啰嗦,就是想和你们说下,有相同经历的我虽然还不够勇敢到站出来,但也至少没被完全击溃,还在自我恢复的路上慢慢走着。


祝我们大家都越来越好,祝随机波动也越来越好!


爱你们!


lisa


伤害的大小无法用量刑程度来评估,唯亲历者知痛处


适野、之琪、建国:


你们好!从剩余价值开始就一直关注你们,知道你们一直在为女性发声,特别是涉及到女性的平权、安全以及性自主。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看到我的邮件,但还是想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在分析与理解的基础上,也真切地希望现实里再也不要多一个像我这样的案例。


今年五月份家里亲戚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聊得不错后我们决定见面,地点在上海。白天我们吃饭聊天逛街看展,一切都有序又有礼貌地进行着。由于工作原因我当天没办法回家,就在上海的一个酒店住下,他说可以陪着我,刚好第二天我们可以再多些相处的时间。


入住酒店后,他住他的,我住我的(在不同楼层),由于上海有环保政策、酒店不主动提供牙膏牙刷,于是他借口没牙膏要来我房间拿。我真的以为他仅仅只是来拿牙膏,因为在白天的相处里,大家都很有分寸。接着就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他拿了牙膏后并没有走的意思,就在椅子上坐下,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慢慢地靠近我坐着的床上。我下意识地拿被子将自己的腿盖上,但他依旧越靠越近,直至抱住我,他说很喜欢我,想与我继续相处下去,并不停地做一些令我不适的动作。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五分钟吧(可能记忆有偏差),我不止一次地逃避他的视线,推他,都没起到作用,直至最后用力一推才把他推开。


老实说,以前没办法理解那些遭遇性骚扰、猥亵的女生为什么不在过程里选择反抗或者逃走,甚至觉得她们自己多少也会有错。经过这件事之后,我看完伊藤诗织的《黑箱:日本之耻》才终于知道,这种无法反抗、无法逃走的状态,叫做“紧张性强直”。


过程里他们一般会保持与女生的交谈,像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分不清是关系的确定还是逾越,在我们极度慌乱的种种思考与权衡里,伤害也顺势地发生了,最后留给我们的只有无限的自责与后怕。


有些事真的只有亲身经历者才能理解,女性保护自己的方式永远多不过常识社会里的意外情况。这两天我也在想,假如那天晚上我被猥亵或者强奸,而不是只涉及民事赔偿的性骚扰,之后的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许我会放下一切,走上报警维权起诉的道路,但就我目前的精神状态是没办法做到的。而且,很可能只要他说一句“自愿发生关系”就能全身而退。我还想说,伤害的大小无法用量刑程度来评估,也没有轻重之分,过程发生了,那就是阴影。


我记得,最新的民法典里规定“……没有明确地同意,就是性骚扰……”;我受过良好的教育,生活在城市,了解许多法律知识,身边也有律师朋友,但我依旧没办法对自己的经历做出解释以及程序上正确的后续行动选择,等着我的只能是自我消化。我想了很久,大概我也会变成一个案例,与先前无数的案例集合在一起,定格在某条道路上。


很多时候我们会把同理心当成是理所当然的秉性,经历了这件事后我才明白,好像是蜕变了一样,唯亲历者知痛处。


裴小姐


P.S. 随机波动上一期播客我完完整整地听完了,因为我身边也有一位十分要好的、目前就职于国航的空姐朋友。我们是大学同学,我目睹了她在大学里的四年专业训练,现在想想真的挺心疼她。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飞机上的男性凝视,她也遇到过,包括令人不舒适的眼神、偷拍以及直接上手……机舱里没有监控,她没办法与乘客出言对峙,作为刚出社会的年轻女性,也许她还会受到来自对方的投诉而被记过处分。可那就是她们的工作环境,拥挤、密闭又束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服务的同时也时刻保持着警惕。她是国航空姐,也飞过北京至西宁的航线,她说很想谢谢你们,因为很多时候她也会坐在应急窗口旁。感谢你们! 


