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化防空反导——“多域作战”概念的“开路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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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简介：美军认为，中俄等国正利用新技术和新战术来挑战其传统作战域的优势，因此提出了“多域作战”概念，试图通过融合各域的作战力量来为对手制造多重困境。然而，实现这一概念需要各军种的共同努力，关键是从文化上进行变革。目前，在一体化防空反导领域，美军已经能够充分融合陆、海、空、天等域的力量，实现战区内各类资源的统筹调配、指挥、控制、管理，达到了较好的跨域协同效果。联合一体化防空反导领域的成功是实现“多域作战”概念的良好开端。

美军在陆、海、空等传统领域占据的优势一直为地面部队在最近的冲突中取得成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然而，战略竞争者已经开始用先进的地空导弹、反舰巡航导弹、战术弹道导弹（TBM）、反卫星武器、移动海雷、无人机、电子战和网络/电子战来挑战美国在这些领域的优势地位。除了这些新技术，像俄罗斯在乌克兰使用准军事部队和中国利用渔船在南中国海声张主权这样的新战术进一步挑战了美国的军事优势。

图1 2017年12月，美海军陆战队在“钢铁骑士”行动中发射高机动性火箭炮系统

这些新能力和新战术并没有被美军高级领导人忽视。前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司令David Perkins将军指出，自25年前在“沙漠风暴行动”中击溃伊拉克军队以来，潜在的敌人已经找到了对抗美军空地一体化作战的方法，正利用其他领域来破坏美军的作战方式。Perkins将军表示，仅靠空中和地面这两个领域是不足以赢得战争胜利的。

美国陆军太平洋司令部司令Robert Brown将军指出，在太平洋作战区域，对手开发的技术和战术已经导致美国丧失了在海、空领域的主导地位。为了重获统治地位，Brown主张整合多个领域的行动，认为陆军不能再简单地专注于陆地，而把海、空领域留给其他军种。所有的美军部队都必须将其独特的军种文化改变为具有包容性和开放的文化，首先从思想上注重联合性。前美国印度太平洋司令部司令 Harry Harris再次强调了Brown的观点，他认为陆军必须要能击沉船只，压制卫星，击落导弹，并剥夺敌人指挥和控制其部队的能力。

高级军事领导人对关注更多领域以增加联合作战的开放性的呼吁随后被归纳为“多域作战”（MDO）概念。美陆军将“多域作战”定义为21世纪的联合兵种作战概念，其更加重视太空、网络空间，以及电磁频谱、信息环境和战争认知层面等其他对抗领域。

“多域作战”基于2013年建立的“空海一体战”概念，主张在陆地、海洋、空中、太空和网络五个领域及电磁和信息子领域进行对抗。“多域作战”还主张更联合地开展行动，以增强所有五个领域的行动优势。联合作战条令正开始反映出对“多域作战”概念的重视。联合条令（JP）3-0《JP 3-0 联合作战行动》认为，战略环境正从本质上变得越来越跨区域、多领域和多功能。

有人建议从条令和组织架构上进行改变以强调增加联合作战并侧重于多领域。本文认为，一体化防空反导（IAMD）作战行动已经通过聚焦五个顶层概念来执行“多域作战行动”。从这些概念中吸取的教训应有助于“多域作战”的发展。

图2 2018年7月，美陆军士兵在“基本领导力课程”中参加野外训练演习

一体化防空反导体系拥有着美军最复杂的一些技术，其能力延伸到所有领域。对美陆军来说，一体化防空反导的主要能力是经过实战检验的“爱国者”系统。近40年来，“爱国者”一直是防空作战的主力，为指定的关键资产提供点防御。在“伊拉克自由行动”期间，“爱国者”共拦截了9枚短程弹道导弹，成功率达100%。“爱国者”导弹正持续部署到世界各地，为各战区的作战指挥官提供支持。

“爱国者”的成功致使美军的对手开始发展和扩散更先进和更远程的弹道导弹技术。这些更先进的导弹在太空域的飞行速度超过了“爱国者”的拦截能力。作为回应，美陆军最新的弹道导弹防御（BMD）系统——末段高空区域防御（THAAD）——已经投入战场，具有对中程和中远程战术弹道导弹进行区域防御的能力。THAAD能够运用强大的地面机动X波段雷达来探测来袭导弹，该雷达称为陆、海军通用型可运输监视雷达（AN/TPY-2）。一旦来袭的战术弹道导弹被AN/TPY-2捕获，该雷达就会帮助引导从THAAD发射装置发射的拦截弹拦截地球大气层以上或以下的来袭导弹。自2006年THAAD试验计划开始以来，该系统已经取得了完美的拦截记录——15次拦截全部成功。 