他和很多我成长中遇到的男性一样,一点点构筑起我整个隐秘的恐惧


适野,之琪,建国你们好,


在下班的地铁上听完了这期节目,五点多的地铁没有了早高峰的拥挤,听到你们讲身着特定服装的空姐遭遇的这一次被偷拍和侵犯,此刻的我正穿着宽大的T恤和宽松的裤子,这样的穿着使得作为女性的我身体特征都被抚平了。虽然选择这样穿着首先是为了舒服方便,但是内心也总会莫名地更安心一点。我想到好多次自己买了好看的衣服但还是选择换下,只是因为它没能安全地遮挡我的那些女性部位,我还是会在去公共场所时选择换一套,就算有时候穿了仍会担心周围潜藏的目光。


有段时间我想,为什么我要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自己或许需要改掉这种“被害妄想症”,可是新闻报道中愈发频繁出现的针对女性的侵犯与暴力,和那些记忆隐秘角落里伸向我身体的手,不安恐惧就像空气一样在我身边,它常提醒我去遮盖自己,去主动弱化自己的女性特征。


我想在这里和你们分享一件事,这件事曾经让我难受羞耻、不知所措,我应该早就讲出来,讲出来告诉那些曾经受伤害、怀着不安自责的女孩子们和我自己: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 


那是初中一年级的一个下午,那段时间的我处在青春期,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发育。本该是初中学期刚开学的普通上学日,但我因为性格太过慢热和敏感,对新的学校和环境感到不适应,再加上青春期的烦躁和情绪不稳定,那天中午回家后,我迟迟不愿意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妈妈很不理解,对我感到有些生气。我爸妈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干爸(我们地方的传统就是父母在孩子小时候会认关系好的同辈朋友为干亲戚),他们家因为装修的缘故,这段时间租住在我们楼下的房间里,他了解到我不想去学校的情绪后,让我妈妈先去上班,他说他来开导安抚我一下。


于是我们就回到五楼我的家里,我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眼中还留着些许未干的泪水,沉浸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抑郁烦躁和让妈妈难受失望的情绪中。这时候他突然靠近了过来,询问我的情况,同时用手把我环绕在他的身边。我依旧低着头,但过近的身体距离足以让我闻到他身上烟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他继续着口头上对我的关心和疏导,大概意思就是我长大了,应该学会不能太使小孩子的性子,我仍旧低着头没有看他的眼睛和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他语气轻飘飘中的一丝游离,我从没听到过他这样用的语气和别人讲话。


接下来他问我长时间低着头脖子会酸吗,我这才发觉到脖子真的好难受,就把头抬高了一点点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的手开始抱我抱得越来越紧,右手顺势放在我的胸部上,此时我开始从我的自我疼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点,觉得不舒服,可是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一个男性的手长时间在我的已经发育的胸部上触摸代表着什么。之后我觉得实在被抱得难受,就用肩膀假装随意的把他摸我胸的手撇开,这时候我已经感觉情况不太寻常,就这样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与其说是我的情绪好一些了,不如说是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他让我感到难受和恐惧。我站起身后,他也紧随着站起来,我开始表现得自己已经没事了,希望他能离开,他觉得是自己的安慰开导起了作用,就拥抱了我一下,做了一个我怎么也没想到的动作——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一瞬间我的脑子变得空白,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准备下楼回去了。我呆站在原地,心里从未有过如此复杂的情绪,我感到害怕,害怕他要是不走继续待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我感到不适因为他碰了我的胸部和嘴唇,我感到诧异因为他在我的记忆中是从小看我长大、会保护我逗我玩的“亲人”;我也感到羞愧,想这些是不是他表达亲情的方式,是不是我反应过度了。