AN/TPY-2雷达的灵活性也使其具有影响海洋领域的能力。该雷达可以在没有其他THAAD组件的情况下以独立监视模式配置，为其他导弹防御资产提供提示数据。例如，提示数据使海军的“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系统能够发射“标准导弹-3”（SM-3），对海域上空的敌方战术弹道导弹进行外大气层拦截。这种能力提高了SM-3对中程和中远程导弹的区域防御能力。

THAAD、“宙斯盾”和AN/TPY-2雷达并不是唯一将导弹防御行动延伸到多个领域的资产。驻扎在阿拉斯加和科罗拉多州的陆军国民警卫队运行着地基中段防御（GBMD）系统，该系统有能力保护阿拉斯加、夏威夷和美国本土免受来自朝鲜或伊朗的有限的洲际弹道导弹（ICBM）攻击。GBMD系统能够利用各军种的陆基、海基和天基传感器提供的数据，从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发射拦截弹，对洲际弹道导弹进行外大气层拦截。这些联合导弹防御系统的综合运用能够起到相互补充的作用，提供了在多个领域防御所有范围导弹威胁的能力。在美军寻求扩展“多域作战”能力的同时，各军种也需要开发或创新性地利用现有系统来获取和提供互补的跨域效果。

未来的“多域作战”需要各军种之间共用一个可靠的数据网络。导弹防御系统已经能够很好地利用跨域联合资产提供的数据。对美属关岛的防御是联合弹道导弹防御系统执行多域作战行动的一个很好的例子。朝鲜向关岛发射导弹的预警将由空军的国防支援计划（DSP）和天基红外监视（SBIS）卫星的天基传感器提供。这些卫星在导弹的助推阶段接收到红外热量信号。下一步，将由部署在日本的地基AN/TPY-2雷达对战术弹道导弹进行跟踪。除了AN/TPY-2雷达，如果该区域内部署有美国海军“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舰和海基X波段（SBX）雷达的话，跟踪数据也可以由这些海上传感器提供。SBX是世界上最大的X波段雷达，可以跟踪从纽约港到旧金山这一片区域上空棒球大小的物体。所有这些联合传感器都向“宙斯盾”或THAAD部队提供提示数据，为成功拦截针对关岛的任何战术弹道导弹攻击提供帮助。

这些联合导弹防御资产之所以能够执行保卫关岛的任务，是因为它们都使用Link-16数据网络。Link-16是一个加密、抗干扰的战术数字数据链网络，可以传输和接收信息。美国、北约和其他国家均广泛使用Link-16在导弹防御资产、船只和地面部队之间共享数据。整合Link-16数据需要一个能够进行有效作战管理的强大指挥控制（C2）接口。联合导弹防御作战的指挥控制主要依赖指挥与控制、作战管理和通信（C2BMC）系统，该系统能够整合并同步导弹防御传感器和武器系统，从而优化整个防御系统的性能，并为战略层指挥官（包括总统、国防部长和作战指挥官）提供通用作战图（COP），使其能够看到同样的来袭弹道导弹的发展过程以帮助制定决策。C2BMC还能够协助参谋人员规划战役级导弹防御行动，以实现战略和区域级目标。该系统使战术级操作AN/TPY-2雷达的士兵也能查看和管理导弹防御行动。C2BMC提供从战略到战术级效果的能力是由Link-16实现的。

Link-16还可以用来创造跨域效果。2015年在阿拉斯加举行的“北方边缘2015”演习即展现了Link-16的这一潜力。演习中，一架F-18“大黄蜂”战斗机通过Link-16将敌舰的目标数据传递给高机动火箭炮系统（HIMARS）。在“2018年环太平洋演习”中，这一概念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当时目标数据不仅传递给HIMARS部队，而且还被用来打击目标舰艇。这些演习的成功表明，在未来的多域作战中广泛使用Link-16，对优化跨域效果具有巨大的潜力。然而，需要一个从战略到战术级都能获取COP以指挥、控制、规划和同步这些跨域效果的系统，如目前应用于导弹防御领域的C2BMC。