大概一周过后,我又照常去楼下他家找他的女儿玩,那天我穿了一件凉快的裙子,我清楚地记得,我坐在沙发上,裙子刚刚好盖住我的大腿。他坐在对面看着我们玩,过了一会,只剩下我和他在客厅,我清楚看到,他的眼睛微笑着,像是在欣赏一件玩物,然后半蹲着弯下腰靠近还不算太高的我,把手从我的大腿内侧滑向我的下体,并且用他的手指往里压了几下。当时我的下体有很明显的被触碰到、被挑逗到的反应,大概两三秒钟后我扭动身体表达抗拒,再加上还有其他人随时可能返回客厅,他收回手坐回原地。


这两件事发生以后,他至今再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也没有再来触摸过我,我和谁都没有提起,因为我感觉羞愧,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讲出来,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和我父母从工作开始就是互相扶持的好朋友,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亲密无间,所以我不根本知道如何化解内心的复杂感受。令我更加不适的是,之后放假寒暑假回家,我们两家总要时常聚餐叙旧,多数的情况我和他都会在场,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饭桌上,他像往常一样关心或打趣我。


大学之前,这段经历在我的记忆中一直被我主动消隐,进入大学后的我走出了青春期少女的燥热和郁闷,在相对宽裕的时间里浏览互联网,性知识和自我保护意识对我来说也不再蒙昧,我慢慢了解到,原来女性被熟人与亲人侵犯的比例竟不在少数。


看到一些女性有和我类似甚至更加严重的被侵犯的经历,看到做为女性的大家互相共情、彼此互助,我逐渐摆脱了自我羞愧与自我怀疑。我意识到,从他伸手触摸我的那一刻起,事情的性质就不再属于亲情的范畴,我对他的态度早已发生了细微的转变,他从逗我开心的大叔叔逐渐变成了我害怕的陌生人。他和很多我成长中遇到的男性一样,或用言语羞辱,或怀着性别偏见,一点点构筑起整个我对男性的隐秘的恐惧。


我时常问自己:这个时代会变好吗,这样的恐惧会消失吗?现在我相信会的,虽然我们个人的声音非常微小,但只要我们每一个普通但具体的女性不再沉默互相挽着手,就要永远争取不被物化或性化的、作为平等独立人的价值。


最后要谢谢三位主播,谢谢你们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温柔但有力的观点与思考,真的给了很多像我一样普通的、之前处在蒙昧状态中的女孩子很多的思考与力量,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如果性骚扰毫无成本和代价,那又怎么可能断绝呢?

 

随机波动的三位主播:


你们好!


那天看到微博上的好多留言,我写下了自己的感受,我直面过去的事情与情绪,是看到大家有着相似的经历与站在一起的勇气和力量。我决定把自己的感受发出来,是希望更多人不用惧怕直面这些事情,如果可以变成帮助别人的一份力量,那也挺好。


简单分享一下我的遭遇。在深圳早高峰的一辆公交车上,人已经塞满了,我只能站在门边,后来又挤进来几个人,我只好一只脚踩在台阶的边缘,另一只脚还在最低一层稳住重心。车开不久后,我感到身后有个东西一直在撞我的屁股,刚开始觉得可能是身后的人拎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还没停下,我扭头看到一位中年男子,手里什么也没有提,撞到我的是他勃起的生殖器。对于毫无类似经验的我来说,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尽力让自己远离他,拼命站到台阶上,和他保持距离。其间我也多次警告他,不要再碰我,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胳膊和其他肢体部位的接触。我甚至不敢呵斥他,只有到站后落荒而逃。


当时去深圳是为了上一个培训班,一整天我都没有听进去,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那真的是他的生殖器吗?纠结了一天,我在朋友的鼓励下报了警,报警过程很曲折,一位女警官问我:你是不是看错了?那会不会是车门上的杠?但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区分不出来,在她的质问下,我的记忆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到了警局,调了录像,只能看到公交站台的录像,车内因人太多且我站得低,根本看不到我,更别说站在我背后的他的动作。警察对我进行了很详细的盘问,拍照记录,甚至在照片中圈出了受到侵犯的地方。这一切看起来都很认真、很有希望,但我们最终还是被告知,无法采集到相关证据,就算把他抓来审问,他如果不承认也无计可施。我问警察,如果他承认的话会面临什么处罚?答案是,3-5天拘留。我学姐和她女朋友陪我去报案,和我一起熬到凌晨两三点,我们得到的只是没什么可能性的结果,以及几张我偷拍的上车监控,那几张监控明显地拍到了他的脸,以及他看到我上车之后才跟着人群向我乘坐的那辆车挤来。我学姐第二天还要上班,我对她们感到很抱歉。