随着美国军方不断推进“多域作战”能力建设，必须明确合理的授权关系以确保跨域效果在各军种之间得到协调。就导弹防御行动而言，美军已经在联合作战条令中明确了这种跨军种授权。根据《JP 3-01防空和反导》条令，战区导弹防御单位隶属于联合部队空中分部队指挥官（JFACC），而JFACC通常也兼任地区防空指挥官（AADC）。

提供支援的陆军防空与反导司令部（AAMDC）司令担任AADC的地区防空副指挥官（DAADC）。DAADC负责整合联合和多国导弹防御能力，制定防御计划，并代表AADC对交战规则、防空预警和其他控制措施提出建议。AADC可以根据需要下放权力。对于一体化防空反导作战行动来说，交战权的下放至关重要，因为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飞行时间是以分钟为单位的，这就需要快速决策以实现成功拦截。当陆军防空部队利用“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舰来保卫资产时，授权就变得更加复杂。

这就是为什么交战权通常被委派给一名高级防空军官（SADO）或一名防空炮兵火控军官（ADAFCO）。SADO通常是空军或海军军官，而ADAFCO由陆军军官担任。SADO与ADAFCO负责协调联合火力以确保一体化防空反导部队不会与“宙斯盾”舰攻击同一枚来袭弹道导弹，反之亦然。交战权的下放是因为，战术级的过度交战会导致优先防御资产（如空军基地或航空母舰）由于缺乏拦截弹而突然变得易受导弹攻击，这种情况可能会很快产生战略层面的后果。SADO和ADAFCO的另一个重要职能是帮助控制空域，以降低空域内自相残杀的几率。2003年“伊拉克自由行动”期间，“爱国者”导弹两次误伤本方士兵的事件证明了严格控制多域效果的必要性。如今，SADO和ADAFCO在防止空域内自相残杀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

基于从导弹防御中吸取的经验教训，联合作战条令将需要解决未来多域作战行动中的授权问题，以便更好地协调和优化跨军种的多域效果的使用。例如，如果陆军利用HIMARS连向海域提供效果，则需要制定控制措施来协调这些效果，以防止任何能够导致战略层面后果的过度交战或与其他联合资产自相残杀的可能性。

开展多域行动需要复杂的联合规划，以优化物理和认知机动，并在所有领域创造“多域作战”概念所设想的局部优势窗口。现今的导弹防御作战就是多域作战复杂性的完美例证。导弹防御计划者必须预先考虑的复杂性包括：与地面和海上机动方案相结合，空域冲突消解，协调防御防空通道，指定目标，请求空间和网络效果，以及协调联合导弹防御资产之间的火力。此外，根据情况，导弹防御计划者可能必须与导弹防御局或综合导弹防御联合职能部队司令部等外部组织协调，以便在优化防御设计和防御数据网方面获得技术援助。

这些复杂的情况需要一个对一体化防空反导行动进行合理规划的框架。JP 3-01的发布为导弹防御计划者进行军种之间的协调提供了所需的框架。对于周密计划，JP 3-01规定使用区域防空计划（AADP），这是一份整合了主动和被动防空措施、指控程序和支持任务等方面的基线文件，为防御空中和弹道导弹威胁提供了全面的方法。联合部队空中分部队司令负责拟制AADP，并协调联合部队的其他分部队和机构共同完善该计划。

对于危机行动计划，通常使用联合战区防空反导（JTAMD）流程。该流程尚未纳入联合条令，但它为AADC提供了协调、整合和同步所有可用的一体化防空反导能力的手段。JTAMD流程首先由熟悉规划的联合部队陆海空分部队指挥官、海军陆战队联络员、AAMDC参谋及空战中心（AOC）人员组成工作组。随后，该小组将制定行动方案和建议，提交DAADC批准。接下来，DAADC负责对提交的建议进行审查，要么接受建议，要么建议对行动方案进行更改，要么拒绝建议并指示小组重新召开会议，根据额外的指导意见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一旦DAADC批准了行动方案，就会提交给AADC批准。

未来的多域作战行动同样需要一个正式的框架以协调各军种联合制定周密计划和危机行动计划。应考虑以当前的AADP流程为基础来制定多域作战期间的周密计划。对于危机行动计划，由于JTAMD流程在协调各军种的导弹防御行动方面已经取得了成功，因此也可以用于制定从战略到战役级的多域作战计划。