深圳并不是我的归属之地,那只是一次短暂的停留,我以为自己把这件事留在了深圳,可是并没有。前两天和朋友出来玩,晚上回家有些晚,朋友坚持送我送我到家门口,他问,你自己走不怕吗?不怕被骚扰吗?那种熟悉又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上来:原来不管在哪,我都需要保护自己啊,身为女性走夜路需要时刻提防着啊。


今天听了随机波动讲空姐被偷拍那一期节目,延伸到女性在许多空间处于被动的境遇与思考,让我不免想起了在深圳公交车上的遭遇。睡前刷微博看到一些留言,好几个都是发现偷拍行为之后提醒了当事人。她们很幸运,有人替她们拨开阴影,或仅仅与她们一同站在了阴影下。当时的我是那么无助,没有人能看到,没有能依靠的力量,内心没有强大到能保护好自己。甚至在下车后,看到那个帮我刷卡的男生在走远之后还回头关心地张望我,我都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多卑微啊。那是无助的时刻仅仅能抓住的一丝外界力量,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眼神和他回头张望的动作。


我没有被教育受到侵犯时候该怎么办,进入社会前也没有为之做好准备。这个社会没有制度去规约那些打擦边球的变态,他们的行为毫无代价成本,而留给受害者的是余下时间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对于旁观者而言,也没有保障机制可以让他们真的伸出援助之手伸张正义,而非被“麻烦”缠身。


太多的无奈让这些骚扰行为得以滋生,且毫无成本和代价,那么这种行为怎么可能断绝呢?我不知道该埋怨谁,甚至不知道对那个担心的张望感到感激的我是对还是错。可悲吗?


我今天很勇敢地把自己的这份经历分享给你们,一来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倾诉的出口,二来是觉得遭遇这些事情的人们可以聚集起来,形成一种前进的、抵抗的力量。希望未来的环境可以变得越来越好,因为有你们的不断发声,我也相信未来可以变得越来越好。祝好,祝我们都好!


反性骚扰所反对的不仅仅是强奸犯,还有普通人长久以来对平等和尊重的错乱理解

 

Shiye, Jianguo, Zhiqi,

 

你们好。

 

我是一名男生,目前生活在澳大利亚。过去两年在澳洲的咖啡店、小餐馆和高档餐厅打工时目睹了很多女同事遭受到来自客人和男同事的性骚扰,我想分享一下她们的遭遇以及我的感受。

 

这些女生来自五湖四海,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与肤色,说着流利程度不一样的英语。在服务业里,她们承受着一种结构性的压迫:作为最底层的她们,面对顾客要提供最热情的服务,担心被投诉,希望得到小费;面对主厨,她们提供最尊敬的态度,希望自己尽可能少地被厨师们吼,尽可能多地得到来自他们的免费食物。在餐厅里,所有人都可以对她们大喊大叫。

 

第一位女生来自西班牙,开朗大方,她的名字是劳拉。劳拉面对顾客时热情洋溢,工作认真负责。她常常和我私底下评论哪位顾客长得帅,想去要他的电话号码。有好几次她真的要到了,并且顺利睡到了几位帅哥客人。我知道她是一位很开放的女生,对于性这方面。

 

有一天,我去上班时,本来要与她交接班,但是没有看到她。我询问经理,劳拉去哪里了? 经理说有位顾客摸了她的屁股,她当时就大叫了一下。惊动了餐厅老板后,那位摸她屁股的顾客对老板说:“我看她笑嘻嘻的,以为她在暗示我什么。”老板和经理并没有对那位客人说什么,劳拉当场哭着回家了。

 

后来劳拉对我说:“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荡妇,他们觉得我喜欢被顾客调戏。经理和同事们甚至不理解我为什么哭,他们觉得我反应过度,我想告诉他们的是,即使我对每个人都很友好,但那不代表他们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摸我的屁股!”

 

后来我到了一家新的餐厅。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听到男主厨对着女服务员们说黄色笑话,我看到女服务员们笑着不说话,最多嗔怒地说一句“滚开”。我以为这是这家餐厅的氛围。他们也对着我讲黄色笑话,刚开始我假装听不懂,试图把自己排除在外,不想在新工作开始就惹出事端。

 

我问一起工作的女生们,男主厨对她们讲黄色笑话时她们是什么感受。一位来自新加坡的女生告诉我,她觉得那些黄色笑话很恶心,但是没有办法,主厨深受老板的喜爱,老板根本不在乎女服务员们的去留,反正随时可以找到新的员工。这位新加坡女生以前在新加坡是警察,现在在澳洲读社会工作的硕士,为了赚生活费出来兼职。就算是一位过去的女警察,面对自己不喜欢的黄色笑话都无可奈何。

 

一位来自印度的女生,她告诉我她觉得他们很恶心,很讨厌他们。一位澳洲本地小妹,她面对这些黄色笑话的反应是直接对他们说:“我们不是朋友。”当然也有女生觉得这样的笑话没有关系,一位来自南美的女生说,每个人都做爱,这没有什么不可以开玩笑的。

 

后来几天,他们愈演愈烈。我想起了劳拉的哭泣。我意识到,无论这些男生觉得他们的玩笑是多么无伤大雅,只要当事人觉得不舒服,他们就应该被阻止、被教育。我不希望我身边再有任何人受到劳拉所受到的一样的伤害。于是我直接对他们说:“我接受过完整的反性骚扰训练,你们这样的行为是性骚扰,在正规一点的地方你们是要被开除的。”

 

他们当场呆住,然后就走开了。我想,即使自己被认为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也比某一天某一位女生哭着回家要好。经过几番争斗之后,主厨不再开恶心的玩笑。我问他:“你知道那样的笑话会让很多女生不舒服吗?”他超级认真地说:“我以为黄色笑话可以快速拉近大家的距离,让大家成为好朋友。”

 

那一刻我才深深地意识到:反性骚扰所反对的,不仅仅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强奸犯、猥亵狂,还需要反对普通男生脑子里那些长久以来对于平等与尊重的错乱理解。他们遭受到的每一次反抗,都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观念是多么的错误。

 

劳拉的哭泣让我反思,面对女性朋友遭受到性骚扰,我应该在第一时间为她们站出来,而不是去剖析她的言谈举止是否诱导了性骚扰的发生。因为来自同伴的任何一丝丝的怀疑,会给她们带来更坏的伤害。我们应该用更挑剔的眼光去看待可能会施行和施行了骚扰的男人们。

 

也有女生对我说,男主厨是好人,只是嘴贱。我告诉她:“那更应该有人告诉他开黄腔是不对的,如果他停止对女同事开黄腔,他会好上加好。”

 

作为男生,我希望我的女生朋友可以在自己受到性骚扰时能够毫无顾虑地向我求助,我希望自己把她们的安全放在我自己的面子和顾虑之前。我希望有更多的男生和女生对于各种形式的性骚扰不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我觉得总有一天,“任何形式的性骚扰都是不对的”会像“洗手要超过20秒”一样刻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感谢你们阅读我的信,祝随机波动越办越好。


“这种知识是建立在感动和被感动、改变和被改变的基础上的集体的知识”


随机波动的三位可爱的主播们:


你们好。看到这周随机信箱的主题是“那些感到无力的又莫名涌起力量的时刻,那些失望又偶尔感到希望的时刻”,我就立马决定来写一写最近网络上关于男明星——不管是道德失格还是违反法律——引起的舆论讨论给我带来的一些感受。