图3 2016年11月29日，在大洋洲海上安全倡议任务中，美海军与海岸警卫队一起接近中国渔船

指挥多域作战行动是极其复杂和具有挑战性的。当把盟友也考虑在内时，多域作战的复杂性会进一步增大。随着现代威胁的不断扩大，国防部在《2018国防战略》中明确表示，为了分担日益增长的全球安全负担，盟国一体化必须是优先事项。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威胁的扩散是全球安全负担日益增长的一个例子，因为这导致了对美国导弹防御资产的更大需求。为了应对这一问题，导弹防御规划者正越来越多地依靠盟国系统来提高多域防御能力，以抵御日益增长的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威胁。

可以说，盟国一体化最重要的方面是互操作性。系统互操作性使美国和盟国的导弹防御系统之间能够交换数据。曾经在日本“金刚”级“宙斯盾”舰、韩国试验型驱逐舰和美海军“宙斯盾”舰之间进行的三边演习就很好地展现了系统互操作的效力。在这次演习中，这些舰艇演示了相互传递Link-16导弹跟踪数据的能力。《国防战略》预见到盟军在多域战场上对互操作性需求的日益增加，明确了加速盟国现代化的需求。例如，韩国军方正在将其“爱国者”防空导弹的型号升级到更先进的“爱国者先进能力3”-（PAC-3），并要求购买最先进的“爱国者”拦截弹——分段增强型导弹（MSE）。又比如，日本军方已经列装了PAC-3，配备了多艘“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舰，并计划购买两台岸基“宙斯盾”系统，以进一步加强其导弹防御能力。

购买美国的硬件对于这些盟国与美国导弹防御部队的互操作性至关重要。然而，整合到反导规划过程中也很重要。在防空领域，JTAMD流程的成功使其成为与盟友规划和协调的首选方法。美国印太战区的同盟国已被纳入到JTAMD流程中，用于实战和演习活动。这一流程使得这些盟友能够在AADC最终批准行动方案之前对方案施加影响并提供建议。

除了整合到规划过程中，同盟国还需要融入到当前的行动过程中。例如，美军在韩国奥桑空军基地第607空中作战中心内设有联合防空反导作战与协调中心（CAMDOCC）。在CAMDOCC中，来自第94陆军航空和导弹司令部的士兵与韩国空军并肩作战，共同协调一体化防空反导行动并管理联合通用作战图。CAMDOCC的密切协调确保了一体化防空反导行动的优化，并确保快速的信息共享能够加快JTAMD的多边规划和决策过程。

盟国在融入到一体化防空反导行动方面已取得很大成功，但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未来的多域作战行动将要求所有军种具有互操作性，并与盟国共同开展规划和行动。成功的盟国一体化将使反导作战行动同步化，更好地协调火力，增加训练机会，并最终使多域作战人员具备任何战略竞争对手均无法比拟的优势。

同盟国已经接受了一体化防空反导，现在也是接受多域作战的时候了。这是美国军事史上的一个关键时刻——当美军近20年来一直专注于中东战争时，战略竞争者则忙于发展非对称能力以挑战美国的军事优势。一体化防空反导的成功表明，应对这些威胁的多域战略是可行的。2017年，美国及其盟国联合应对朝鲜导弹发射就是一个例子。在这次事件中，联军动用了“宙斯盾”弹道导弹防御舰、THAAD、“爱国者”、联合雷达和盟军一体化防空反导系统来跟踪导弹发射并保护关键资产。这些广泛分布在太平洋战区的防空反导资产都由位于夏威夷的第613空战中心进行统一的指挥和控制，产生了让美国和盟国都满意的战略效果，并向朝鲜发出美军已经准备好应对任何误判的信号。

前太平洋空军司令、现任美国北方司令部司令的Terrance J. O’Shaughnessy将军总结了联合应对导弹威胁的成功经验，即美空军所做的任何工作都以联合部队一分子的角度出发，以这种方式实现了与各军种乃至盟军的融合。在美空军基地的AOC中，来自各军种的人员每天都在一起协同工作。

“多域作战”概念的发展目标是陆军、海军陆战队、海军和空军实现完全一体化，并达到一体化防空反导领域所实现的跨域效果。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所有军种都承诺接受“多域作战”概念。这种文化上的变革虽然不易且需要时间，但现在就应该开始，因为这关系到太多的问题。将从一体化防空反导领域吸取的经验作为“多域作战”概念发展的基础是一个良好的开端。