关于霍尊的事情,有些人试图用“道德评判不应该侵入私域”以及“截图群聊发在公共场域是侵犯个人隐私、是违法的”来批判明明是受害者的女性。我最近在读《迈向女性主义的国家理论》,其中第八章用来反驳这些言论再合适不过,两段摘录放在下面:


“隐私保护法把私密空间看作是个人自由的范围。对男性而言,是这样的。但是对女性而言,私密空间是来自亲密关系的侵犯和虐待的独特领域,它既不是自由的也不是个别的。男性的私人自由的领域是女性的集体从属的领域。”


“社会性别作为一个身份范畴,完全是在法律之外被设定的,通过一个设计好的不会触及性别的宪法结构,社会性别被压制到一个可能被推测的前宪法的社会秩序中。描述性地而非功能性地或目的性地讲,其策略是,首先,先于法律构建不平等的社会;然后再去设计宪法,包括平等的法律,所以,对这些策略的全部保证仅应用于那些为法律所剥夺的价值,然后再去建立合法的规范,从而使国家在不干扰现状的情况下,使自身合法化。因而,只要男性统治在社会中如此有效,那么通过法律强化性别不平等根本就是不必要的,由此,仅有表面的性别不平等才是法律所规范的,即使法律保护性别平等也不会实现社会平等。”


不管是网络上的有关性别议题的公共事件,还是身边女性对于自己遭遇的讨论,都有让人无语又气愤的部分。比如说有女生被相亲的男生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胖,你减到多少我就当你男朋友”,妹子和我说,她虽然回了“我减不到多少多少,你没机会了,互删吧”很解气,但其实还是会有被伤害的感觉。或者我自己的经历——有一个被安排相亲、互加微信的男生,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这个月很忙没时间见你,下个月再说吧。”


在遇到这些事情时,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种情感甚至不是愤怒而是真空,不是生气而是无法读取。“女性主义”和“真诚”,已经被人滥用成了一种话术和稀缺的品质(而不是作为一个正常人基本的要求),很多人打着这些旗号招摇撞骗,不管是名声、金钱还是性资源,能捞一笔是一笔;剩下的大多数人则是连基本的尊重都懒得给对方,把“短平快”贯彻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我也没觉得我们就只能接受现状以退为进。朋友和我说,自己的权利要自己才能争取得到,争取女性的权利除了女性自身,无法指望任何人。妹子问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胖了?是不是其实所有人都会用体重来衡量别人?我说,你刚才发我的和新西兰叔叔阿姨们开心跳舞的视频,以我们这边的“标准”衡量,她们都不算是瘦子,但是她们有被说“你太胖了,你不好看,你需要减肥”这种话吗?你在那边教书的时候,又有被说过类似的话吗?有很多标准都是社会强加给你的,但是这些标准根本经不起推敲,没有人有权利去攻击你,也没有人有权利强迫你做任何事情,你想减肥就去减,你不想减肥也没有任何人能逼迫你去减,爱你的人不会把体重作为一项标准来决定给或不给你这份爱,如果有这样的人,他(她)这份“爱”也不值得你去争取。


虽然每次看到这些社会新闻和身边真实的有关性别不平等的事件都很生气,但是我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女性有自觉、有勇气站在公众面前,忍着痛揭开自己的伤口,也是为所有女性可能会遇到的或者正在经历的不公平去发声,去控诉,让我们团结在一起。正如麦金农在书中所描述的那样,“女性主义的研究方法是意识觉醒,即把女性社会经验的意义加以集体地和批判地重构,如同女性经历了一样。在意识觉醒小组里,分享成员在生活、关系、工作、生活目标和性等方面的变化,是一件很普通的事。这个过程创造了(彼此的)联结和不同种类的知识,这种知识是建立在感动和被感动、改变和被改变的基础上的集体的知识。”


希望我们都有勇气,并且能把这份勇气传递下去,给更多的人力量。


最近一看微博就血压飙升的听众芝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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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随机听友们
编辑 | 随机波动
图片 |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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